《（少年锦衣卫）千里再相逢》扇哉

5、夜渡藤峡

　　大藤峡位于黔江下游，广西山岭颇多，大藤峡便是其境内最大最长的峡谷。当地居民都说其中有大藤如斗，横跨江面，昼沉夜浮，其妙状不可言，待问到具体，又支支吾吾，无人能答上来。但要过江也方便，出城不过八里，就能到达大藤峡渡口，多得是停泊的小船。

　　“喂喂！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啊！这样真能躲过追杀？你别是刚刚还没打够又想整我吧？”隐蔽在山石背后，石尧山拼命向花道常打着手势发问。

　　这实在不怨他担心——为躲追兵，这只狐狸就地挖了泥土和水就往他脸上抹，还说这样就能躲过去——天地良心，他石尧山手边又没有镜子，鬼知道她有没有故意使坏？

　　花道常哼了一声：“论轻功我及不上段云，论火器我及不上冥火僧——但这易容功夫，整个江湖道爷我若认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也是哦。”石尧山不自觉地摸着下巴——当初三盗之乱里，花道常的伪装几乎骗过了所有人，连皇帝都没能认出自己的贵妃。若不是他惯能闻香识美人，单看外表，也一定会被蒙混过去。

　　“那你这么能怎么不肯过江？难道还喜欢这一身臭泥？”石尧山抽抽鼻子：他历来靠鼻子吃饭的，可这身味道简直要把人熏晕过去。

　　花道常偷偷挪步离他远些——她自己当然不会用泥巴掩饰——闻言连个咯噔都不打：“江对面就是大藤峡，我不清楚兵力分布，万一过去自投罗网怎么办？”

　　不，其实她知道情况。但是——她不会水啊！这个弱点怎么能暴露给这个死对头？反正她自有易容妙法，泥巴又不用沾在自己身上，何必要去跳进一江臭水里洗澡？

　　石尧山还想争辩，花道常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胡茬刺得手心痒痒的：“噤声！有人过来了！”

　　坡下的渡口早已被火光映亮一片，人声嘈杂，多是些叛军里的匪类。这帮人衣物也参差不齐，有穿着农汉下田干活的短打的，有着一身一看就是从大户人家抢来的缎面朱子深衣，套在身上反而显得不伦不类；更多的则是明军制式盔甲，有些还染着斑斑黑色血迹，想来是攻城后从仓库里搬出来的战利品和死尸上扒拉下来的。虽是乌合之众，然而人数众多，又被围了码头，饶是花道常也不敢妄动。

　　花道常选的这一处藏身地非常偏僻，从这里能大概看见下面渡口的情况，同时前有山石挡路，上有老树枝叶密密麻麻地遮下来后面是郁郁葱葱一片山林，十分隐蔽。听得枯枝被踏碎的声响愈来愈近，她不由凝神心道：听声音，来人脚步虚浮，下盘不稳，多半是庸碌之辈，怎么能知道道爷藏在此处？是了，也许只是例行搜查，不必惊慌，自露踪迹……

　　却见那人扭头似乎应了一声，慢吞吞走到二人藏身的山石前，掀开衣服下摆……

　　花道常惊叫一声，伞刃想也不想已经出手，直取来人命门。石尧山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那汉子嘴巴，却已是来不及，只听惨嚎一声，声音高亢入云，山林顿时鸟飞兽走，鸦雀伸开翅膀扑棱棱飞向远方。

　　而那人哪里躲得过千面狐含怒一击，在地上抽搐片刻便倒地毙命了。

　　“什么声音？”

　　“在那边！快追！”

　　这一嗓子也给对面指明了方向，眼见得火光又向这边移动过来，石尧山当机立断：“别愣着了姑奶奶！快过河！”

　　“往其他方向跑不成吗！不一定非要过河！”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哟！天亮后桂平城就得戒严，他们本来以为我们要乘船过河，这才封了码头！你这样一搞暴露方位，叛军定会漫山遍野追缉咱们！”

　　“我……”花道常终于还是说出来了：“道爷不会水！”

　　“没事。”石尧山突然收住了脚，转过身来看她。那双桃花眼里难得显得温柔，好像化成了春水一般，桃花瓣落在水面上，染上粉红的色彩。

　　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全无朝廷官员的模样，倒像是浪迹江湖的逍遥浪子。偏生逆光而立，孔雀蓝的衣角蹁跹，居然有一种即将踏月而去的俊逸感。前有追兵喊杀声连连，身后是万丈山崖，明月朦胧的光笼罩在远山处，脚下是激浪拍石，声势浩大，却叫人忍不住怅然若失，仿佛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境。

　　花道常失神片刻，冷不防石尧山突然出手，扣住她脉门：“一起走吧！”

　　急速下降下，女子尖利的叫声不绝于崖：“你这杀才！道爷我饶不了你啊啊啊啊啊——”

　　只听“砰咚”一声落水声，江面复归从前，激浪依旧，哪里还看得出来刚刚落了两个人？

　　甫一入水，石尧山早有准备憋气，一面托举着花道常，一面奋力游向另一个地点。

　　“你早有准备？”

　　“大藤峡大藤峡，自然有大藤的嘛。”石尧山把她往上举了举：“大藤昼沉夜浮，只是其生长处极为险恶，就在悬崖的险滩下面，故而本地人也大多不知其所在。到时你顺着大藤攀爬就能过江，虽然入水，但也不深，不必惊慌……”

　　“呸！道爷我有什么可惊慌的！”

　　“好好好不慌不慌……诶哟把你的刀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