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成书》隐姓埋名x

2、沈家

　　二、沈家
　　因为是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儿子，沈舒有好多好多同父异母的姐妹，他唯一真心当妹妹的是从小像半个姐姐一样把他带大的沈雪吟。
　　说起来这个沈雪吟的经历还有些神奇，在四岁那年生一次大病差点死掉，同年冬天奇迹般的好转之后性格也大变，并且聪明懂事了许多。当年内在已经换了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灵魂的沈雪吟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后就注意到了小沉舒，在原本已经二十七岁的来自现代的单身高学历女性灵魂看来，六岁大的小舒是一个非常惹人疼爱让人担心的孩子，一出生就被过继到家主沉意的正妻陈月——那个因丈夫娶太多小妾而善妒的女人的名下，不仅从未见过亲生母亲，连亲生母亲到底是谁都没人知道，大家大院里又盛行勾心斗角的事。那孩子小小年龄却总学父亲装严肃冷着一张看上去十分可爱的脸，即使如此他的父亲也很少给予他除了义务外的亲情，与天生固执的小舒相反，他的父亲沈意是个十分天性淡薄冷清的人，长相也是那种虽然好看但清冷的感觉。小舒那份偏执死心眼的性格以及外表上的软白明媚的也许是来自于他那没有人知道的母亲吧。
　　小时候总不爱笑看上去孤孤单单的小舒特别激发沉雪吟的母性疼爱欲望，反正他也没什么朋友，总隔三差五的就跑去找他玩，玩到一起去了，暗地里也偷偷教了他不少现代的知识，慢慢的心性单纯的沈雪吟有种把他当半个儿子的势头，几乎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可惜沈雪吟不是个当好母亲的料，教得了小舒知识却没教好他做个善良开朗阳光的好人，苦口婆心讲的大道理全部都变成了帮助他更好的伪装自己不被人喜欢的本性以及如何为自己获得别人信赖来谋取利益。还被骗的团团转，天真的相信这小半个算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一定是个身心健康全面发展，善良正直，不会骗人的，被众人赞赏的好孩子。
　　而沈意的正妻陈月看上去冷艳美貌又端庄贤惠，外人都挑不出错来但是她身边的人都不喜欢她。即使沈意这人天性淡薄，心只在“国家大事”视“儿女情长”为无物，还为了传宗接代娶小妾多到都快数不清，陈月的心里却始终是爱着沈意。为了沈意无论多么的痛彻心扉表面上依旧从不缺席的扮演着完美的沈家主母的形象，长期爱而不得的痛苦让这个女人私下有些癫狂，因为这癫狂而不被人喜欢。
　　对于不幸的沈舒只觉得这女的真歇斯底里透了，简直给童年无数阴影，偶尔看见她还会做噩梦，现在看见女的就好心烦，尤其看见恋爱中的女的真想一巴掌抽过去。要不是看这女的就这么活着好像比死了更痛苦，迟早要把她弄死了好让自己清净清净。

　　另外没有人知道，其实沈舒从小在看懂别人的心思上面特别的敏锐，而在心里他一直都知道的，他的亲父亲也好，多年的朋友兼战友苏琴也好，最关心他的亲人沈雪吟也好，他们全都是更喜欢看他特意伪装出来的一面，每个人喜好的那面都有所不同，但是全部都不会是和真实的他相近的。真实的沉舒因缺失母亲的教导而不懂温情，心性像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固执又偏激，理智冷静又冷血，想法又总与众不同，他清楚的知道真实的自己让大部分人都害怕。他不想看到这些人害怕他的目光。长期被隐藏起来的真实的自己因为孤僻和压抑而开始扭曲，变的常常很有多负面情绪，变的更加可怕。他是真的恨沈家几乎无处不在的监视，连让人喘口气的机会都少。这么长时间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来真正的拯救他。如果这世界上能遇到不管我是什么样的都可以接受的人就好了，这样的想法是很早已经不再奢求了的。

　　可是这样沈舒后来遇到了叶落。
　　因为能敏锐的察觉别人的心情，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的讨人喜欢，所以总能很好伪装自己，所以才确定叶落是特殊的人。
　　一开始是真的因为需要这样的人来利用，后来相处一段时间后沉舒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说不定可以接受他。这个人不是京城或者任何一个繁华大城市里生长起来的人，身上没有太多的世俗气息到更像清风、山林，溪流之类的，干净纯粹温暖，好像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包容一样。这个人看似孤独实则风轻云淡，看似孤僻高冷实则温柔，跟这个人在一起总会让人感觉到舒服不由自主的放松。沉舒想着，多花点时间功夫说不定可以让这个人慢慢喜欢上我真实的那一面，如果这个人真的能喜欢上我的话——那该多好啊，想离开京城跟着这个人一起去他的家乡看看，跟在他的身边去哪里走走都很好，一定比在这个糟糕透顶的地方有意思多了。
　　等到他彻底喜欢我再也不离不开我的时候，我要把曾经那种没有人可以接纳的痛苦和他讲讲，到时候他会怎么说，以他的性格大概会说“我知道的，虽然和你的情况不同，但那种孤独感是能明白的。我们说不定是都在小时候错过了学会怎么正常的和别人幸福的生活才会有这种孤独吧？”。毕竟那个人从来都到处漂泊，师父前脚死后脚就能流浪江湖。别问我这些我为什么会知道，他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我也都知道！

　　人生来就孤独的。在茫茫人海中能找到一个可以相互爱恋相互温暖的人是很诱人的事情，那是人性深处对温暖的渴望。如果从来没有被人温暖过、从来没有被喜欢的人温柔相待的话还好，一旦曾经感受过那种温暖就像一种瘾一般，让很多人迷失。沈舒深深明白这一点，这也是让最近让他彻夜难眠的原因。沈舒有种直觉上叶落这种人和他是一样的，迟早会对温暖上瘾无可自拔。
　　“真是可惜，如果能够让落变的和我一样不能接受其他人就好了，能让他变的离不开我就好了。。。。。。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呢。”漂亮的少年在内心的黑暗中独自一人用着满怀温柔，轻轻到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声音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
　　叶落一气之下从沈家消失了几天去散散心，等心情平复得差不多再回到沈家的时候，苏琴已经进门好几天了，那确实如传言一般是一个貌美如花，知书达理大方懂事又温柔的女孩子，和沈舒相处的倒也相敬如宾在人们眼中被当成典范，但叶落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沈舒和苏琴站在一起像是戏台子上两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戏子一起演出了一场完美的戏，而且苏琴除非必要不然几乎不管沈家任何事情，有什么事找上她能交给沈舒的就交给沈的，平时没事就大门一关的宅在自己屋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后来时间久了也还是这样，似乎就算多了个苏琴，沈家还是那个沈家，除了沈舒要当家主了没有太多变化。
　　叶落奇怪就算这样也没有人觉得不对，反而都夸他们多么多么金玉良缘，叶落摇了摇头感觉来了京城总有这种感觉，富贵人家的事太不好懂了，整个京城都怪怪的，要不是为了沈舒早不在这地方待了。

　　一身黑衣的青年今天睡的有些不太安稳，平时晚上都是沈舒挑灯夜读到深夜然后入睡，他则一直躺在沈舒上方的房梁上睡觉，今天沈舒把他留在这里自己去找苏琴了。晚上他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沈舒对他说喜欢他很久了。
　　“。。。。。。”在梦里的他没有平时那么拘谨直接说出了心里的疑惑,“我一直觉得你这娃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今天终于出问题了吗？”
　　沈舒可怜兮兮的说着：“那我应该已经出问题很久了，前不久大夫诊脉都没给看出来，只怕已经治不好了，我怎么办。”
　　这样没脸没皮的沈舒他已经挺久没过了，似乎觉得这样才更像是自己印象中的沈舒一些。
　　叶落：“很奇怪，我不希望你这样喜欢我，但是我想跟你像以前关系很好的时候那样永远在一起。那么，你这家伙想要怎么样？”
　　沈舒笑的一脸灿烂到有些诡异的说着：“我啊，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而已。”之后梦中变的凌乱，在空白的底布上像弄乱的拼图一样全部都是东一块西一块模模糊糊的人生回忆。

　　从梦中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好好摸了摸从不离身的佩剑，从那冰冷的金属上感受着安心，擦去了脸上浅浅的泪痕，然后淡定的为自己总结了一下：会做这样的梦，如果不是沈舒喜欢我，就是自己一直喜欢沈舒没有发现了。那么，不管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都继续当没发现吧。不会有好结果的理由太多了，自己和沈舒是不会幸福的，人不能太贪心，这种事情在他还是个讨饭的孤儿的时候就明白了。能像过去那样一直默默的守护着沈舒，宠着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总让自己莫名心疼的少年，让他依赖自己，信赖自己，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所以就这样就够了。
　　虽然喜欢的人不在跟前的时候会很寂寞。不过叶落觉得自己一直都是最习惯孤独的那一种人。
　　可是后来孤独的时间好像越来越多了，明明早就想好不在意的，可为什么还是会那么难过，叶落觉得好像自己有些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也许真的难过的太多了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为了能增加和沈舒待在一起的时间叶落越来越什么要求都答应，纵容的简直过分，什么事都肯试试。
　　太孤独的人从来不懂情之一字，这种情况从来没有遇到过，让叶落很不知所措，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
　　可沈舒这种太关注叶落的人完全看出来了这种不安，然后他要抓住这个机会，让这种迷茫不安越来越大，他知道能够从内部摧毁这个人就是有机会达成心底一直以来的愿望。
　　虽然真的总有一种高冷孤僻的感觉，但是叶落其实对人是很温和的，在叶落温和的态度中总有一种天生不愿和别人有太多牵扯的疏离感，这份疏离或许来自于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或许来自于少年勤奋练武时那安静的环境，或许来自于同样有着这份疏离感的师父。只是他的师姐教会了他如何用温和的态度对待别人，又因为一种孤独感让他想温和的对待别人，但他确实不太善于言辞，这份温柔只沉默含蓄的表现在对全新全意回报师父对自己的期待，表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表现在总暗中帮助别人不求回报，表现在始终相信好人该有好报中，表现在细心对待每一把陪伴自己多年的佩剑中，表现在对重要的人的纵容中。除此之外的叶落就只剩下风一样漂泊不定，月一样的孤独清冷。
　　这样的人并不容易轻易被人改变也不容易太执着于什么，但是沈舒有的是耐心，经历单纯的侠客不比从小混迹人际关系最复杂的权贵圈中的少爷，所以总成功找到弱点，加上叶落本身对沈舒的纵容，一次次逼叶落妥协。加上古代并不是一夫一妻制，富贵人家盛行养娈童，对男风开放的社会风气的等条件，沈舒会更容易的把心上人搞到手，即使提出想要试试那方面的事情，也不一定会被拒绝，更何况沈舒早就发现了叶落是喜欢自己的。
　　沈舒思考着，如果直接去问叶落，叶落不会承认自己的心意，那就先直接偶尔暗昧的肢体接触让人习惯好了。
　　为了以后能让叶落身心离不开自己，沈舒从最有名的花楼弄了很多图册，好好研究。其实十五左右少年轻狂的时候沈舒经常有一段流连青楼，但是却不是为了风月之事，因为很不喜欢姑娘就算是男妓也讨厌他们身上的胭脂粉气息。来青楼一半是因为是这里反而意外的比家里跟能感觉到温暖，一半是因为这是京城这个年龄的少爷们圈里面都流行的娱乐场所。最常去的青楼是比沈家更温暖的地方，即使不喜欢女人也很少有人会讨厌和温柔善解人意的人聊聊自己的困惑，何况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也还是免不了几分微弱的渴求母爱天性。

　　自从沈家少爷变成沈家族长开始起，叶落能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时间真的太少了，即使沈舒脾气变的阴沉不定，也经常有些奇怪的举动，叶落也一如既往的纵容。
　　沈舒经常会莫名其妙的生气折腾叶落一阵子，又有的时候又仿佛变成了爱撒娇的孩子。
　　有时候容忍只会让别人变本加厉，后来常常被折腾的身心疲惫，有时候还想哭，叶落甚至开始担心时间久了会不会培养上爱哭的习惯。沈舒又有像动物一样的习性，高兴的时候喜欢到处蹭，情绪激动的时候喜欢用啃咬来传达,每回都喜欢稍微拉下衣服咬在脖子底部，严重偏爱留下鲜明的啃咬的痕迹，如果上一次留下的痕迹好久之后还能看见就会非常的开心。但有时候觉得他一如既往的还是最开始印象中那个温暖可爱的少年。
　　叶落总莫名其妙被沈舒的迁怒，有一次心里真的感觉到了难过，沈舒却突然将他抱紧在怀里，轻轻的把他的头按在胸口上，奇怪的有些高兴的说着：“没事的，我在这里，有什么跟我说吧，以后有机会换我保护你好不好。”
　　“。。。。。。”面对这么诡异的情况叶落觉得自己又能说什么呢，只能一如既往的沉默以对，心里又想着这家伙真的病的不清了。

　　沈舒偶尔会这样趴在他的耳朵边嘀咕些奇怪的话，也不管叶落会不会回应，听不听得懂，有一次更是没头没脑的嘀咕：“落，你是喜欢上了我吧？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这么不想承认吗。可真是让人伤心。真是冷漠绝情呢，跟我一样的吗？”

　　还有一回，沈舒非要问：“我已经及冠了，字要起什么好？帮我想想看吧。”
　　叶落没办法只好说：“那我随便起一个，你参考看看。云平？”
　　沈舒：“落，说起来你有字吗？都没听你说过。”
　　叶落：“那种无所谓吧，都说江湖人不拘小节，我又不像读书人那么讲究。”
　　沈舒嘴角勾起微妙的笑容，状似无意的说着：“那我也帮你想一个，寻念？不好听，寻意吧！叶寻意怎么样？”
　　叶落：“你这起名水平真有点不敢恭维。”
　　结果后来沈舒真用了叶落起的那个字。
　　总总细节像编织成了一张扑所迷离的网，看不清网背后的沈舒的内心打算，这网带着淡淡的温度又让人不自觉的怀有期待。

　　从沈舒大婚开始叶落喜欢上了夜晚爬到京都最高的酒楼屋顶上喝酒吹风看看月亮散心，呼呼的风声，酒楼里桂花糕，混着竹叶青的香味总能让人心里舒缓下来，心里的烦躁就会随着风洗净，慢慢回复到随时都可以静心打坐的状态。但是他明白，自己的心归根结底真的开始乱了。而且沈舒这个人并不像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么无害。心里隐隐约约的怀着一种担忧。
　　但是大概只要自己还想待在沈舒身边的话就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