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录》暮晚初

259、第259章。魇族科普

　　“既然楚大小姐已经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介意再明示几分吗？我等凡人愚钝，不知神灵所言深意。还请不吝赐教。”肖允总觉得，楚润想告诉他些什么，但又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够太过直接明白地说。
　　他虽然是个学心理的，波澜不惊地揣测上意的事情也没少做过。但非人类完全是他先前了解之外的对象群体，关于他们的心理，他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现在看来，楚大小姐是打算帮他的了。

　　“魇族目前有两位直系魇君，一位成精，一位成灵，精灵双生，阴阳相向，皆以‘梦魇’谐音为名。”
　　“兄长孟衍，取名意在‘梦之衍生’，为梦魇之灵——担任魇族首领，魇族之内奉为魇帝，封神入仙为梦魇之神，非人类界称‘孟少爷’或是‘孟大少爷’。”
　　“弟弟孟演，取名意在‘梦之演化’，为梦魇之精，平素不理族内之事，逍遥自在，浪迹人间，是魇族最清闲受宠同时也是最性格乖僻的小魇王殿下，非人类界称‘魇公子’或是‘孟二少爷’。”

　　这一波科普来得猝不及防。
　　肖允万万没有想到楚润会这么大大方方地开口，便告诉了他这些。分明，先前警告他尽量少知道些为好的，亦是楚润本人。
　　上意难猜，多思无益。更何况，楚润现在所做的，正是肖允所希望的。
　　因此，肖大公子很是愉悦地把嘴边疑惑的问题全都收拾了吞了下去，一边举止优雅稳重地喝着咖啡，一边认真地聆听着楚润导师每一句的讲解。

　　“魇族生于人心中鬼。人心莫测，又善于伪装，单接触其表面往往不能够看清其本质。很多时候，那些发生在现实生活里我们看得到的、真实发生的部分，反而都是虚假的。”
　　“——但梦都是真实的。梦境虽然虚幻，但它不会骗人。”
　　“魇族就是最懂人的梦境的生灵之一。”

　　肖允专注地看着楚润温润含笑的眉眼，不由得有几分感慨，又有几分恍然。
　　世事总是如此相生相对，常常教人不知悲喜，无所适从。
　　最温柔亦是最薄凉，最薄凉亦是最温柔。
　　最真实亦是最虚假，最虚假亦是最真实。

　　“人在做梦的时候，是身体最为放松没有防备的时候。很多内心真实的想法和冲动，便会不受安歇状态的大脑的控制，不由自主地悄悄跑出来。”
　　“这些，别人或许都看不到，甚至连本人都一定会记得，但是……进入梦境的魇族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不仅仅能够看得清楚，甚至在修为力量允许的情况下，对当事人的梦境——甚至是本人都能够造成一定的影响。比如说，引导、挑拨、操控……甚至是吞噬。”
　　深邃的温润瞳仁，里面有冰冷而璀璨的紫色幽光，深深地抬眸望过来，同样平静而温和的话语与眸光，都叫被聚焦的中心不由得感到震颤与穆然。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个人气场，还是她所说的话的内容。

　　楚润所说的，对于人类认知来说，已然是足够的骇人听闻。就算肖允接受能力极强，天生灵力也不弱，但细品领略过来，还是忍不住为之一震。
　　他第一次知道梦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当他听到魇族能够通过梦来吞噬一个人的梦境产生巨大的影响的时候，他又一次更加鲜明地感受到了自己在非人类力量面前的弱小——这种感觉，就像是黑夜茫茫、一片静寂里独自伫立于荒山野岭面对漫天星河，辽阔无垠、海天一色里孑然一身漂浮在沧海茫茫倾听潮起潮落。
　　人类自认为所探索认识到的世界已然足够宽广，全然不知在人类的世界外，还有更加广阔浩瀚的万众生灵、天地秩序、时空世界。

　　在这种情况下，肖允依然能够很敬业地抓住了楚润话里有意泄露给他的重点。
　　他敏锐地在将这些信息记录进入脑海的同时，攥住了一闪而过联系相关的想法。尽管带着几分不确信，但他还是选择毫无顾忌地问了出来：“魇公子，孟二少爷，梦魇之精——孟演……是我平时听到的那个孟演吗？”
　　他一字一句郑之重之地把楚润所述的孟演的身份一一道来，犹疑思虑的脸庞上浮现出了肃然冷静的神色。
　　——逍遥自在、浪迹人间。如果真的是那位当下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的梦中情人男神的话，这个形容还确实是再贴切恰当不过了。
　　这么一想，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拂去了。

　　肖允抬眸，正好看见楚润含笑颔首确认，悠悠笑道：“正是。”
　　“魇公子既然乐于浪迹人间，不理魇族之事，你又何必特别告知我他的真实身份？”肖允微微眯了眯眼睛，试探性地问道，问完之后，便凝神屏气地等待着楚润的回答。
　　只是这一次，楚润并没有像先前那样潇洒随意地开口，轻巧概括地把一大堆信息直接告诉他。她的回答看起来避重就轻，用意不明：“你们特别专案组这次回归，面对的自然都不会是些小案子，难免常会遇到超出自身能力之处。我这是好心，为你们指一条明路。”

　　楚大小姐轻轻地放下咖啡杯，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她向后靠了些，双手交叉抱臂于胸前，微微眯了眯漂亮极了的眼睛，神情慵懒高贵得像一只吃饱喝足后俯瞰愚蠢的人类的猫咪，嘴角勾着温柔迷人而又冷淡薄凉的弧度，隐隐的似是含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肖允——我是上界驻人间的常务总督之一。说白了，就是体制之内的总代表方之一。很多事情，不是你来问我，我就能够给你答案的。这一点，我之前都跟你强调过了。”
　　“出于对天地秩序、命数因果的敬畏，以及我个人身份的素质修养，我能够告诉你的，都是当前情况下你能够知道的、应该知道的。其他的，我不会多说，你也不必死缠烂打地强求。你应该清楚，我若是要躲开你，实际上容易得很。”
　　其实，未必。这段孽缘，还不一定就能够这么甩掉。不过，下马威还是要给的，不然这男人迟早有一天会得寸进尺，坏她大事。

　　“所以，我告诉你体制之外的魇公子孟演的存在，意思上就是说——有些事情你若是想不明白，可以找他去取经。”
　　“当然，具体怎么成功地和他打交道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帮不了你。毕竟，我一直在人间忙着各方面的总督事务，和清闲自在、全然活得像个人类受宠小少爷的小魇王不同。因此，我和魇公子真的不熟。”
　　“你们特别专案组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到了该帮的时候，我自然会出手帮忙。但是其他时候，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别想偷懒赖掉。”

　　楚大小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所谓模样，云淡风轻间便把锅给甩得干干净净。……虽然说，她说的也是事实。
　　但是这个事实表述出来的涵义与她说这话真实的用意之间究竟差了多少微妙的细节之处，便不大好详尽地说明了。

　　这个决定，是楚润方才在电光火石之间自己做下的。
　　她不知道在这一场牵涉甚广的大劫当中，这样一个相对渺小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又会种下怎样的因果。但是既然他们都已经想明白了，便该知道向前坦荡荡地走才是最佳的途径。
　　该来的，躲不掉。肖允是如此，孟演亦是如此。

　　不过，她还是很贴心周到地给了肖允一个中肯的建议：“还有，孟演的存在你暂时不要告诉其他同事，时机成熟了再说。”
　　“你若是真的有较为着急的需求，就先自己琢磨着怎么和这位大明星把话说开了顺带搞好关系吧。”
　　她的决定，并非是全然的冒险。

　　平白将非人类的踪迹信息告知人类确实不符合非人类界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但特别专案组在人间属于特别的组织，管的是人事与非人事的纠葛体，他们有权对非人类界有一定的了解。
　　更何况，上界此番的用意，难道不就是要他们与人类联手，把这场牵扯着泛泛的人事与非人事的轮回因果给梳理清楚、了结干净吗？
　　既然如此，那她便顺流而下，在肖允这里先埋下一道口子。他是最先意识到她身份不同寻常的凡人，并且怎么甩也甩不掉……那么他很可能就是上天安排在她这段路上合作的人类，她大可以坦然接受。
　　毕竟，她楚润本就不是个小气死心眼的人。

　　“虞精也好，魇族也罢，都是从人心里生长成熟起来的族群。”
　　“对于他们来说，心智不强的人类或是非人类，皆力量薄弱至极，实在不堪一击。在你确定你的同事能够平静而理智地接受与面对魇公子的时候，再和他们谈谈看这方面的事情吧。”
　　“否则，和魇公子谈判合作不成，还会有被影响、操纵甚至是吞噬的危险。我现在手里的麻烦案子已经够多了，你们就尽量别再给我添堵了。”
　　虽然平时闲起来是真的闲，她也确实大多数时候都在过“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日子。但这些都是相对而言的，她终究是身份复杂，平时事情不多还好，事情一多起来，难免她这个活了这么多年做惯了理事大小姐的容楚神祗也要不禁头大几分。
　　楚润这话虽然说得损了点，但到底是好意。肖允明白她的意思。若是因此突生变故，业障怕也会算在楚润的头上。特别专案组若是真的因为查案不力把自己给赔进去了，难免要脸红求楚润来善后，终归不好意思，也不应该。

　　不过……肖允觉得楚润的话里意思绝对不会只有表面上听起来的那层含义那般简单，可是更深层次的，他又暂时无法解读探知。
　　总觉得楚大小姐是有意捉弄于他，报复他老是想缠着她试探打听消息啊……肖允垂眸深思许久，未曾揣摩通透楚润的真实用意，不禁有些头疼与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孟演与虞精的消失、姚夫强的死亡是否有直接的关联？”没有办法，只有大胆地继续猜测与试探了。
　　然而，楚润的段位终究是他等凡人难以企及的。
　　对面尊贵优雅的容楚神祗神秘地笑了笑，眉眼温柔地垂眸端起咖啡悠闲而又端庄地轻抿了一口，神情无辜而又茫然，深邃幽远的瞳仁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精明幽光。
　　她的回答一经出口，便是彻底封死了肖允下来所有问话的出路：“那是你们接下来要探查的事情了。我又怎么会知道呢？”楚润依旧是温润如玉，言笑晏晏，一副“肖先生你又与我说笑了”的旁观姿态。
　　肖允：……
　　不知为何，突然间觉得头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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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肖大公子在楚润小姐面前唯一且最大的优势，大概就是孽缘了……
要想正面怼，还是很艰难的。但是，这并不能够改变我们肖大公子要做楚润大小姐的小学徒的坚（厚）定（脸）决（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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