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录》暮晚初

168、第168章。天地秩序II

　　犬刈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便红光一闪地消失了。
　　坐在沙发上的罗御定了定神色，站了起来，有些抱歉又有些疑惑地开口向楚润道：“楚大小姐怎么来了？当真是稀客。”
　　虽然他不曾知晓楚润的真实身份，但是他是清楚这世上非人类存在的人。犬刈的暴戾他都已然能够淡定面对，要接受楚润温和而包容的霸道力量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罗御，你能够及时地从不敢插手的案子中脱身，说明你很聪明。你既然有维护天地秩序的敬畏之心，那么天地秩序自然会垂怜于你，不会让你被破坏天地秩序的人夺了命去。我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
　　楚润笑了笑，优雅地绕过了沙发坐了下来，温凉如水的语气抚平了暴戾受创后的一切.
　　“我进来之前有在外层设下结界，所以这里的戾气不会影响到外面。所幸你的这所宅子里没有其他的人，只有那个去倒水的管家伯伯。他现在因为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震荡已经昏过去了。不过也只是晕了过去而已，一切恢复正常后他便会苏醒，你不必担心。”
　　“那罗某就先谢过楚大小姐了。”罗御释然地叹了口气，脸上依旧是软弱而无能的笑意，显得颓废不已。

　　“你先别急着谢我，我帮你也是有要求的。”楚润无所事事地轻轻用手指拨弄着散落在肩头的柔顺秀发，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今天的事情，你不仅要保密，而且以后你要和犬刈彻底地断了联系。至于你的安全你大可放心，这点保证我还是给得起。”
　　这不废话嘛。从犬刈这个人来看，他想要做的肯定远不止帮助蔺澄那小丫头复仇这一点，那么知道阴界联盟注意到他之后，短期之内他是不会明白地和他们撕破脸的。既然不撕破脸，那么罗御便没有灰飞烟灭的危险，一切就都在阴界联盟的掌控之中了。
　　犬刈活了这么多年，还做了不短时间的妖界领袖。他应该很清楚，当他面对的对方是阴界联盟的时候，杀人是多么浪费精力而毫无用处的事情。本来他心高气傲便懒得与人类有太多的纠葛，不华丽地杀了人之后那人还死不成，地府走了一圈后就会被送回来，这种傻事太过打脸，犬刈的威仪与尊严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这点就不劳烦楚大小姐特地提醒了。像我们这种处境尴尬的人类，知道怎样正确地对待寻常人类认知范围以外的事情。”罗御微笑着应承道，“除此之外，楚大小姐还有什么要求吗？”
　　罗御的自觉与主动让楚润满意地弯了弯眉眼，微笑道：“罗御，你确实是个聪明人。
　　“前面的话我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不过你不觉得你这么聪明的人，就这么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太可惜了吗？
　　“在完成我给你其他的具体要求之前，你是不是得向我确保你会乖乖地顺从天意活到生死簿上的岁数？”
　　楚润的话让罗御愣了愣，复而是无奈而顺从的笑意。他脸上原本的颓废与软弱被收敛了起来，有一种敬畏与欢喜取而代之。他哽咽了句，最后轻笑出声地允诺：“好。楚大小姐放心，为报答今日恩情，罗某会好好活到命定之时的。那些该放下的，我也会如数放下。”

　　楚润笑着站了起来，明眸善睐，巧笑倩兮，温凉而悲悯的声线，却有几分微扬。她起身便是一个挥手，房间里散落的紫色光粒向四处扩散，而后渐渐消弭。书房内原本被犬刈戾气所破坏的东西，都在紫色光粒拂过的时候恢复了原貌。最后，那些光粒听话地从门口流走，顺带修复了那扇被楚润暴力踹开的木门。
　　“其他的要求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好歹你也是被‘天地秩序’维护了的人，总归要为维护‘天地秩序’做点什么作为回报嘛~”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有意为难你的。我提的要求，自然都是你力所能及之事。不仅不会使你难堪，反而会为你、甚至你身边的人增加福报。”
　　“今天想来你也累了，我们便到这里结束吧。至于怎么和你家管家交代糊弄过去，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罗御了然地向楚润点了点头，走到楚润跟前请道：“我送楚大小姐出去。”
　　楚润微笑应允，徐徐跨步向门口走去，路过肖允身边的时候，平静而淡然地笑道：“肖先生，你也与我一同走吧。”
　　肖允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跟上了她。
　　罗御一路把他们送到了门外。
　　微笑告别后，楚润淡然自若地向外走，肖允跟着她，两人的身影渐渐湮没在夜色里。经过肖允停车的位置的时候，肖允顿住了，他伸手拉住了还要往前走的楚润。
　　楚润回头不语，只是用一种含笑的挪愉眼神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他犹豫了下，开口问道：“你……不是人吗？”
　　“怎么？肖先生很好奇吗？”楚润唇角微扬，轻笑道。
　　肖允沉默着思索该如何回答才能够妥帖地表达他的疑问并且能够得到对方的如实回答。若是说不感到震颤、不觉得好奇，那肯定是假的。只不过突然间站得离那些需要敬畏的东西这么近，他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肖允迟疑着该如何开口的间隔，楚润却是了然地笑了笑，轻轻向周围沉默寂静的夜色瞟了一眼，悠悠地转移了话题：“时间不早了。作为一名合格的绅士，肖先生不应该送我一程吗？”
　　肖允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顺着楚润的话往下说：“在下正有此意。我要回明珠城，楚小姐回央景园，正好顺路。不如请楚小姐赏个脸，让肖某有幸送你一程？”
　　楚润不是人类，又是察觉到不对紧急赶来的，那么自然不会像他这样的凡夫俗子开车过来，直接冯虚御风就可以了。她能够慢悠悠地走在自己前面几步，纯粹是为了顾及他的颜面。肖允为自己经历巨大震颤后的迟钝而感到失算。
　　“好。那就多谢肖先生了。”楚润微笑着拂去了肖允抓着她手腕的手，轻轻往外跨了一步。
　　这次肖允迅速地捕捉到了她的这一个小小动作的含义，眼疾手快地解了锁，跨步上前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楚润优雅地钻了进去。

　　肖允刚坐到驾驶座上关上门，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便听到楚润温凉的声音潺潺地淌入他的耳蜗：“没错，我不是人类。”
　　肖允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她，车顶因为开门时刻亮起的照明灯还未熄灭，温暖的黄光流淌在她温润如玉的脸庞上，反衬着她更加的温柔疏离。
　　灯光渐渐隐去，夜色又漫了上来。
　　夜凉如水，斯人如玉，声音又是温凉圆润，柔和而又薄凉，礼貌而又疏离，悲悯而又威严：
　　“肖先生也是聪明人，应该和罗总裁一样清楚——所谓‘天地秩序’，看似无影无形，但仍需要敬畏与保密。”
　　“在此方面，我唯一能够明确告诉你的，就是我不是人类这个事实。至于其他的，还请肖先生保持敬畏的心不要过分好奇。”
　　“这些都不是你分内的事，你知道于你不会有什么好处，反而会给我们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你能够知道这个事实也算是天意，所以我不会对你的记忆做些什么。”
　　“但是，倘若下来肖先生不能够清楚自己的定位，做出些不敬天意的事情来，就莫要怪我不顾你个人意愿，对你做些什么了。”

　　“这点还请楚小姐放心。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该做哪些分内之事。”肖允笑了笑，淡淡地慨叹，“难怪，我怎么追查胥镐的案子，都找不出你的破绽。”
　　“这是自然。我是体制之内的人，对天地秩序的敬畏肃穆之心比谁都重，自然不会和犬刈那般胆大妄为。我所做之事，都是顺应他们命数的事情。杀死胥镐确实是绫罗的嘱托，而胥镐死亡之时亦是他命定之时。这是他们的劫数，与你无关，肖先生就不要再浪费精力去探寻了。”楚润懒懒地靠在座椅上，也不系安全带，只是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像是一只高贵傲慢的猫，显然不大愿意多和他说些什么其他的话了。
　　这两天耗费了不少灵力盯着犬刈那个不安分的家伙，真心挺累。等这货安分点了，她得好好休个假犒劳下自己才是。
　　纵使对外形象一直是温和优雅的大家闺秀，但楚润更是杀伐决断、霸道腹黑的精神容器界的领袖，常年混迹在司命、庄陵、巽漈之类的老不死之间，其脾性自然也不是纯粹的“好脾气”。这个时候肖允若是死缠烂打、或是好奇心不死，难保我们楚大小姐会把他暴打一顿，然后清楚了记忆扔回他家里了。
　　肖允没有当即启动车子，而是垂眸陷入了沉思，眉眼间忽然流露出某种思念的神情。他似是斟酌矛盾了许久，还是有些期盼、有些戚戚地开口：“你既然不是人类，而是犬刈口中的‘上界’的负责维护天地秩序的人。那么，你应该看得见鬼魂的吧。”
　　果然啊。楚润面对着窗户，神情淡漠，眼底却是隐隐地闪过一丝讽刺的光。
　　呵，痴人。上天是如此的公平。几乎她所知道的所有聪明通透的人类，都是被安排了这样那样劫数而被死死困住的痴人。罗御如此，付茄萝如此，肖允亦是如此。
　　楚润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在心中暗叹。
　　而她身边坐着的男人仍然沉浸在失神的思念与不可得的黯然里，把她的沉默当做默认，侧过头面向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楚润。你……见过一个叫‘蔺澄’的女孩吗？”
　　他的眼眸里闪烁着某种期冀与哀伤的光亮，深沉而又厚重。
　　当然见过。那可是个可怕的小姑娘啊~楚润讽刺地弯了弯嘴角，回眸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幽幽地警告道：“我刚说过不是吗？肖允，不要过分好奇一些不该好奇的事情。这不在你能够知道的事情的范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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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们肖大公子要开始对我们楚大小姐死缠烂打追问非人类世界的事了……【点蜡.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