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为了影帝！》空岸

6、狗仔

　　随着除夕夜的来临，关于叶岑的话题终于被春晚的话题压下去，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春晚节目。
　　叶岑站在落地窗前，看被城市灯光映成红色的夜空，他发着呆，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对他来说，其实和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一年年过去，最开始的落寞和孤独也转变成了轻描淡写的“适应”二字。
　　其实也还是有些怀念的，叶岑忆及过去，他不曾有过家人，小时候在寺里，每当除夕，被父母送上山来的小伙伴都回了家，寺里砍柴的、烧水的、做饭的、撞钟的和尚都回了家，只剩下无家可归的叶岑和慈眉善目的住持。
　　那一天，住持会带着叶岑包饺子，然后当夜幕降临，一老一少抱着碗边吃饺子，边看劣质的烟花在夜空炸出不规则的彩色。
　　时间是回不去的……
　　叶岑叹了口气，他都记不得有多少个除夕夜是自己单独过的了，进入娱乐圈后，慈眉善目的老住持去世了，山上的少林寺也没人陪他过除夕了，他在各个城市游走，从国内到国外，08年，他露宿街头，在异国公园的长椅上，吃着干硬的面包，忽略时差，看着天色一点点变黑，再一点点变亮，过了他最糟糕也是最孤独的一个除夕。
　　时间流逝却也不全是坏处，叶岑想起艾伯特导演，他拍着叶岑的肩膀，看着这个演艺经历曲折却又不曾放弃的年轻演员，话语自信强大且平和，他说：“这里是英国，这是2015。”
　　叶岑看向沙发上的剧本，艾伯特说的没错，现在已经2016了，不是08年，一切早已不同。

　　正月初三，城市再次喧嚣起来，春节的气息被冲淡了许多，冰箱里的食材被这两天消耗一空，叶岑摸了摸胃部的位置，出门找了个面馆，虽然才初三，可面馆里的客人不少，位置基本坐满了。
　　叶岑吃着面，对面空着的位置突然走来一个人，叶岑抬头看了一眼，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长相普通，身材瘦削，皮肤苍白看起来有点病态，穿着打扮很随意，像是大学生，他在叶岑对面坐下，将手里的黑色公文包放在桌子上。
　　看完，叶岑继续低头吃面。
　　“国内的面好吃，还是国外的面好吃？”男人突然开口。
　　叶岑微微一愣，放下筷子，“你是？”
　　男人招手要了碗面，“许川。”

　　许川？大陆第一狗仔。
　　叶岑一愣，他再次仔细打量起许川，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和他打过交道，因为八年前的事，叶岑对狗仔是有些抵触和防备的，他正了脸色，看许川，“你找我什么事？”
　　男人一手吃面，一手从公文包里抽出叠着的几张纸，递给叶岑，“看看。”

　　叶岑狐疑地接过来，一打开看见里面内容却是愣了，这几张纸是一个人的个人资料，姓名、年龄、经历、朋友圈，甚至爱好和习惯都有，叶岑匆匆一扫，猛地一抬头，眉头紧锁，目光急迫，“你从哪弄来的？他现在在哪？”
　　资料上这个人，即使挫骨扬灰，叶岑也能认出他！
　　八年前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和他一起出现在无数新闻版面上，只是相对于他的万众指责，这一位主角就像是一阵风，掀起狂风巨浪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年，他也试图找过这个人，却没能找到一丁点关于他的信息，后来远走国外，更是没能力去找了。
　　“资料，是我调查来的，人在哪，我还不知道，”男人说，“事情发生后，我跑去调查，李景已经不见了，我想他一定跑远了，这些资料，是我这几年查到的，对你应该有点用。”
　　叶岑将资料叠好，放进口袋，他吐出一口气，压了压有些急躁的心情，“谢谢，不过，你为什么帮我？”
　　“你既然都忘了，我也没必要提，”男人耸耸肩，漫不经心道：“你以前帮过我，我这人不欠人情。”
　　叶岑眉心微皱，看了看眼前不再热气腾腾的面碗，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继续吃面条，与此同时，脑海中回忆的齿轮加速旋转。
　　“你竟然还有心情继续吃饭，”男人笑了一声。
　　叶岑眉尖一挑，“为什么没心情？我最艰难的时候都没忘了吃饭。”
　　男人笑了笑没再说话，两人静静吃着面，几分钟后，男人放下筷子，站起身，拿起公文包，道：“李景的事我会继续调查，再会。”
　　说完许川转身出了门，上了一辆黑色小轿车，叶岑眼睛微眯，许川？到底自己什么时候帮过他？
　　近几年娱乐圈大事小事不少，各种明星丑闻接连曝光，有小模特也有大演员，其中不少照片和视频都来自许川之手，明星们对许川可以说是唯恐避之不及。
　　叶岑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和许川有过一面之缘，还帮过他，以至于让他在这八年里，费心思调查当年的事。

　　“许哥，我还继续跟叶岑吗？”车里开车的小年轻见许川上车，一边从贴了膜的窗户张望叶岑的身影，一边问许川。
　　“不了，刚才小凯发短信说元诗露那边有动静了，我们过去。”
　　“好嘞。”小年轻应了一声，小轿车驶入主道，很快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许川低头把玩着手机，想起当年，他刚毕业，进入当地的报社，同事和领导欺他年轻，派他去做各种艰难的采访，当时叶岑在横店拍戏，他应领导命令去采访叶岑，他没有人脉，根本不知道叶岑什么时候拍戏什么时候回酒店，也根本联系不上叶岑，于是他只能用笨方法，在酒店旁边的马路上生生蹲了一夜，然后第二天清晨，他就看到了出门跑步的叶岑。
　　他拿着可怜巴巴的话筒凑到叶岑面前，饥饿和寒冷侵蚀了他的身体，他结结巴巴地、忐忑不安地问叶岑，“我能采访你吗？”
　　当时还17岁的叶岑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爽快地点头，“好啊，不过你要问快一点，不然等一会馨姐看见了，又要说我。”
　　于是那天，许川第一次完成了一个采访，过程中，叶岑还请手头拮据的他吃了顿早饭。
　　大概这对叶岑来说是件小事，可对他来说，是他一生都不能忘记的——
　　事业的开端。

　　晚上，从老家回来的孙诚哲敲响叶岑的门，拎着大包小包的进了屋，“叶子，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不用看我都知道是腊肠，这好多年没吃了，还真怀念。”
　　叶岑笑，和自己不同，孙诚哲有疼爱他的父母，以前两人在外拍戏的时候，每当孙诚哲回了老家，就会给叶岑带几捆自家做的腊肠。
　　“不止，”孙诚哲摆摆手，“还有我妈腌的泡菜，下饭吃最好。”
　　“那行，咱们今晚就吃这些，”叶岑看看时间，捋高了毛衣袖子，“没吃饭吧，我做点咱俩简单吃点？”
　　孙诚哲往沙发上一躺，一副累极了的模样，“煮点粥吧，这几天天天大鱼大肉的吃得我都快吐了。”
　　“你当模特要控制体重，还大鱼大肉的吃？”叶岑瞥他一眼。
　　“哎……”孙诚哲叹口气，一副你不知道的表情，“哪是我想吃啊？！我一回老家，我爸妈，七大姑八大姨的，生怕我在这边没吃的，鸡啊鱼啊的堆了一碗，我不吃又不好，好在就那么几天，熬过来就好。”
　　叶岑摇头失笑，估量了下自己和孙诚哲的饭量，开始洗米。

　　正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孙诚哲探身拿过来看了一眼，喊叶岑，“叶子，你手机，没备注不知道是谁。”
　　想到过两天剧组开机，可能是剧组的人，叶岑赶紧擦了手，走过来接了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女声，只是少了些发号施令的冰冷，“叶岑，是我，陈馨。”
　　陈馨？叶岑眼睛微眯，“哦，什么事？”
　　大约是叶岑的语气过于冷淡，电话那边干笑了两声，声音中多了丝小心翼翼，“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你签经纪公司了没？”
　　叶岑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翘起的嘴角溢出嘲讽，“还没有。”
　　电话那边听他这么说，声音里瞬间多了些激动，“是这样的，叶岑，你看，我们毕竟以前合作过，你要不要再签我们的公司，任何条件随你开！你来了我们公司的资源随你用！”
　　“叶岑，其实你一回来我们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公司领导费了很多功夫，今天才打听到你的电话号码。”
　　叶岑静默无言毫无反应，电话那边一头热地说不下去了，陈馨干咳了两声，以叶岑从没见过的低姿态说：“叶岑，八年前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够仗义，不过你放心，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
　　叶岑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不用了，谢谢。”
　　陈馨不甘心，还要继续劝说叶岑，“叶岑，你听我说……”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挂了。”叶岑彬彬有礼地挂了电话，对用着询问表情看自己的孙诚哲道：“是陈馨。”
　　“呵……”孙诚哲嘴角一瞥，笑意不屑，“是她？要签你？想得也太好了点！当年她们怎么做的？把你往前面一推，一纸解约书递到你面前，管过你死活吗？！”
　　叶岑回去继续洗米，孙诚哲嗤之以鼻道：“你替他们赚钱时，把你搁手里捧着，你一遇到点事，瞅瞅他们那德行？！跑得多快就不说了，还要跟着别人一起掉过头来指责你，生怕不能撇清关系！现在你回来了，居然还能厚着脸皮想再签你，讲真，我都不知道他们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难怪这几年他们再也没捧红过一个明星。”
　　叶岑洗好米，放在电饭煲里开始按下煮粥键，他拿出一捆腊肠，打断义愤填膺的孙诚哲，问他：“腊肠是蒸着吃还是炒着吃？”
　　“有小青菜吗？有的话就炒，没有就蒸。”
　　叶岑点头，去拿小青菜洗，孙诚哲见他毫不在意，纳闷，“你就一点不在乎？”
　　“在乎什么？”叶岑看他一眼，“事情都过去了，懒得再动脑子去想她们。”

　　何况，事有因果之说，好因结好果，坏的因，结出的果自然不好吞。
　　陈馨，当年的事，她以为她们做了正确的决定……的确，与叶岑撇开关系，在那场洪流中，是保全了自己的名声，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上的损失，可娱乐圈的人都不是傻的，作为东家这么过河拆桥的，人人都看在眼里。
　　稍微有点名气的明星，谁敢和他们签约？叶岑的例子活生生摆在那里，不谈对错，旗下艺人出了事，公司不说帮忙摆平，反而立刻提出解约，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哪个明星敢保证自己一点岔子都不出？
　　谁想有这么一个东家？
　　所以，外面的明星不敢签，已经签约的明星想着跳槽，公司的情况越来越糟是理所应当的。

　　叶岑想得通透，他和经纪公司只是合作的关系，当年的事是自己掉以轻心才惹来大祸。
　　公司为了保全自身放弃他，叶岑能理解，只是既然已经恩断义绝了，这时候就不要想着再握手言欢。
　　“对了，你知道许川这个人吗？”叶岑将洗好的小青菜放在菜篓子里晾水，去冰箱里拿出两瓶水，扔了一瓶给孙诚哲。
　　“许川？知道啊，第一狗仔嘛，”孙诚哲喝了口水，皱起眉头，“怎么？他找你麻烦了？”
　　“这倒没有，你记得以前我们和他打过交道吗？”
　　“没有！”孙诚哲十分笃定，“我和他从来就没见过面，至于你，你走后好几年，许川才开始在狗仔中冒出头的。”
　　叶岑皱眉，那可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