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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冬日暖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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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吃了顿不算丰盛但自觉津津有味的午餐后,凡双扶着母亲到床榻上午憩。听着窗外知了“知了~知了”拉长声音的叫个不停,一时半会想睡觉也睡不着,干脆就搬了竹凳子到院子里的大槐树下翻看前几日到集市上淘来的《各国趣事》。
虽说平日里府里不会断了凡双母女两吃食和基本用度,但还是会有些必需品需要她自己到集市上置办,凡双每每能在少的可怜的月银中积攒一点,日积月累的,终于凑齐了一本书的钱,便满心欢喜的买了本《各国趣事》,因为她迫切的想好好了解这个世界了,哪怕是从乡野趣本中。
太阳打在树梢上,落下一片阴凉,树下凡双求知若渴的翻阅着,沉浸在这个迷茫、政权混乱的世界里。不知不觉夕阳西下,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日子不知不觉在母亲的声声咳嗽中过去了三年,三年时光,凡双由一个豆芽小丫头长成了青葱小少女。三年时光,母亲身体日渐衰败,如今已是卧病在床,病入膏肓了。凡双曾多次想去祖母的院落求祖母派郎中为母亲医治,但没有一次能成功见到祖母。只能凭着微薄的月银和自己做手工刺绣换来的钱到集市药铺里抓了些草药,吊着母亲一口气。而学堂也早在两年不去上了。
今日凡双照例熬制了草药,端到床前,一手揽住母亲后背,将母亲上身托起,一手拿着药碗,小手微微颤抖,将药碗送至母亲嘴边,妇人就着碗沿,咕噜咕噜一口气将药汤喝个干净,又吃力抬起手轻轻将女儿因身体前倾曲蹲掉落额前的发丝摞到耳后。
“双儿,这么些年,真是难为你了,是娘拖累了你。”妇人有气无力的慢慢吐出一句话。
“娘,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女儿应该的。”凡双拿枕头拱了拱,垫了个舒服的位置扶着母亲躺下,又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绢替母亲擦去嘴角的药渍。
突然,妇人一阵猛咳,凡双忙不迭帮母亲顺胸口,上下来回捋了数次,终于不再咳嗽,拿起药碗准备端去厨房,忽然发现白白的手绢上沾了数滴鲜红的血液。凡双心里咯噔下,顿觉不妙,以前虽说咳嗽不断,可从来没咳出过血。
“娘,你咳血了,我去找父亲!”母亲是这个世界自己唯一的亲人,凡双不想母亲有事,情急之下想到了父亲。
“不行,父亲不在家,我还是去找祖母吧,这一次我一定会找着祖母!”
少女放下药碗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不忘回头叮嘱妇人。
“娘,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凡家家宅浩大,院落众多,虽说在府里待了九年,但大多时间待在自己院落中,平日里懒得出去平白招了奚落。此时她站在一条岔路口,思考着该走左边假山丛的鹅卵石道还是右边水榭回廊。是的,凡双迷路了。
正当她凭着模糊的记忆抬脚准备往左边走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响亮的男声。
“凡双,你要去哪?”
凡双转过身,眼前的一张脸跟三年前那个嚣张得意的脸渐渐融合,迟疑的开口叫到。
“六弟?”
“怎么,不认得我啦,你舍得从你那乌龟壳里出来啦?快陪我玩吧。”少年说的话还是一如三年前那样讨厌,那样的玩世不恭。
“六弟,今日我有要事求见祖母,改日再陪你玩耍。”凡双怕凡墨追上纠缠自己,于是语气尽量温和,加快了脚步向假山石道走去。
“三姐,那里可不通往祖母处,要往这边,我来的这边哟!”凡墨高声呼唤,并双手朝水榭栏杆指了指。
“真的?”凡双刹住脚步,回过头。
“我天天向祖母请安,会有假么!”凡墨脑袋一歪,鼻子喷出了个“哼”,对凡双的质疑很是不满。
“好吧,我信你。”凡双迟疑了会,看着少年笃定的脸庞,转身便向水榭跑去。
凡墨此时不知自己小小的一个玩笑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多年后,他为当年的年少不更事悔恨了数载,努力了数载。
凡双一路小跑,眼看就要到水榭尽头上岸了,突然脚下一滑,滋溜一下,顺着护栏尽头跟岸涯的空档就滚落到池塘里。
冬日的池水,冰冷刺骨,水灌上来的一刻,凡双瞬间觉得脑袋都要被冻住了,但意识却被冻的无比清醒。双手本能的划动,奈何冬日衣服厚重,身子渐渐下沉。
“完了,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早知道就该学会戏水了。”
就在凡双意识快模糊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子被凌空抱起。吐了几口水,新鲜空气争先涌入,胸口大石般的沉闷顿时减轻了不少。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凡堰抱在怀里。
凡双挣扎着下了地,呻吟沙哑,“多谢大哥相救,凡双铭记在心,日后定当相报。”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今日凡堰的这份恩情,她承下了。
“凡雪,怎么回事?!”凡堰横眉怒喝。
凡双这才发现,不远前站着凡凡雪,身边跟了三个丫鬟,其中一个一只脚正试图将脚下的一截木棍踢到池塘了。凡双什么都明白了,胸腔立马因气愤蹦的难受,没想到九岁的孩子能这么恶毒,除去两年前学堂日日相见,平日里自己跟她基本没碰面,自问自己跟她没什么深仇大恨。
“大哥,我……我……我就是想教训个这个小野种,反正大家都不喜欢她。”凡凡雪虽然被凡堰的大吼吓到了,但丝毫不觉得有错,嘟了嘟嘴不甘示弱。
“混账!平日里三婶就是这么教你礼义廉耻的?!你再怎么不喜凡双,她也是你姐姐,若是被祖父知道你戕害手足定把你发配别院!”
凡家虽说子孙绵绵,但绝对不允许同族内斗,更不允许有互相残杀的事情发生,不然一个大家族的颜面何在,一个家族的底蕴如何延续,暗潮涌动看不见,至少明面上是这样子的。
凡雪被噎的一愣一愣,从小都是被众哥哥姐姐捧着,哪里受过这气,特别是为了一个不得宠的小妾之女,顿觉悲从心来,委屈满满。
“我只有两个姐姐,大姐,二姐,没有三姐,呜呜呜……”凡凡雪哭着跑开,一众丫鬟赶紧跟上。
“凡双,你怎的弄得如此,你平日里不是很少出来的么?”凡堰将凡双扶着站起来,边扶着她边为她输入内力,好让她身上稍微暖和点,以便她冻僵的双脚尽快恢复。
凡双简要的将事情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
“他们两个太胡闹了!你为什么不跟四叔说,让四叔为你娘找郎中?!”
“说了又能怎样?父亲他从来都不管我们母女如何的,母亲的病越来越重了,也没见他来看看我们。”
凡双声音低落,她都记不清楚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了,只隐约似乎是个高大挺拔的英朗男子。
母亲李氏也是个美人呢,哪怕如今病入膏肓形销骨立了,依旧能看出其眉眼细致温柔。
反倒是自己,相貌普通,也不知究竟像了谁。
凡堰不再多言,搀扶着凡双一步步往回走。
“大哥,不行,不能回去,我要找祖母,母亲都咳血了,不能耽搁。”凡双见凡堰扶着自己走了回头路慌了。
“凡双,这条路不通往祖母处,假山那边那条路才是。”凡堰轻轻叹了口气。
凡双这下明白凡堰之前说的他们两个太胡闹了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凡墨故意给自己指了条相反的路。
“凡双,我扶你回去吧,回头我帮你叫府上郎中去你那处给你母亲诊治。”
“好,不过我现在可以自己走回去了,大哥你现在就去帮我叫郎中吧。”少女脸色虽然冻得苍白,也很需要凡堰手上传来的温度,但母亲多耽搁一会就令人多担心一分,当下搓了搓双手,揉了揉腿,一步一趋的往回走。
“好。”凡堰想了想,点了点头,越过凡双离去。
冷风吹在湿漉漉的身上,凡双哆嗦着走着,抬眼看着凡堰身影越走越远,阳光照在身上似乎多了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