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玩家》沈碧萝

1、接了个外快的活儿

　　“喂。”
　　“阿炳，替我联系一个十八线的小演员。”
　　阿炳摸摸自己的额头，心里立刻明白又是周家的家宴时间需要的客串，嬉皮笑脸地说，“凡哥，老太太那边的饭局，每次都这样，会不会太单调了？”
　　许尨凡冷哼，“那得看你请来的演技怎么样。”
　　阿炳咂咂嘴，“这和我没关系吧？但是，我也听说了，周老太太说，让人想办法打压你，好让你赶紧回去继承家业。”
　　“继承？那不是我的事情。”
　　“凡哥，你稍微考虑下我们新投的戏，给老太太点面子，不然，我们的资金….”
　　“资金是你要解决的问题，你自己写的保证书。”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收购的股份的事情，老太太不能不知道吧？当然我不是说你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既然不想继承，我们把那笔钱用来拍戏，不是更好吗？”
　　“我有我的考虑，你先帮我解决今晚的问题。”
　　阿炳无奈地伸手按在眼皮上，“你放心，这种活儿，很多不出名的都抢着干。”
　　“还有，成立工作室的事情，办公点尽快确认下来。”
　　“嗯，我知道了。”
　　某家炸鸡店里，玲姐和金佳佳在店里吃着炸鸡，玲姐的妈妈徐梦洁在厨房那边洗刚刚结束午餐留下的沾满汤汁的碗筷。
　　突然，玲姐的手机屏亮了，她把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摘下，拿起来，屏幕上显示，“晚上五点半，RJT酒店7001房，面谈，请回复！”
　　“快快，别吃了！”玲姐慌不迭地拍着金佳佳的手臂，“赶紧走，导演说先到先得！”
　　“什么先到先得啊！”金佳佳一脸迷茫的拿着一张纸巾，还没来得及擦嘴干净嘴角，就被玲姐拽出门去。
　　徐梦洁回身看了她们一眼，摇摇头，又转过身去。
　　“我跟你说，这个工作是一顿晚饭，你的角色是扮演女朋友。”
　　“女朋友？”
　　“放心，不会有什么过激画面，是家庭聚会。”
　　金佳佳看着玲姐的手机屏上的信息，有些不解，“现在才一点半啊！不是五点半吗？”
　　“大小姐啊！你做个造型不花时间的吗？”
　　“也是！”
　　RJT酒店门口，许尨凡的保姆车刚一拉开，闪光灯开的仿佛一大块会闪光的墙一样，许尨凡带着茶色的墨镜遮住大半个脸，嘴角保持着一贯的一字，分毫看不出情绪起伏。闪光灯后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闪着光亮的灯牌，站在队伍前排带着应援头箍的简瑶是最卖力的，她是个站的站长，必要的时候还要充当站子的大炮。
　　尽管保安们拼命挡住人群，可还是架不住粉丝和媒体的人太多，保安们被挤来挤去，只留下一条窄窄的通道供许尨凡通过。
　　许尨凡并没有理会铺天盖地地接待人员，迈大步子朝着酒店内走去，身后闪光灯依旧没停下闪烁。
　　而在距离许尨凡保姆车不远处，三线小明星金佳佳从出租车里探出脑袋，她只带了口罩，没化妆，她名义上的经纪人，实际上还要充当打杂助理的玲姐，从出租车前座仔细地一张张数好车钱递给司机，再招呼着金佳佳下车。
　　金佳佳赶紧拿着手机编辑好微信，发送，然后戴上帽子打开车门，玲姐看她出来，替她关好车门。
　　“哇，什么时候我也有这种排场就好了，根本不用担心温饱。”金佳佳伸出手挽着玲姐的胳膊羡慕不已地盯着那个冷漠还是冷漠的背影，“完全不用担心别人心里吐槽大牌，完全是被驯服一般的膜拜。”
　　“真要这么泯灭人性地踩在人心上，怕是你不知道要多多少绯闻，甩都甩不掉。”玲姐嫌弃地白了一眼远处的superstar，“这种大概白天黑夜经纪人都是会被炸起来处理黑粉，或者直接把公司黑了，漫天撒黑料，累都累死了，钱财乃身外之物，我是没有这个命，数钱数到心绞痛呦！”
　　金佳佳笑笑刚想说什么，听到微信提示音，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super傲：谢谢我们家亲爱的，送的礼物非常合适，今天的repo【图片】【图片】【图片】很帅吧？】
　　【佳宝：宝宝你最棒了呢！喜欢就好！mua~】
　　“看，我买的果然很合适小傲呢！”金佳佳拿着图片展示给玲姐看，一脸的得意，炫耀，我男人就是这么帅。
　　“哇，果然资本主义的浮夸很合适小狼狗。”玲姐嘲弄地拍开她的手，“不如让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狼狗体验下真实的生活吧！”说罢，玲姐从大衣里拿出手机，“友情价，我帮他接客。”
　　“你这一言不合开车的嫉妒很丑陋。”
　　“你看你想偏了吧！我是让他赶紧自力更生，不要整天就会张张嘴，你是白富美吗？撒钱都不眨眼，他有去过你的狗窝，真实感受下你的贫民窟吗？”玲姐回忆起小狼狗发送那个七位数的腕表给某人时，某人那张下巴都要和地板亲密接触的样子，摇摇头，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哎呦，他不是刚刚才结束练习生的生活嘛！新人！理解啦！他也很辛苦，没有偷懒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儿。”
　　“你这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你自己？”
　　玲姐冲她扯出一抹笑，飞快伸手弹了金佳佳的脑门一下，然后迅速恢复冷漠脸，背对着她摇着脑袋向前走，“无知的恋爱少女啊！”简直就是脑残啊！
　　金佳佳看着玲姐嗖嗖地走远，忙跟上，“别走那么快，我不知道地方。”
　　玲姐带她到了许尨凡所在的房间，敲了三门，门就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头戴红色包头帽的男子，来来回回打量了她们好几遍，才勉强说了句，“进来吧！”
　　许尨凡背对着她们坐在床边上，看不清楚脸，带红帽子的人，恭敬的喊了句，“凡哥，人来了。”
　　许尨凡才缓缓的转身，金佳佳和玲姐互相握住对方的手，紧紧地，这时候如果一个人松手，两个人都会同时尖叫起来，掀开房顶。
　　“合同都看了吗？”许尨凡皱着眉头打量她们，有些怀疑这两个女的的信誉度，甚至是业务能力。
　　“看….看过了…”玲姐一边忍着浑身颤栗不止地激动，一边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那么，你们俩谁去？”许尨凡挑着眉打量，怎么都感觉这一次选的人不是什么靠谱的女演员，光是见到他本尊就吓成这副模样，一会儿还不吓尿了？
　　“我！”金佳佳从紧握的双手里抽出一只手，像是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举过头顶。
　　“确定能上场吗？”
　　“能的！”
　　周家的家宴，因为许尨凡是艺人的关系，选在了保密性好，且正好是他拍戏入住的酒店。
　　许尨凡带着金佳佳进去的时候，明显感受到除了正坐的周家奶奶，客气的周家爸爸，周家妈妈和哥哥都非常的淡漠。
　　“介绍一下，我女朋友，金佳佳。”许尨凡一把揽住她的肩膀，语气也是异常冷淡，丝毫感觉不到热恋中人那股子黏腻感。
　　金佳佳进来就被所有人严肃且安静的场面吓到了，在听到许尨凡的话音落下后，只能凭借自己唯一没有被吓掉的理智，机械式地和大家打招呼。
　　周昭南坐在周范香和姚萍中间，额头有些零散的碎发，两腿交叠，袖子挽起露出两段细弱的胳膊支在桌上，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有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他很瘦，但很清秀斯文，一点不像许尨凡形容地是个满身铜臭的二世祖。
　　感觉到金佳佳的打探，周昭南对她微微扯动了丝嘴角，眼神也不似刚刚那般不咸不淡，反而多了一点兴趣。
　　“小彻，坐吧！”周范香指指她右手边的位置，让许尨凡过去做，但只有许尨凡的位置，这个饭桌一共就只有五个人的座位，五套餐具。
　　许尨凡按了按金佳佳的肩膀，金佳佳因为疼，不得不眯着眼转头看向许尨凡，许尨凡用余光感受到她的目光，便借机说，“说好的六个人，凑个顺字，既然都不愿意，那我带佳佳出去吃好了。”
　　许尨凡说完，便用正面看不到的三根手指拍拍金佳佳的肩膀，示意她跟他离开，但没想到，周昭南突然替他求情，“奶奶，这还是第一次见小彻带女孩子来参加家里的聚会，怎么，也得给女生一个面子吧？不然，外面得怎么说咱们周家的家风？”
　　“妈，我去交代服务生填个凳子和一副碗筷，让金小姐在这吃完，再走吧！我去催一下菜，小彻，你和金小姐，快坐下！”周游起身，灵巧地绕过桌子朝外走。
　　周范香没有吱声，垂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姚萍拿起茶壶，在周范香落杯的时候，适时添上。周游路过她身侧的时候，金佳佳乖巧地说了句，“谢谢，叔叔！”周游对她报以莞尔一笑，很快笑容又消失，恢复刚刚他们进来时那副疏离的模样。
　　周昭南见状，笑起来，“小彻，金小姐好歹是客人，你老让人站着是怎么回事？”许尨凡只好带着金佳佳入座。
　　“主人不发话，我们这些来的客也不好说什么啊！”许尨凡也笑了笑，“不然，那不也是扫了主人家的兴致吗？”
　　姚萍知道许尨凡是在暗示她，她的心里是盘算着早点把他这个私生子打发走，眼里容不得他半点，语调淡漠但还是带着一丝长辈地不满，“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外人吗？”
　　许尨凡地笑意更深，眼底的厌烦也跟着加重，“我是不是外人，好像也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姚萍给自己倒了杯茶，语调依旧不温不火，“既然你不能评判别人的看法，那么无端地用恶意去揣测别人，也是不讲道理的。周家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家，你总是耍小孩子脾性，反倒让外人把笑话看去了。”
　　许尨凡佯装出一幅敬佩的样子夸赞姚萍，“大妈能够这么豁达，看来修佛真的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周范香磕碜道，“你几时开始，会说好听的给大妈，看来，家里还是比外边的世界温暖。”
　　“是吗？听说，大哥最近也搬出来住了，不知道家里是不是更加温暖了。”
　　“你….”
　　“我那是公事需要….家里还是很温馨的，小彻你….”周昭南开始打哈哈，一旁姚萍的脸色明显有些被戳穿后的惨白。
　　“好了，菜上了，都动筷子吧！”周范香喝止住了争执，拿起筷子，皱着眉头夹起一团菠菜粉丝塞入口中。
　　接下来的时间，金佳佳感觉吃都吃不下，安静，还是安静，这真的是家庭聚餐吗？还是说这一家都秉持一个观念——食不言。气氛压抑的异常可怕，她才不小心打翻了碗碟。
　　“不好意思，我刚刚手滑。”金佳佳仿佛惊弓之鸟，惊恐的收拾自己撒出来的汤汁，顺便环视了一圈，周围人的眼神仿佛拉满弓等着放箭的射手一般。
　　许尨凡放下手里的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不由分说地抓起金佳佳的胳膊就往外走，“我们去趟洗手间。”
　　出了包间，许尨凡又拉着金佳佳走了一段，才松手，“今天先到这里。他们应该知道我们走了。”
　　“不会吧？才吃到一半，你就突然走，他们万一有人等你呢？”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是家庭聚会吗？那怎么也是亲人吧？”
　　“不是亲人，是外人。”
　　“是不是因为老太太分钱给你分的太少，所以不高兴去啊？”
　　“我不需要别人施舍给我什么。”
　　金佳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人间的疾苦都是因为一个钱字，有了钱，一切都很好办了。你这种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许尨凡看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仿佛掉在自己身上的菜叶一般，用力一甩，语气满满地嘲讽，“人间疾苦不知道，是因为没缺过钱。”
　　金佳佳忍不住对着许尨凡的背影撇嘴，许尨凡走了几步到电梯边上按下下楼的按键，对金佳佳说，“钱到时候，阿炳会打给你，希望到时候你遵守约定，不要找事。”
　　金佳佳摆摆手，一副算了吧，这还能便宜了你的表情，“放心，这年头，有钱摆不平的嘛？那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过，你千万不要赖账是真的，不然，今天这一场可是一条特别能回本的八卦。”
　　电梯正好到达这一层，许尨凡进去以后，伸手将刚刚进入电梯的金佳佳推了出来，“你坐下一班。”
　　“切，什么人啊！”金佳佳扶着墙站稳，一脸无语地看着电梯门关上，伸手握拳做了一个要揍他的动作，但还没挥出去，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
　　“小傲啊！我在外面啊！和玲姐一起看夜景。”金佳佳假装困了，打了个哈哈，“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出国？早点休息！好~”
　　金佳佳站在公交车站和于俊傲打完电话，刚把手机从耳朵边放下，就看到一个神似于俊傲的身影在前方的某个黑色的车子里下来，朝着刚刚她和许尨凡吃饭的那家酒店走过去，一步三回头似乎在看有没有人跟着。
　　她摇摇头，心想自己一定是太久没见到于俊傲，才那么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