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镇妖司》幻繇愔

2、扫地出门

　　“镇妖司？那是什么鬼地方！我不去！”
　　说话的，是个坐在桌上，耷拉着双腿绕着眉间垂下的发丝，斜眼看着地面的少年，一席黑衣，发丝间透出一双睿亮的眸子，像是丛林里游走的猎豹。
　　当朝丞相执府中，四院内屋，家庭会议召开地，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正门上座的是丞相与丞相夫人，一侧坐着丞相长子执问，低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执明，你好好听你爹说。”丞相夫人双手拽着自己的衣裙，话语里很是着急。
　　丞相却拍案而起：“陛下旨意，容不得你不去！”
　　“哥，你不是喜欢做官，身兼多职吗？不如你辛苦辛苦，帮我把这什么镇妖使也做了。”执明拿起手边摆放整齐的官服上的木制腰牌，朽木的边缘已有诸多裂痕，他仔细地看了看上头的字，念出来时还有些拗口。
　　执问长执明十四岁，为人稳重颇受皇上青睐，家里人从小捧着他的全能学霸大哥，光是状元、刑部尚书就已经足够名扬天下，这会儿将要娶年老色衰的长公主为妻，更是坐稳了驸马。
　　执问放下手里的玉佩，脸色沉重地说道：“执明，你要知道我们家的处境，如今陛下定是担心执家权倾朝野，恐生乱心，此时给执家敲响警钟，是死令，由不得父亲拒绝。”
　　对，权倾朝野难道是我权倾？你们搞的破事，凭什么要我背？
　　执明是贪玩，可不傻。
　　若执家一定要牺牲一个人，那他也会选他自己。这时的几句话，只不过想确定一下，家里人，是否真的舍得他。
　　看来，他有了答案了：“镇妖司，有意思吗？”
　　“你！从小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就算了！要你去任职，朝廷命官，你就只关心有没有意思！我执家，怎会有你这样的逆子？”丞相越发生气，夫人便起身扶住他，缓和道：“执明，少说两句。”
　　“镇妖司近年来虽衰败，但前朝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这是一个空职，你不必做过多的事情，那里也没什么需要你应付的人，总之注意安全就好。”反而他这个大哥执问懂他，缓缓说道。
　　执明一下从桌上跳了下来，道：“那不是很没意思。”
　　“你！今天晚上就给我滚出执家！”丞相震怒。
　　执明却转身朝着自己的爹娘行了个礼，朝哥哥摆摆手，直起身子时，眼眶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哀伤，话语里却还是不正经的模样：“娘，照顾好老爹啊！哥，我就先预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了！”
　　他向来自由惯了，走出这个大宅子，不正是他梦想的吗？
　　收拾东西，明月高悬时，他踏出这个雄伟的大门，看着那门缝里无动于衷的众人，门头上那先皇所提的牌匾，摇了摇头，松了口气。
　　“果真，闯祸精离开了，都没个人来送一下啊……”
　　说着，执明背着包袱，握着那木制腰牌，朝京都西南边的镇妖司走去。
　　天地三界，人界与妖界本有诸多地域接壤，千百年前曾因领土等生存问题，爆发过两界大战。百年前，妖界妖王与人界皇帝停战，在神界的主导下，签订停战协议，划定各自边界，神界出面派出四大神兽，于人间设立镇妖司，选任贤能，管辖两界逾矩行为，是一个游离于朝廷其他机构的独立机构，其历代镇妖使皆是道行高深之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人妖两界和平，妖界气衰，此前因妖有异能欺凌人类的事件越来越少，镇妖司迅速衰落，人手裁减严重，而镇妖司里原本备受百姓爱戴的镇妖使，沦为成日与妖兽混迹一起的怪物，无人过问京都西南角的大院子，更有甚者，告诉孩子那是不祥之地，绝不能去。
　　镇妖司前任镇妖使老谢在前日辞官云游去了，现在的镇妖司里就只有一个人——副使慕容离，便是老谢唯一的弟子。
　　屋里灯火昏暗，慕容离一身红衣耀眼夺目，握着信件的手如白玉雕琢，衣袖边的龙纹显眼，其身份昭然若揭。
　　神界派来的四神兽，被召回了两只，而后在人间繁衍传承的，只剩下一条青龙和一只白虎了。人间传承御龙训虎之术的人，被称为御龙使和训虎使，这个行业不景气，如今慕容离便身兼两职了。
　　可怜，世间唯一的青龙如今日夜暴食缺乏运动，已经肥成了一个球，真身身长尚且看不太出来，可人形就很可观了，球一般圆鼓鼓的肚子，完全挡住了脚趾，龙须长长活像四五十岁的大叔，面上总是带着笑容，脑子里总是吃喝睡。
　　可惜，世间滥情的白虎，就给镇妖司留下了一个混血的小白虎，不足千岁的小白虎是族里最小的一只，还是老白虎和人间的母老虎所生，法力低微，是被慕容离在林子里捡到的，如今的人形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小男孩。
　　唉，物是人非，不过如此吧。
　　龙在左边：“副使大人，我们明天一定会把这个臭小子吓回去的！你放心，很快老谢就会回来的，他不会就这么丢下咱们的。”
　　虎在右侧点点头：“嗯嗯，老谢会回来的。”
　　慕容离却比这神兽更明白人心，师父要走，还找了个人来接任，那便是很难再回来了。
　　龙继续说：“我们只要在他赴任之时化出原形，保证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吓得屁滚尿流，哭着回去找他那老爹！”
　　“嗯嗯，对！”虎还是点头。
　　慕容离轻轻说了句：“明日他来赴任时，你们注意分寸，吓走就好，可别把人吓死了。”他声音很柔，像是山间叮咚的泉水，好听极了。
　　……
　　脑袋空空的执明走着走着，便从热闹非凡的东城，走到了大院门口。
　　镇妖司的牌匾是树着立在门前的，漆有脱落，看上去有点年份。两扇大门都腐朽得有些变形，关起来都不易。门前两座怪兽的雕像着实吓人，四不像一般露着可怕的獠牙，风从门缝里吹出来，地面的落叶就唰唰地响。
　　执明打了个冷战，停住了脚步，掏出自己包里的文书，借着月光看了一看。
　　门缝里还透出一点灯光，屋内有人，深夜未眠，也在灯火边，看着新上任镇妖使的信息。
　　几乎同一时间念出口。
　　“执明。”
　　“慕容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