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团长]一一而终》风垂客

79、Chapter 79

　　Chapter 79 尽头

　　哥特兰登的病情再次恶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使是吃药，也控制不住病情。情况不容乐观。

　　不过就连主治医师也说，这是迟早的事情。让Elle不要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在她没有过来之前，他快要濒临死亡，现在只是延长了时间。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Elle轻轻地拭干眼泪，对医师说：“我会照看他，他一定能好起来的！”低垂的眸子闪着冷光，抬起看人时，又是温和坚强的样子。

　　所有人都相信她的谎言，从没有人去质疑，一个表面跟哥特兰登无亲无故的贵族小姐，怎么会愿意照顾一个可怕的精神病人如此之久。就算有人问起，Elle温和镇静的神情以及有涵养的言行，使得发问的那个人都认为自己的质疑是冒犯她。

　　——她很像那个人。西弗说。

　　——啊？谁啊？米拉问。

　　——你最恨的那个人。

　　——是那家伙！

　　五个月来，Elle每天夜晚，都要坐在床边沙发，给哥特兰登念诗歌、散文或小说。

　　“教堂的尖刺泛滥，天空永恒，

　　伸向上帝的手臂，

　　把我覆盖，

　　多想跌倒，

　　在喧哗中，

　　没入永恒之海。

　　多想，爱

　　等到骨头变白。

　　让手握着手，

　　静静地变成骨骸。”

　　病床上的哥特兰登眼珠颤动地瞪视她。仿佛鬼影弥留在他的身边。干涸的嘴巴无言地小幅度张闭。

　　“恶魔恶魔恶魔……”

　　这时，Elle就会说：“父亲，每个人的肩膀都分别站了天使和恶魔。您也不例外哦。”他没有反应，她继续自说自话，“恶魔总是会披上人皮出现。那个人也是。自诩是上帝的代理人，掌握权力，然后享用权力带来的一切。这是上帝会容许的事情吗？话说上帝，上帝也不过是一个独/裁的神。原本就不该只有他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您说恶魔，到底指的是我还是他们呢？您想驱走的恶魔，到底在哪里？您活着整天陷入在痛苦和狂躁之中，不痛苦吗？”

　　哥特兰登开始狠狠地用手撞自己的脑袋，一边撞一边发出悲惨的叫声。很快就发展成掰着扶手以头撞墙。野兽的压抑叫声闷在喉咙，只听见昏暗中可怕而空洞的咚咚声。血污很快就覆盖墙面的污迹，十字架和经文没了，墙面水泥斑驳碎落。

　　Elle在旁边观看着。在他把自己撞得发蒙，两眼翻白的时候，她才会上前帮助他躺回去，细心地盖好被子，用毛巾细细地擦干净头脸的血污。尽管手底下的人皱着眉头，抽动脸部，但她没有放轻力道。

　　像是完全无视了对方。

　　“父亲，好点了吗？”

　　自然没有明确的回答。

　　Elle不在意。她不知道能在意什么。做完看护的工作，重新坐回沙发。继续说道：“父亲，活着痛苦吗？想要继续活着，还是死亡呢？我想死。但我不想一个人死去。我想他们都看着我，可又不想他们都看见我的内心。如果是他看到的话，一定会了解我的心。我希望他看着我，但最好不要这样做。他会漠然地走过去的。”

　　哥特兰登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目光散了，不知落处在哪。漂浮着、放逐着，没有尽头。

　　Elle又说了一些话。哥特兰登保持着僵直的状态，没有丝毫的回应。Elle起身，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

　　“父亲，世上没有恶魔，只有恶的人性。恶行是罪，自大是罪，贪婪是罪，无知也是罪。而有种罪名更奇怪，女性本身也是罪。我的顺从是罪，反抗是罪，我的全部人生，是罪恶的人生。我想死。”她轻轻地抱着如同僵尸般可怖的哥特兰登，轻声细语，“可我真的想死吗？真的吗？我不知道，您告诉我该怎么做？救救我啊，父亲！”

　　就算再三的呼喊，同样不会有所回应。仿佛站在峡谷高声哭喊，回音是放大无数倍的痛哭。

　　她慢慢止住内心一时崩裂而落的山石。这些年来，她学会了：求救是没用的，没人会听到她的呼救；没有人会真心帮助她，有也是随手所为，无所谓的。她只能依靠自己。

　　Elle离开座位，夜深了，她该回房休息。拿走桌面淡绿的书籍，她慢慢地走向房门。她步伐沉重而缓慢，像背负沉重的壳。拖着黑夜和深渊。她漫游着。

　　忽然——

　　背后有细微的风，她下意识地转身，只来得及侧过身子，腰间就中了一记。

　　她闷哼一声，没有拿书的左手，搭上刺她的父亲的手臂。

　　哥特兰登蓝色的眼狂热而迷乱，神情疯狂。他没有犹豫和停顿，第一下中了之后，他抽出来，连续不断地猛刺她的身体！

　　“去死！恶魔去死！我要净化你！净化、净化、净化！”他双手握着打磨得锋利的金属手柄，那是从立柜拆下来的把手，断裂的部分被他磨得尖利异常。想必是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暗自进行的。就是为了今天的突然袭击！

　　原来父亲一直想杀了我！

　　淡绿的书面沾满鲜血，掉落在地，翻开的那一页，刚好“爱”这个字被染成血红色，鲜明刺眼。

　　Elle抓住他的手，拼命抵抗，十多下的猛刺，至少有五六次结结实实地扎在身上。她感觉到失血无力，心痛得像挖开一样。痛啊、真痛啊！父亲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把她当成恶魔？为什么会把她送给恶魔？痛啊！深渊吞噬了她、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他们都不是她所爱着的人了！她也不是他们所需要的人！

　　“为什么？！”Elle撕心裂肺地喊，“为什么！！！啊啊啊——”

　　她猛地发力用头撞向哥特兰登的鼻子，哥特兰登被撞得向后踉跄，鼻血直流，她得了空间，腿脚蓄力，冲上前飞踹，把哥特兰登踹倒。她也因为体力不支而跪倒在地。

　　外面有脚步声和叫声响起。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要来围观他们了。Elle止不住地哈哈大笑，泪水不知不觉地滑落，淌成冰冷与炙热的溪流。她用手撑着自己站起来，拖着脚步搬动沙发抵在门后。不让人进来。任凭外面拍得震天响。

　　在她做这些的时候，哥特兰登晃头晃脑地爬起来，从后面接近Elle。不过这回Elle快速地闪身，闪过他的攻击，她捂着腰间的伤口，深深浅浅地几乎把她活生生地剖开。血迅速地染红她的衣裤。

　　她冷冷地看着父亲，父亲狂乱地瞪视着她。

　　两个人在外界的喧嚣中，暂时地对峙。

　　随即，就是暴动——

　　哥特兰登大喊大叫地扑上来，Elle看准时机，灵活地闪开，在错身的刹那，她半转身，一脚踢在他的背上，把他踢到墙边，他撞到墙，神志一时不清，她抓住空隙上前，谁知他双手乱挥，她的脸被划到了，血一下子迷了眼，她看不清眼前景象，头被狠狠地击打，她撞向病床的金属扶手。脑子嗡嗡嗡的，血浸染她的双手。她感觉到有风声。她连忙钻进病床底下，爬了进去。

　　哥特兰登愤怒地踢着病床，从这头追到那头，从床底拽住Elle的头发，把她拖出来，捏着凶器的手，对准她的脖子，用力地刺下！

　　Elle躺在冰冷的地面，及时用手臂挡住他的手，可凶器的尖锐一点点逼进她的脖子。腰腹的伤让她坚持不了几秒，她忍着痛，双脚蜷缩起来，左手去够短靴。她艰难地摸索着。满面的血、汗和泪。

　　终于，她够到了。

　　弹/簧/刀顺利地抽出来，她拿起弹/簧/刀狠狠地扎在哥特兰登的腰间，就像他对自己所做的那样。一下、两下、三下……她连续不断地反复刺伤，直到他口吐鲜血放开她为止。

　　她喘着大气坐起来，看着哥特兰登倒在一旁，喉头咯咯作响，鲜血不断从嘴唇溢出。可能是穿透肺部了。

　　她急促地呼吸着，喉咙火辣辣地痛，肺部仿佛灌进过多的空气，快要撑破。她撑起自己，跪爬至哥特兰登旁边，看着受了重伤垂死的他。

　　她的目光哀伤又悲愤，痛苦不堪。她无声地痛哭，摇着头，血泪斑斑地洒在哥特兰登的脸上、眼睑。

　　外面的人快撞破大门了。

　　Elle看着自己持刀的手，掌心割破了，全是血。再看着正在因为呼吸不过来而全身抽搐的哥特兰登。

　　“父亲，再见了，父亲，晚安。父亲，我们在地狱相见。”她举起刀，哭喊一声，精准地刺中哥特兰登的心脏。

　　他再也没有动静了。

　　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有解脱。

　　门终于被撞开。医生护士进来看到她和他全身是血，哥特兰登胸口扎着刀。

　　一大群人目瞪口呆，尚未理解发生何事。

　　Elle木然地起身，转身向门口的人群走去。她浑身是血，美丽的容颜沐浴在惊悚的血色之中，非常可怖和危险。

　　所有人不自觉地给她让开道路。Elle走出人群，走出房间，走了出去。

　　“快快快！快过来急救！”医生冲到哥特兰登身旁一看，人已经断气，惊魂未定地回头喊，“快把爱丽丝小姐追回来！”

　　“爱丽丝小姐抢走我们的车，开走了！”

　　“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Elle彻底疯了——
插播一下，顾城的诗歌
歧视
走累了
走进深秋
寺院间泛滥的落叶
把我覆盖
多想跌倒
在喧哗中
没入永恒之海
多想，爱
等到骨头变白
让手和手
到白蒙蒙的雨中去旅行
让手握着手
静静地变成骨骸
总会有客人来到
一只泥土的鸟
唱着歌
唱过许多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