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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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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离那场战争已经隔了半月。
虽然我本没有想过会醒来。
看到原陌的表情我就知道,一切顺利,当今世上再无凤凉大皇子了,当然,也没有付怀砚。
“那一剑再刺深半寸,你就没命了。”他看着我,眼睛红红,“当时你跟我说,会服药假死。。。。为什么骗我?”
那一剑果真再深半寸的话,最好不过。为什么骗你。。。这话我无言以对。
“父皇有没有起疑?”
“回西京的路上就盖棺了,没人会怀疑。”他垂下眼睑,“你会恨我吗?我是说。。。。以前我曾经。。。。”
我笑,“如果那时候你让我当不成这个大皇子,我会更感激你。”
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父皇有生之年应该是不会再东征了,你可以放心。”
“小陌,”我笑着拍拍他肩膀,“你会是个好皇帝。”
“这是你受伤的时候在你身边发现的。”他递给我那把匕首,“好像是那位堇阳的王爷,遗落的。”
我摩挲着手里的匕首,黑色的曜石亮的通透。
“听说,那位王爷也受了重伤。”
受了重伤。。。我的手停在那颗曜石上。
“行李给你备好了,你要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谢谢。”我说这话时他已经转身出去。
我换了装束,易了容,从西京出来一直向东,走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到了上京。
还是如当年一样的繁华。
醉红楼门前的姑娘,也是一样的俗媚。
“呦,这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怜香~惜玉~悦娇~~过来招呼客人啦~~~”
一群莺莺燕燕涌过来,我腾出只手从怀里掏出张银票,“给我一间上房,姑娘不要。”
“好说好说,”老鸨把银票揣进怀里,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打量了我半天,“明月~~~来伺候公子上楼~~~”
就见那边一个身形纤弱的红衣少年走过来盈盈一笑,两只眼睛月牙般清澈透亮,“公子这边请~~”
淡粉的帐子桃红的锦被,怎么看也是个女人的闺房。
“把这些都给我换掉,”我拿出张银票放在明月手里,“换成素净点的。”
明月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白衣,后面跟着几个小童,换上了白色的纱帐,淡赭的被褥。
“公子,这颜色可满意么?”明月走过来,外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一双手轻轻捥了我的胳膊。
我把那双手拿开,“我只是在这里住下,那个。。。你不用。。。”
顿时一双眼睛暗下去低头站了一边,“是。”
还真是。。。麻烦得很。。。早知道应该跟那老鸨说,姑娘不要,小倌也不要。
没了那种刻意逢迎的媚态,看着舒服了不少。只是低眉顺眼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儿,倒是教我无所适从。
“明月啊,”我喝了口茶,没话找话,“最近京城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一双眼睛才又亮了起来,“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最近京城里新鲜事儿可多了。”
“说来听听。”
“就比如,七王爷前些日子打了胜仗回来,皇上亲自出城迎接,好不威风,可那王爷竟然当场交出了帅印,说今后再不领兵,听说受了重伤,还是抬着回来的。”
“那。。。皇上有没有。。。有没有震怒?”
“听说给治了个藐视君恩的罪,不过七王爷击退了凤凉人,听说还杀了那个凤凉的大皇子,功大于过,也就没怎么罚。”
“哦。。。凤凉的大皇子。。。”
“听说那个凤凉的大皇子,原本是几个月前杀头的付老将军的儿子呐!唉,怪不得被杀头。。。”
手中的茶盅被捏碎,手上流出血来,毫无痛感。
“公。。。公子。。。”明月吓得脸色发白。
“没事,把这些碎片收拾了吧。”
明月拿着伤药给我往手上抹,一边还吹着气。
曾经那人,也是这样,每天帮我处理伤口。
只是那时的伤要更重些。
想起那人分明关心又要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笑。
“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你刚才说,七王爷。。。受了重伤?”
“是啊,听说外伤好了又害什么怔忡之症,一直在府里养着。”
“怔忡之症?”
“听说是被死去的凤凉皇子缠着不放,唉,好好的非要要搬去付家旧宅去住。”
“搬去。。。哪里住?”
“七王爷跟皇上要了付家的宅子,把梁王府搬那儿去了。”
。。。。。。
月明星稀,我穿了夜行衣跳墙进了梁王府,轻车熟路。
轻轻的捅开窗户纸,透着淡薄的月光看见,桌边伏着个睡觉的小厮,正打着呼噜。
不像话。
于是我推开门进去。
瘦了。
憔悴了。
颧骨都凸出来。
眼窝都陷进去。
怔忡之症。。。
“是。。。你么?”
我连忙把放在他脸上的手拿开,从窗户跳了出去。
“有。。。有刺客!!!”刚还在打呼噜的小子这会儿叫得倒清脆。
跳个窗户都能被发现,果然是所谓“重伤初愈”?
很快侍卫们就都冒了出来,我一路往东墙跑。
只顾着躲后面的,冷不防迎面窜出几个人来,眼看一柄长矛招呼过来,我急忙弓了身子,可那矛头还是扎在了伤口上。
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崩裂开来,心口热热的,应该是血流出来了。
我射出几枚袖箭击退了那几个人,使尽全力跃过了墙。
好在路途不是很远,回到醉红楼的时候血还没有流尽。
。。。我若是被你府里个小侍卫刺死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明月趴在桌子上睡了,我推推他。
他睁开眼看清了我满手的血,顿时惊的张大了嘴巴,“啊--”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别叫,帮我打盆水来。”
“好。。。是。。。”
还好刺得不深,撒了点金创药就止住血了。
明月帮着我裹了伤口,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
末了端着一盆血水出去,回来之后却始终也不肯睡了,低了头站在一边。良久才吞吞吐吐的问,“敢问公子。。。既然只是寻个住处。。。为什么不去住客栈。。。”
我干笑,“这里。。。有故人的味道。”不过那故人,估计是不会再来了。
换上干净衣服躺在淡赭的被褥上,眼前是他清削的面容。
是你么?
是我。
我料到你大概会过得不好。。。却没料到。。。如此不好。。。
一夜无眠。
天亮了明月顶着俩黑眼圈帮我梳洗了又上了早点,“公子气色不好,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我乐了,论气色,我还不是最难看的。
“公子要去哪里?”
“你不必问,在这里休息便好。”
“明月要和公子一起去。”
“那。。。好吧。”
怡香斎的笔墨,荣宝斋的纸,再加上一方端石砚,买回来摆在桌上,看着就赏心悦目。
“会磨墨么?”
明月盛了一小盅清水,舀了两匙在砚台里,捥了袖子将那墨一点点晕开,“磨得不好,公子见笑。”
“读过书?”
“小时候读过一些,后来为了客人喜欢,也学了些曲啊词的。”
“都学得什么?”
“都是些艳词俗曲,不敢在公子面前卖弄。”
“哈哈,会写字么?”
“会。。。一点。”
“好,”我站起来把他按在座位上,“写个念字给我看看。”
他小心的拿了笔,又小心的蘸了墨,颤巍巍的在白纸上写下个“念”字。
“不是这样的。”我接过笔,“墨,不能太淡,力道要分轻重缓急,这样才对。”
“公子,你这个念字少一点啊?”
少一点么?
--你说这一点是令字的还是心字的?
--你说呢?
--我说是心字的。
--何以见得?
--令字缺了一点,还是个字,心字缺了一点,便不成字了。
--本来就是一个字,又何必计较是谁的?
--如果一定要计较呢?
--既然是僵局,那就都不要。
“公子。。。。您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