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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登登登剧终 ...

  •   竖日去上朝前,秦青一早就等在了门外,他的面色有些蜡黄,眼眶深陷浮肿,气色十分差。秦青的眼梢越来越红,他微扬起下巴,不让泪水流下,他擤了擤鼻子,走到我面前,灿烂笑道:“明渊,下朝了我做东请你喝花酒。”
      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展颜道:“好。”
      同路去上朝,一路寂静无声,他慢慢地伸出手指轻轻牵我的手,像是怕惊动了我一般,顿了顿,我不着痕迹地将手负到后背去。
      上朝时,温行知在上首说了一番让我不知所措的话,他压低了声音,不善地盯着秦青,沉声道:“车骑将军秦青违背军令,擅自做主,屠了姜竺国城池,不,念其立过汗马功劳,念其先父一生对后汉忠心耿耿,车骑将军降为安南将军,从此驻守边疆,永不得回朝。”
      我猛然抬头,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震得发麻,我百味杂陈地看向秦青,他的面容格外安详,态度平静地作揖道:“诺,谢陛下宽厚之恩。”
      上朝的一个时辰内,我耳边嗡嗡作响,秦青竟泄愤屠了他国城池,若是别人我定要骂丧心病狂,可是秦青我一时无法将指责之话说出口。
      秦青去镇守边疆的前夕,来将军府找我,他站在一棵盛开的木槿树下,身着红色霓裳,那熟悉的衣裳此刻穿在他身上,半点感受不到昔日那般张扬似火。
      他安静极了,从未如此安静,虽红着眼圈,却很平淡笑问:“明渊,怎么办?我找不到下一个像二哥的人了。”
      我默然立在他面前,过了半晌,我回笑道:“会的,一辈子还有很长。”
      秦青突然像被抽光了力气似的,他扶着树,苦涩地道:“答应我,明日别来送我。”
      不给我留说话的余地,秦青决然转身,他那身影挺拔落寞,从前的英姿飒爽,已消失殆尽,他顿了顿脚步,低低道:“屠城……我以为你会失望痛骂我……”
      “你确该骂,可不能由我。”我轻轻地告诉他,也不知那抹红色的身影有没有听见,他静静地来,也静静地走,我心里却闷得难受。
      那一年,傲气如他,只肯用鄙夷的目光睥睨我,今一日,木槿下,他安静如水,眼神却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落寞。
      次日秦青领兵离去时,我静悄悄地去目送他,他并不知我来了,可在城门关上的那一刹,他蓦然回了头。秦青眼梢红润,说了一句无声的话:等到你了。

      我心中突然发疼,仿若有什么异物扎入了心底深处,硌得人痛。他被这般苦果皆是因为我,他等同于流放边疆。但皇帝的口谕难违之,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再者秦青违反皇令,是该杀头的,温行知却说成违反军令,明显是放了他一命。
      我呆呆地望着那紧闭的城门,出神有一刻钟,才步行回到了将军府。
      此生,我无法回应这样的他,只觉得那颗不能被瓜分的心脏,被一种愧疚满满包围,我们害苦了世人。

      南越之乱已平反,温行知连着有十几日没宣我进宫,也没来将军府找我,我浑身上下似有一团火在冲撞,想念他得紧。
      沈道文又在给我谋亲事,谋一门,温行知破坏一门,沈道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气愤地说,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皇上多年没有子嗣便是……
      我晓得便是后面是报应二字,只是沈道文没敢说完。
      两三日后,温行知再次宣我入宫。
      他今日穿了一件儿白袍,宛若多年前木槿花下的他,他的白袍曾是为生母守孝所穿,如今是为少年那段记忆而穿。他缓缓转身,铿锵有力地道:“阿从,我们别再偷偷煎熬了,正大光明,坦坦荡荡,是为君也。”
      我有些愕然,结巴道:“你……你可是皇上……怎能被冠以断袖之名?!再说我阿父急着给我娶妻,迟早的事,你一再阻拦,定会引人注意,更何况如今似乎有了闲言碎语,以后我娶妻了,咱们也一刀两断了罢,你要担得起皇上二字,我要担得起做人。”
      温行知注视着我,他敞开心扉道:“爱从来便不可鄙,鄙的是狭隘者的目光短浅。狭隘的胸膛里,又能装下什么?装的不过是浅薄无知的可笑愤懑。”他转身看向窗外,“是谁人主宰,雌雄必相吸?是老天么?可到底有无老天,无人说得清,因为不同,你我便是异类么?实则不尽然,我只知,我当为人,也当得起爱。”

      仿佛有人当头一棒,打醒了我眼中的世俗。当为人,也当得起爱,这句话温行知说得很轻飘,却让我感到荡气回肠。

      我沉默着,又听温行知徐徐道:“有为皇帝者,多信命,而我贵为今朝皇帝,不信天也不信地,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当年市井算命先生之说,我一生无为,我若信了,也站不到今日的高度,天道无常,命运更无常,它绝不因宿命而奠定结局。”
      我叹气着,笑道:“那你要如何做?纳我进宫当个男宠妃么?我做顶天立地大将军,愿马革裹尸,绝不为妃,也不绝为宠。”
      温行知走近,那衣裳将他衬得飘然,他仿佛踏着白色祥云向我而来。彼此距离不多,温行知执起我的手逐渐握紧,道:“阿从,自你从军,自从你上次险些死了后,我便想了很久,若有朝一日你为国而亡,我恐怕一生难以安宁,你替我付出,替我守护大汉,击退蛮夷,我谢你。”对方语气一凝,他又道:“这些年来,你受苦了,如今我想想好好回报与你,我放下皇位,你卸甲归田,我们隐居尘世可好?”
      我霎时便觉哪里有擂鼓轰鸣,叫我头脑里哐嘡震颤,逐渐,我眼角渐流出温热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自己不可置信地哽咽道:“……此话……可当真?”
      他斩钉截铁,铿锵有力道:“当真。”
      “当真……当真就好……你终于应了我的情。”
      此话有些耳熟,恍然记起,那年私塾里,我求他做同席,也是如此一番对话。

      温行知说做就做,他雷厉风行从先皇的庶子里面选了人,选做下一任皇上,便是成王了,成王的确敦敏沉稳,他德行贤明,平日人缘尚好,做事光明磊落却不缺乏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一直站队于温行知这边。
      温行知以自己不育的借口,下了一道圣旨退位,他退得干净利索,令朝堂乃至百姓哗然,更令贤臣无法谏言莫退皇位,不育的话多的是法子选继承人,皇家分散多支,从宗亲里选一个抚养不是不可。
      只不过,温行知退得让人措手不及,已成了铁板钉钉的事,百官唉声叹气,难得一遇明君,却无心做帝,他们忧桑极了。
      温行知退位前,给沈道文升了官儿,给他封了个国公做,为了不引人注目,温行知一连升了好几个清廉的官员,虽于理不合,满朝臣子见温行知因不育而圣明让贤,便没说什么。
      明纱的婚事也提前赐了,没有高赐,也没有低赐,门当户对日子才好过,这是我自个儿向温行知要求的。

      接下来,就是面对沈道文了。我提前向沈道文通了一口气,我在书房小心翼翼地道:“爹,我告诉你个惊天惊人的消息。”
      “说。”
      “我和温行知好了多年了,他这次退位是为了我,我们准备云游四海,相伴一生去。”
      “嗯,”沈道文忽觉话语不对,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他盯得我发毛,半晌,沈道文怒极反笑道:“难怪!难怪你次次定亲,他次次破坏!你这个逆子!还有脸告诉老子!”
      沈道文当即唤府里的小厮将我押去祠堂里,家法伺候,我趴在硬冷长凳上,心中忐忑,我硬着头皮道:“求阿父成全!”
      沈道文拿着棍子,使劲一棒打在我屁股上,他狠狠打了十几下,痛得我面容扭曲,他失望至极道:“你可知你是沈家的嫡长子!!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我擦了擦额头上冒的汗珠,红着眼,固执道:“儿……知,是贱子不孝,阿父,我自小便怕你,敬你,如今我不怕了,你尽管打吧,你若是同意,打死我也行。”
      沈道文发狠了打我,棍子打得越来越重,我感到屁股上已经渗血了。他胸脯起伏,恶狠狠道:“我打死你这个逆子!你这个丧门星!败坏家声!”
      我被打晕后,就不知沈道文打了我多久,后来他彻底不与我说话,温行知悄悄来看过我,他替我上药时,嗔怪道:“你傻了!你阿父怎会接受?你直说云游,他也没那么大反应,若是我去说,他也不敢动手。”
      我将大脸埋在枕头上,闷闷道:“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你不是说光明正大么?你既然肯为我放弃江山,我这点算什么。”
      温行知趴在我肩上,他温柔亲吻我的侧脸,道:“不,一直以来,你付出颇多,江山比起你,才不算什么。”
      他的情话让我羞涩,我将他按在旁边,旖旎一阵。

      等我屁股上的伤好了,温行知拉着我去沈府面对沈道文,事已至此,征得了沈道文同意,我们才敢走。
      温行知叫我等会儿别说话,我嗯嗯答应,等沈道文见我和温行知并肩而来时,脸色难看极了。
      温行知一撩衣摆,竟然给沈道文下跪了,这毕竟是刚退位的皇帝,沈道文腿一软跟着对跪:“齐王这是作甚!莫要折煞老夫!”
      温行知铿锵有力道:“沈阿父,我想与阿从浪迹天涯,潇洒一世,望你成全。
      沈道文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沉默了许久,他无奈道:如果蛊惑我儿之人是前皇上,臣……无话可说,你们……走罢!走得远远的!莫要再回来丢人!”
      我睁大了眼睛,就这么答应了?!果然温行知的话就是比我好使,我连忙下跪给沈道文磕头:“多谢阿父成全!”
      温行知抱拳:“沈阿父,我敬你。”
      沈道文从地上站起来,他转身坐回了案桌上,垂着头批公文,一言不发,身形很是沧桑。静了一刻钟,他不冷不热道:“江山,多么大的诱惑,万人踩着尸骨都要拼命爬上去,既然齐王肯为明渊放弃皇位,我这做爹的,阻止有用么?老夫的阻止,比不得齐王放弃江山的决心。”
      我和温行知向沈道文三叩首,然后携手离去。

      景铄送了我一把他常用的软剑,他说,这是沧海剑,另一把明月剑在温行知手中,要配对。
      经历如此之多,我已不觉得笑文嫂和古武医的沧海明月剑在他们手中有多震惊。
      景铄竟向秦钰双提亲,好歹是禁军统领,秦老夫人没有多犹豫便答应了,不过听说秦钰双彻夜骑马逃婚,没出城便被景铄包围,总之这对欢喜冤家,日日在京城玩猫捉老鼠,一个躲,一个追。
      走前我再次放春芙出府,她不肯,要随我云游,直至我将断袖之事说来,春芙苦涩笑着道:少爷,奴家愿干巴巴的在将军府当一辈子守财奴。
      我无言以对,不再劝阻。
      我和温行知收拾妥当后,准备离京,低调的马车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行驶,温行知正在看外面的街景,他突然用折扇捅我,指着正在路边买酒的千骑长道:“就是那个老匹夫,当年在广陵算我一生无为,是碌碌者。”
      我第一次觉得千骑长是神算子,我勾搭着温行知的肩膀,轻笑道:“你现在可不是要无为下去了吗?”
      温行知斜睨我一眼,哼道:“那又是为了谁?”
      我讪讪转移话语,我舔着脸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温行知思虑了片刻,回答得普通:“你很好。”
      “就这样,没有了?完了?”
      “……你为人热情……和气……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优点,不过你的缺点甚多,例如马大哈,念书懒,明明长得还行,却太过自信、贪财、抠门……”他见我脸色渐黑,便笑了笑,温柔道:“可是在我眼中,你很好。”
      我微眯双眸,搓着手,猥琐一笑:“你说我贪财,那你信不信,我贪你。”
      他未出口的语声淹没在我的嘴中,接下来之事,孩提不宜。
      他嗯嗯啊啊,我呼呼喘喘。
      我们云游四海,也曾去看过秦青,他傲气得很,不肯再相见。
      唉,我只好携着温行知去别处浪了。
      从此浪荡天涯,执手一世,他看白云,我看蓝天,他河中洗澡,我钻水寻剑,他夜晚安眠,我偏要摇榻赏他。
      呼,总觉这辈子还不过瘾。

  • 作者有话要说:  看耽美的朋友建议不要收藏我,我不怎么写耽美,这是随便写的一部,没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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