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春楼 ...

  •   未进房门,先闻曲声,那咿咿呀呀的昆曲娓娓钻入耳中,使人身心不禁放松。雅间内刘君平和秦青看戏看得正起劲,他们也是有趣,不去戏班看戏,来了窑子里,喊艺技唱戏。
      刘君平和秦青听见门口脚步声,不约而同转头,这回该是我出面了,我上前向刘君平作了一揖,和气道:“刘世子安,今日我逛窑子想听花魁唱曲,不想,被你们先定了,可否拼个雅间?”
      温行知在身旁补了一句:“今儿个少爷要做东。”
      我那颗心在滴血,京城的窑子贵不说,饭菜都贵,再看刘君平与秦青点的菜和酒,看得我心肝儿直抽抽作痛。
      菜皆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酒是名贵的西凤酒,历史悠久知名当世。
      我此刻便默念,刘君平勿要应,秦青快作妖,不知是我时运不济,还是他二人今日大度了,皆颔首道:“你做东可以。”
      老鸨听闻,放心走人了,秦青特意地看我一眼,唤了丫鬟到跟前儿,猛地点了好些贵菜。我只能强颜欢笑,还要大方问问刘君平:“世子,不要客气,我第一次做东请你,是我的荣幸,想吃什么,放开了点。”
      刘君平嗯一声,对丫鬟道:“名酒一样来一份。”他看向我们,“太学休沐日短,今日春楼偶遇,算作缘分,不说不醉不归,多喝些美酒尽兴也是难得。”
      我心肝儿痛得有些麻木,还能应承道:“世子所言极是。”
      温行知身为陪读,不算低贱,是可以上桌的,我拉开凳子唤他一起落座。他终是如愿以偿观赏花魁唱曲,我若光请他一人,花多少钱哄他开心都值,就是掺了个狗眼二郎神,让人心中不痛快。
      秦青夹了一口五花肉吃,他闷了一口酒,问我:“你俩居然也来逛窑子,稀奇,稀奇。”
      二郎神明里暗里又在洗涮我,所幸他没有直说你们两个断袖居然来看女子。
      刘君平不解道:“有何稀奇?都是大丈夫,谁不爱美人?”
      秦青摇摇头,笑笑不语。
      我舔着脸解释道:“我和云烟从前不逛春楼的,算是洁身自好,不爱好美人,今日想看看叫人醉生梦死的地方是什么样,犹犹豫豫就来了。”我看一眼正唱戏的花魁娘子,又道:“外界所言不虚,美人该爱。”
      秦青讽刺看我一眼,刘君平豪气拍了拍我的背,笑呵呵道:“沈谦虚性子耿直,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男儿啊。”
      “世子缪赞。”我端起酒杯不知味一饮而尽,温行知噙了一口西凤酒,徐徐道:“西凤酒醇香典雅,甘润挺爽,诸味协调,尾净悠长,果然名不虚传。”
      刘君平看来是个爱酒之人,他立即看向温行知,展颜道:“云烟倒是懂行家的话。”
      温行知微微颔首:“懂一些酒,我先父喜喝酒,教了我地道的酿酒法子。”
      于是乎,刘君平就和温行知聊了起来,他们讨论起酿酒的话题,秦青自顾自吃菜,我就变成了陪衬,酒桌上甚是和谐。
      秦青吃菜吃得多,喝酒也喝得多,看起来像一个有心事的人,闷吃瞎喝。刘君平和温行知的谈话我插不上嘴,就主动向秦青说话:“你酒力如何?”
      秦青看起来很惆怅,不言不语,继续喝酒。
      他夹五花肉,我便道:“我弟弟爱吃五花肉。”
      “……”
      他夹豆腐,我继续道:“我妹妹也爱吃嫩豆腐。”
      “……”
      这厮此刻愣是不与我说话,光一个人喝闷酒,就是刘君平和秦青搭话,他也没怎么理,心情看起来欠佳。
      我今个儿就是要叫秦青说话:“小秦?”
      “小青?”
      “青青?”
      “秦秦?”
      “青儿?”
      “秦儿?”
      “阿秦?”
      “阿青?”
      秦青捏酒杯子的手指有些泛白,他倏然抬头:“你刚刚喊我什么?”
      我回答:“小秦,小青,青青……”
      秦青翻了个白眼,又喝下一杯酒,他不悦道:“闭嘴!”
      没想到我喊了那么多小名,他才开口说话,我继续跟他搭话,他又不理人了,我一个人喝酒郁闷,就找话题来说。
      我发觉我喊那些小名的时候,他才有点反应,我再发觉,我喊阿青的时候,他的眼神竟温柔极了,转瞬间便恢复如常,他平淡道:“阿青,不是你可以叫的。”
      我最不喜秦青瞧不起人的态度,后面就不再跟他搭话。
      花酒喝了足足两个时辰,也大半天了,刘君平和温行知十分聊得来,花酒结束,秦青喝得烂醉如泥,尽胡言乱语说醉话,他险些栽倒,我下意识扶了一把,抬头对无踪道:“哮天犬……呃……无踪,还不快扶你家主子。”
      无踪不悦地横我一眼,他弯身想扶秦青起来走路,秦青突然开始打醉拳,谁都近不了他的身,刘君平在这,我也不好直接走人。
      无踪很是无奈:“主子喝醉酒后果不太好,平常都不喝的,方才卑职想劝着酒,怕扰了诸位雅兴,便没开那个口。”
      刘君平扇了扇眼皮,道:“我还真是没见过子寻喝醉,他喝醉了,醒醒酒便是,哪有什么后果不后果。”

      无踪撇了一眼打醉拳的秦青,道:“世子误会了,卑职是说……主子发醉酒疯有些厉害,所以一般不喝酒,近来因家中之事,主子心里不痛快,所以没有约束自我,他喝醉了……要打人……砸东西……甚是磨人。”

      我们在这谈话,忽而听得噼里啪啦的声响,转头一看,秦青将圆桌给掀翻了,盘子和碗摔得一塌糊涂,他的拳头又直呼向花魁。
      花魁吓得花容失色,她尖叫一声躲到了我们身后去,总之秦青见着人就揍,我将温行知护在身后,刘君平也无奈躲闪,总之,雅间里乱成一团。
      无踪按不住他家主子,也不敢按,大多在让。刘君平呵斥了几声,秦青迷迷糊糊仍在打醉拳,这局面竟没人控制得住。
      秦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旁,他的拳头挥向温行知,情急之下我大喊:“阿青!不要!”
      我边喊边拽过了温行知,秦青却顿住拳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流瞒了泪水,两行清泪挂在他脸上,他踉踉跄跄地扑进我怀里,抱着我哽咽道:“好……不要就不要……我今后绝不违反军纪。”
      我甚是懵然,身前湿润了一大片,热乎乎的。
      温行知朝无踪提醒道:“你家主子不闹了,可以带走了。”
      无踪上前试着扶走秦青,秦青见谁都要打,就是不打我,还抱着我不撒手,他在我怀里那叫一个痛哭流泪,我像抚小狗一样抚着秦青的头,宽慰道:“阿青,莫哭。”
      他却哭得更凶了,简直是上气不接下气,那张柔和俊美的脸在我身上蹭啊蹭的,当真像一条柔顺的小狼狗。
      温行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青,他笑意很淡:“少爷享福了,堂堂少将醉倒在你怀里,今日来窑子,美人没抱到,倒是把少将抱了。”
      我连忙张开双臂,证明道:“不是我抱的,是他抱的,我也没办法。”
      刘君平此时叹了一口气,他的折扇在掌心拍了几拍,没辙儿道:“子寻怕是将你认做了故人,沈谦虚一向善良,不如这次好人做到底,帮我照顾一下子寻,反正你们在一个寝庐里,很方便,我还有要事,得回一趟定王府,子寻就拜托你了。”
      我苦笑道:“世子的吩咐,在下怎敢不从?你去忙就是了。”
      刘君平边笑边往门外走:“看你那不甘不愿的样子,怕被揍么?他现在既然没打你,等会儿应该不会打你。”
      “是是是。”
      等刘君平走后,我辛辛苦苦将秦青送回太学,他一路走,一路抱着我的腰,害得我闹了大红脸,街上的人窃窃私语,都说白日见着了一对活断袖,稀奇。
      回到号舍,秦青还是不肯撒手,他在我怀里拱来拱去,温行知见状,嘲笑道:“二郎神都变成了哮天犬,阿从,你悠着点。”
      我怎么也掰不开秦青的手,无奈地道:“看来今夜,要与他睡一夜了,就担忧他明日反咬我一口,不过他方才哭得那样伤心,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温行知瞥我一眼,不冷不热道:“怎么,你先前恨得他牙痒痒,此刻又怜悯他么?”
      我讪讪道:“是有一些,可怜之人或有可恨之处,看他平常乖僻,想必遭遇过什么变故,因此性子尖锐,以后我就不跟他斗嘴了,让让他。”
      温行知坐在案桌前看书,没有接话,他这人就是这样,一看起书来,就不怎么理人。

      我勉为其难地在秦青床上凑合歇一宿,秦青将我勒得喘不过气,他还在低低啜泣,我看他的样子完全与断袖不沾边,那么刘君平口中的故人是谁呢?不会是秦青的相好吧?
      可他眼下在我胸膛上蹭着,这依恋人的模样,也不像是依恋女子,让我有些纳闷儿。

      夜晚熄灯,温行知跟着上塌入睡,我侧着头与他说话,他爱理不理,兴许是在想事情罢。
      秦青抱得人太紧,使我身体难受,我便没什么睡意,就百无聊赖地背一会儿四书五经,我以为温行知睡着的时候,不经意看见他侧躺着,幽幽地盯着我。
      借着月光我再仔细看了看,温行知是闭着眼睛的,方才似乎是个错觉。
      半睡半醒之夜,朦胧中总觉有人在看我,那种感觉毛骨悚然,像是有鬼魅一般,我没敢睁眼。
      讲鬼的小书中,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个戏路里,主人公战战兢兢睁了眼睛,便看见一双充血的红眼睛,再一看,发丝散乱之下是一张腐烂的蛆脸。
      思及此,我不禁哆嗦一下,反将秦青抱紧些,他颇像二郎真君,我宽慰自己,秦青应当能辟邪。

      一夜做梦,睡得不大安稳,黎明之时,又觉有人在看我,我迷迷糊糊地揉眼,便见秦青双目无神呆呆地盯我,他的模样似中邪一般。
      我忙爬起来拉开距离,秦青醒神后,坐起来阴沉沉问道:“你……非礼了我??”
      他的问题可不是开玩笑好玩的,若回答得不好,我就得吃拳头了,我咽下一把口水,解释道:“你忘了?你昨日在杏春楼喝醉,发起酒疯来打醉拳,还抓着我不放,不信你可以问云烟,嗯……云烟你自是不信的,问无踪和刘世子皆行,他们都可以作证还我清白,我一夜睡得可香了,哪有心思做什么?再说我确不是断袖,你莫要再冤枉我。”
      我屏声敛气注视秦青,他的神态一时冷峻阴森,下一刻,他却微微扬起唇角,道:“贼还说自己不是贼呢,你前面的话……我信,最后那句就不要说了,谁是不是断袖,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他的眼神敏锐犀利,我心里发虚,忙垂下眼皮从他床榻上下去,天色尚早,还可以睡一会儿,我就躺回了温行知身边,闭眼小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