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霜红葉梦》舒夜弦

2、谁是主帅？

　　第一章

　　鼓声震动，号角长鸣。

　　惊醒了他那温柔的梦。

　　没有了属于他的红叶，只剩下那破旧的帐篷。

　　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

　　他的眼神里不禁流露出一丝忧郁。

　　“是第几次梦见红叶了?”他心里自问，自从出了京城之后,他就一直做着这个梦。

　　的确，自从他军驻扎在此地后，他就一直梦见枫叶，就一直发这个梦。

　　为什么？

　　是心中的思念？

　　还是命运的提示？

　　“启禀李将军，主帅在主营里等候着您。”一个士兵在帐外打断了他的思路。

　　“哦！战将军呢？”他轻轻地问。

　　“已经在主营等候了。”士兵接话。

　　“嗯。你去传话，说我这就来。”

　　“是。”士兵答话，转身离去。

　　他这才想起，今天澶洲城的守将李继隆要来营里共商退辽计策。他随便地梳洗了一番，出了帐营。

　　主帅营内。

　　一片沉默。

　　“启禀叶帅，李将军在营外求见。”一个士兵进营传话。

　　“传。”叶浩应命令。

　　接着，三人鱼贯而入。

　　只见叶浩应端坐在正中，漠视着进来的三人。次席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战袍的少年，正在自勘自饮，连正面都没看过进来的三人。黑袍少年的旁边又跪坐着一个蓝袍少年，正在闭目养神，面对进来的三人，根本熟视无睹，连眼都没有睁开过。

　　“叶帅。”三人躬身行礼。

　　“坐吧。”叶浩应向客席挥了挥手，态度甚是傲慢。

　　面对众人的忽视，李继隆身后的二人面露不愤，正欲发火，却被李继隆按住。

　　叶浩应这才注意到那三人。

　　其中一人是个俊秀少年，面如冠如，唇红齿白，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劲装，感觉倒是斯文。而另一人，居然是个少女，火红色的轻纱长裙，鹅蛋般的脸型，淡淡的柳眉，秋水般的眸子，瑶鼻樱唇，明眸皓齿，真的美得倾国倾城。连叶浩应也不禁看呆了。

　　“这两位是？”待他们安坐好后，叶浩应问。

　　“哦！这两位是寇宰相派来的先锋。是寇宰相一位武林挚友的得意门徒。”说到这里，李继隆脸上有些得意。

　　“哦？是吗？倒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叶浩应不以为然地一笑，心中却暗骂：“哼！又是那寇准派来的爪牙！”

　　“要是说少年英雄，怎能和叶帅你麾下的李将军和战将军比。”李继隆说完，看了看那旁边的两个少年。

　　那两人却没有理睬。

　　“过奖了，还是先介绍两位吧。”

　　见那两个少年没理，李继隆一阵尴尬，只好指着自己身后少年说：“这位是姬谦，姬少侠。”

　　又指向少女说：“这位是师红葉，师姑娘。”

　　二人向叶浩应作了一揖，脸上更是得意。

　　“红葉？”心中一阵突如其来的颤动，无数念头绕过心中，多少次梦萦魂牵的名字。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着那拥有枫叶般名字的少女。

　　美得火红，美得心醉。

　　比梦里的红叶更令他心醉。

　　师红葉亦细细地看着他，看着那个在次席中在上首的人，看着那个能与李继隆对席而坐的少年，看着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过他们的人。剑眉入鬓，清秀的俊脸上带着一种黯然，深邃的眼神中流露着丝丝的忧郁，加上一身黑衣，更显得冷傲。

　　如果说师红葉的美倾国倾城，那么他的俊就是白壁无暇，完美无缺。

　　“ 他，到底是谁？”一种熟悉的感觉漫上心头，红葉心里问。

　　师红葉真的很美，美得使他也不禁看呆了。连停在嘴边的酒杯也在不觉间在手中滑落，跌落在案桌上，扬起滴滴酒花，溅湿了他那深黑色的战袍。

　　他的目光，才慢慢离开师红葉的脸，落在了案桌上。

　　多尴尬啊！

　　他这一举动，使他身边的蓝袍少年突然睁开了眼，惊异地看着他，眼神中挂满了惊讶。

　　“臣棡，怎么了？”叶浩应问了一句，脸上同样是神色惊讶。

　　“没什么，只是有些喝醉而已。”他自嘲一笑。

　　“奇闻啊！李将军也有喝醉的时候。”李继隆也出面圆场。

　　“人，总有喝醉的时候。”李臣棡轻轻地摇了摇头。

　　说完，拿起酒杯继续自勘自饮。

　　蓝袍少年亦闭起了双目。

　　又是一片沉默。

　　沉寂了一会，叶浩应有些不悦，“李将军，今天到访就是为了介绍这两位先锋吗？”语气有些冰冷。

　　一番混乱，几乎使李继隆忘了正事。他仓促道：“不是的，末将今天来拜访，是为了请教退辽之计。”

　　“哦。”叶浩应只是这样简单回答，对此事却象毫不关心。

　　李继隆见叶浩应不动声色，便继续向他陈述利弊：“叶帅，你也知道，如今辽军已迫近澶洲，不出几日便能兵临城下。若果澶洲一破，这后果我想你也会知道吧---仅一河之隔的京城就会在辽军前面暴露无遗啊。”

　　“这点我也知道。”叶浩应顿了顿，“那么，你认为该如何？”

　　李继隆微微抱拳，“末将正欲请教叶帅。”

　　叶浩应蹙紧了眉梢，微微想了想，随便答道：“你只需坚守澶洲便可， 退辽的事，不用你操心！”

　　“但是......澶州城如何抵挡辽军？”李继隆抬头急问。

　　“我自有分寸！”叶浩应松了松眉头，在椅上挨了挨，“皇上既然钦命我为主帅，我自有退辽之计。”

　　“那末将斗胆敢问叶帅如何退敌？”关系着整个大宋的命运，李继隆不得不问。

　　“只要坚壁清野，坚守死城，辽军屡攻不下，军需消耗一大，自然会离去。”叶浩应草草回答，好象不关他的事一样。

　　“但澶洲无法久守啊！”李继隆焦急问。

　　“倘若澶洲被围，我自会出兵救你。”

　　一直受众人忽视，姬谦早已按奈捺不住，如今终究忍不住，“若果澶洲城被破，你来不及救援怎么办？”

　　叶浩应自傲地笑了笑：“那还不简单，我‘黄河大营’十万将士，随时都能把澶洲城夺回。”

　　“既然有足够的兵力，我们为何不主动出击，却要坐以待毙？”红葉也忍不住说了句。

　　从来都没有人敢违背他的军令，如今却被两个小鬼质疑，叶浩应难免不悦，“那你认为该怎样？”

　　面对叶浩应不不悦，红葉却毫不理会，“很简单，只要辽军围城时，叶帅出兵从后包抄，我们内外夹击便行了。”对兵法完全不懂的她，把战场想得太简单了，而她还自以为此计甚妙。

　　“你读过兵书没有？”面对红葉的天真，叶浩应不住暗笑，“若是辽军中途杀回，而援军又至，那到底是我们包抄他们，还是他们包抄我们啊？！”语气中带着讽刺。

　　“那..那..”红葉虽也觉得此话有理，但却不肯认输，“那总比坐以待毙好吧！”红葉吵道，脸上微红。

　　“你这连兵法都不懂的小鬼，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论！”叶浩应咤道，语气极是愤怒。

　　红葉一听，更是气，“是，是，是！我这小鬼什么都不懂，你这懦夫就懂！”红葉反骂一句。

　　此言一出，全场惊动。

　　叶浩应微微一楞，然后霍然起，“你..你.....”指着红葉，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放肆！”李继隆见形势不对，向红葉微咤一声。而姬谦更是吃惊，早已拉住红葉。

　　“叶帅，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您就别跟她计较了。”李继隆起立赔罪。

　　想起红葉是寇准的人，叶浩应稍微冷静，“哼，你这黄毛小子，今日姑且放你一马！”

　　红葉一听，更是怒从心发，正欲反驳，却被姬谦硬生生地掩住了口。

　　听着众人激烈的争吵，李臣棡依然在自勘自饮，毫不理会。饮得虽然不快，但也饮得不少。

　　望着师红葉和叶浩应吵得面红耳赤，心中更是好笑。

　　“臣棡，你认为该如何？”叶浩应冷静下来，转问在一旁喝酒的李臣棡。

　　“你怎么决定，就如何办吧！”臣棡很随意地回答。他从来都不逆叶浩应的意思，他也只听叶浩应的命令。

　　有臣棡的支持，叶浩应的想法更是坚定，他脸色一沉，道：“那就这样决定吧，你只要坚守澶洲便可。”叶浩应下达了命令。

　　“但是...”李继隆仍想争论。

　　“不用说了，你认为不妥，那就按你自己的办法吧，我不会干涉！若果到时澶洲有什么闪失，你就准备诛九族吧！”叶浩应打断了他的话。

　　“是。”李继隆应道。

　　“没事那你们就退下吧！”叶浩应下了逐客令。

　　三人只好应命退下。

　　帐篷内，又归寂寞。

　　喝酒的仍在喝酒，养神的仍在闭目。

　　“怎么不主动出击？”李臣棡打破了僵局。

　　叶浩应叹道：“那太危险了。如今辽军非但人多势众，而且士气高昂，硬碰硬吃亏的只有我们。”

　　臣棡放下了酒杯，抬头问，“有我和战蓝在啊！”的确，有他们在，还没有他们打不胜的仗。

　　叶浩应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想你们去冒险。”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想他们去冒险。

　　臣棡不解，冷冷道，“只怕是你不想出战吧！”

　　叶浩应惊愕，他实在想不到他们也会不理解他，“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叶浩应低声问了句，语气有些颤抖。

　　臣棡没回答他，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才轻轻问了句：“那你为什么要投靠王钦若？”

　　蓝袍少年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睛都不愿睁开，但听了李臣棡这一句，他也情不自禁地睁开，望向叶浩应，显然他也想知道答案。

　　叶浩应望住二人，苦苦一笑，“那是为了咱们能在朝廷上立足，能有个靠山啊。”声音有些凄凉，有些委屈。

　　“那就该让士兵去送死，让百姓去受苦了吗？”臣棡不解地问。

　　叶浩应不敢答他，只是喃喃地一句，“想不到连你们也不了解我.....”

　　臣棡缓缓站起，怅然地望着叶浩应，“你....变了，连你的梦想也忘了。”淡淡地一句，说完转身便出了帐篷。

　　叶浩应笑得更苦，茫然地望向一旁的蓝袍少年，“你...也觉得我变了吗？”

　　蓝袍少年依然没有答道，只是缓缓地长叹了一声，也起身出了帐篷。

　　望着一黑一蓝的背影，回想起过去并肩作战的情形，生死与共，血战沙场，多少的英魂豪气，但是，现在却.......他低头喃喃地自语，

　　“我真的变了吗”

　　“人老了，是不是就真的怕死了？”

　　他又抬头望着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