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后别纪》刮刮乐

35、035 婢女夜逃

　　吕雉坐在刘季身后，手上拿着药一点一点帮他涂抹上。

　　烛火摇曳，牢房里还是那么黑暗，可吕雉却不再感到害怕。时光静谧，外面的世界连同外面的人都幻化无影。小小天地里只余他二人悄声相对。吕雉恍惚觉得自己像是重回上一世，在中阳里那间破草房里，羞红脸的她帮刘季洗澡擦背。
　　那时新婚呵，郎情妾意，他是她的天，她是他的蜜。

　　她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傻乎乎地要一颗一颗数刘季腿上的黑痣，而刘季总在她数了一半之时故意扰乱她。于是两人总要滚成一团，耍闹一番。夫妻数十载，她竟一直没有数清他那黑痣是否确是七十二颗。

　　背上的伤涂好了，吕雉忍不住悄悄探身往刘季左边大腿处望去，果见破衫遮盖之下有斑斑驳驳的黑点。她想起父亲的话，不由呆想，这黑痣果真是他一生下来时就有吗？而且一颗不多一颗不少，七十二颗整？
　　见吕雉停了手没声响，刘季疑惑回头，看到吕雉盯着自己的大腿发愣，便捋起裤管，露出满腿的黑痣：“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多的黑痣？可别被吓到了。”

　　吕雉回过神，赶紧起身，不再看他。
　　刘季依然戏谑道：“别急，以后咱俩成了亲我让你看个够。”

　　“我走了”，吕雉心头一麻，赶紧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刘季笑过之后，又不禁疑虑起来，这吕雉不会是觉得他腿上黑痣密密麻麻的吓人，嫌弃他了吧。

　　狱吏任熬过来重新把门锁上，刘季冲他问道：“任老弟，刚刚吕大小姐出去时什么表情？是生气还是高兴？”
　　任熬不明就里地想了一下，老实说道：“好像没什么表情，看着不像是生气但也不是很高兴。她还给了我五百钱，叫我方便的时候照顾你。”

　　刘季“嗯”了一声，重新躺下，面对着墙壁，边笑边思索救吕家的对策。

　　萧何陪着吕雉走出县狱，看着满天的星光说道：“城门已经关闭，吕大小姐若是不嫌弃就到寒舍歇息一宿，等明早城门一开，我再派人送你回府。”
　　吕雉微微笑道：“萧大人客气，不过娥姁知道有时候使些钱，城门守吏便会开门放人出城。”

　　萧何心头微惊：“那我叫一辆车送你回去。”
　　吕雉摆手：“不用，我骑马即可。”

　　萧何更是一惊，早上吕雉找到他家，他还以为是有车夫奴仆送她过来的，没想到是吕雉自己一个人骑马进城。

　　萧何不掩赞赏之色：“吕大小姐的胆量和魄力，萧某佩服。不过你一年轻女子，以后出门还是带着仆从为好。”
　　吕雉知道萧何是真心嘱告，便笑着点头接受。

　　离了萧何，吕雉便一个人驰马往城外奔去。宵禁虽严，但她骑马速度快，巡逻的士兵也无人去拦她。沛县是一个小城，除了官吏贵族，还有谁敢于宵禁之后在城内明目张胆纵马奔驰？

　　骑上马的吕雉思绪纷飞，她无法甩掉脑中幽暗阴森的县狱，更无法挥去刘季那布满血痕的背和黑麻麻一片的腿。
　　沛县的县狱，她也进去过的，而且和刘季一样受过重刑。只不过刘季受的是可见的皮肉之刑，而她受的是那见不得人的种种污秽之刑。
　　这自然是上一世的经历，那时刘季纵徒入芒砀山落草为寇，吕雉受连坐之罪被杨县令逮捕入狱。她在狱中挨了一个多月，受尽诸般折磨，简直生不如死。若不是有曹参和任熬暗中相助，她的一条命只怕早就丢在暗不见天日的牢房里了，哪还有后来的汉王妃，汉高祖皇后吕雉。

　　她为他受尽摧残迫害，人不人鬼不鬼地苟活着，而他却宠爱上另一个更加年轻貌美的女子，再她身陷楚营被俘为质时，封那女子为夫人。
　　没想到这一世，她也能亲眼见到刘季入狱受酷刑，而且还是因她之故。这真是既痛快又解恨，真是让人高兴！但又为什么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楚。

　　手里的鞭子狠狠甩下去，座下黑马昂首嘶鸣，跑得更快了。

　　“救命！救命！”
　　寂静的夜色中，突然传出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吕雉勒住缰绳，四下张望，只见一婢女打扮的女子三步一回头地从巷中奔过来。后面跟着追出几个家丁模样的男人，边追边喊着“贱婢”、“别跑、“打死你”等字眼。

　　眼见那女子就要跑到自己的马前，吕雉赶紧催马离去。家婢受不了苦私逃的事到处都有，她哪里管得过来呢？更何况眼下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

　　那婢女边追着她跑边高声喊着，“吕大小姐别走，求求你，救救奴婢！求求你！别走！”

　　吕雉见她认识自己，不由停住，待她跑近，问道：“你是谁？如何识得我？”

　　那婢女噗通跪在地上，“奴婢是杨县令府中的丫鬟青碧，曾服侍过您几天。”
　　吕雉细细端详那张因为过度惊吓而惶恐不安的脸，认出这婢女确实是县府的丫鬟。她跳下马，走到她身边，望着她身后追赶而来的家丁，问道：“青碧，你犯了何事，为何要逃？”

　　青碧哭诉道：“大公子要将奴婢送给雍齿大人，奴婢不愿意，他们便要绑了奴婢去。”
　　吕雉怔住，杨玦竟要将自己的丫鬟送给雍齿，这是作何？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沈氏之死杨玦觉得愧对雍齿，所以才送婢女作为一点补偿吧。

　　吕雉不解道：“你为何不愿意？反正是做婢女，杨家和雍家不都一样吗？”
　　青碧连连摇头，哭道：“不一样，去了雍府，命就没了。”

　　吕雉还想问清楚，那群家丁就追上来了，一上来就要去抓青碧，却被吕雉挡在中间。
　　为首的稍年长的家丁显然认得吕雉，忙嬉笑着行礼，说道：“吕大小姐，青碧私逃出府，我们按大公子的命令抓她回去呢。”

　　吕雉走到青碧身边，扶起她，看也不看那群家丁：“回去告诉你们家公子，就说青碧服侍过我，我很是喜欢，现下我们吕府正缺奴仆，我暂借她一用。”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