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1吗？嗯。》水渡银

1、是0啊（1）

　　“哇吼，终于回国了，我今天晚上想吃炒米粉、叉烧包、沙茶面、大鱼丸、海蛎煎、虾饺……”刚下飞机不久的年轻大男孩罗铭宇在车里大声表达着对祖国美食的怀念。

　　“罗铭宇，看你下巴张那么大，口水都快掉出来了，要是流到车座上，你哥肯定立刻把你踢下车。”坐在罗铭宇一旁的女孩笑嘻嘻道，同时伸出手捂住罗铭宇的嘴，“不过，你放心，本仙子用手帮你接着呢，掉不下来。”

　　罗铭宇拿开女孩的手，“呸，赵雪妍，你算哪门子仙子啊。”

　　被唤作赵雪妍的女孩，漂亮眼尾一挑，“嗯？”

　　罗铭宇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容，抓着女孩的手放在嘴边“啵啵”亲了两下，“你不是仙子，是我老婆。”

　　年轻人蜜恋的酸臭味飘满车厢，一直坐在前排驾驶座上的罗世凌终于忍不住咳了两声，“你们俩注意点，顾忌一下单身老年人的脸面。”

　　后座的罗铭宇嘿嘿一笑，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赵雪妍的手机响了。

　　“喂？对，我是。”

　　“啊？我拿错行李了？”

　　……

　　赵雪妍挂了电话，她刚刚跟电话那头的对话被罗铭宇和罗世凌听得清清楚楚。

　　“罗铭宇，你个蠢蛋，行李拿错了都不知道。”

　　俩人的行李是一向宠爱女朋友的罗铭宇一直拉着的。

　　面对赵雪妍的埋怨，罗铭宇讪讪笑着，“宝宝对不起，在飞机上睡得晕晕乎乎的，下飞机的时候脑子也不清楚，你别生我气嘛。”

　　赵雪妍虽然对罗铭宇小小埋怨了一句，但心里没真的怪罗铭宇，因为确实是不小心。

　　对方是他们同航班的人，箱子和他们的一模一样，这种事情也难免发生。更何况，对方已经打了电话过来，双方约定了地方，把箱子换回来就行，里面也没什么贵重物品，就是一些衣服什么的。

　　既然这样，罗世凌方向盘一转，开车驱向刚刚赵雪妍说的交换行李的地点。

　　到了地，罗世凌就看到有一辆车在路边停着了，周围也没别的车，他心想，应该就是这辆了。

　　他停好车，罗铭宇、赵雪妍下车，开后备箱取行李，那辆车上也有两个年轻男子下来取行李，四人一交谈，再看了看行李箱，确实是一模一样的箱子给弄错了。

　　罗世凌隔着车窗，看罗铭宇、赵雪妍和那两个男子交谈，那两个年轻男子，一人穿休闲T恤、短裤、休闲鞋，正对着罗世凌，模样清俊，潮帅潮帅，另一人背对着罗世凌，也是相似打扮，刚刚这两人下车的时候，罗世凌瞥了一眼这男子长相，怎么说，惊鸿一瞥，俊美非凡，身材也挺棒。

　　啧，一向见美心喜的罗世凌心里赞叹了几句，没想到今天碰见俩大帅哥。

　　一般男人碰见别的帅哥，可能不会有什么特别感觉，但罗世凌是个gay，而且是个守身如玉多年的老0，就是同性恋里的下面那个。

　　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和周围大部分男生有不同，后来接触了一些圈子里的事，又发现自己是0，是0就得配1啊，但他这么多年愣是没找着和自己相配的1。

　　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现实中0多1少，优秀的1就更少，而找和他心意相通、志同道合的优秀1就更少了。

　　另一个原因就是，罗世凌心目中理想的伴侣，是床□□/己人，床上大猛攻，只爱他一人。当然，其他各方面也要和他相匹配，他的要求有点（很）高。

　　可现实是如此残酷，被迫守身如玉，是每个大0青年心里的痛。

　　罗世凌都三十岁了，上个星期刚过的生日。

　　罗世凌小小走神了一会，回过神就发现车外四个人的气氛变得不那么友好了，他长眉微蹙，又迅速展开，拉开车门，走下车。

　　“怎么了？”罗世凌走过去问罗铭宇，他这个时候是侧身对着那两个陌生男人。

　　“刚刚打开箱子检查东西，那人非说是我们拿了他的画册。”罗铭宇一手揽着赵雪妍的肩膀，语气生硬，眼神瞪着对面那名同样脸色不善的年轻男子。

　　罗世凌微微扭头，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是那个俊美非凡的年轻男人。

　　然而，在他看向那年轻男人整理的一刹那，罗世凌不自主地退了一步，眼中透露出一丝吃惊的神色。

　　任谁被一个陌生人用那种眼神看一眼，都会有罗世凌这样的反应，那眼神好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罗世凌吃惊过后有点纳闷，很快，他又发现，俊美非凡男人旁边的潮帅男子露出一个比他明显许多的，毫不掩饰的，非常夸张的吃惊神情。

　　罗世凌更纳闷了。

　　这什么情况？

　　倒是罗铭宇向前一步，“喂，你那什么眼神，什么表情啊，拿错行李也不是我们一方的错，你们自己也有责任。还有，再说一遍，那个行李我们一直没打开看过，你那什么画册，我们更不可能见过。”说到这里，罗铭宇的表情略带轻蔑，“你那画册也不是什么名家手稿，谁稀罕拿啊？”

　　最后一句话说得稍微有些过分，对方几乎瞬间被激怒，那架势要动手！

　　罗铭宇也不是善茬，也摆出了要和对方动手的架势。

　　罗世凌见状，快速伸手拉住罗铭宇，同时身体挡在了罗铭宇前面，赵雪妍也拉住自己男朋友的右臂。

　　而对面的潮帅男子也及时握住了俊美男子的手腕，“冷静，老周。”

　　大家都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僵持在那。

　　罗世凌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他朝俊美男子微微一笑，“周先生，我给你道歉。”

　　那潮帅男子喊俊美男子“老周”，所以他称呼对方为“周先生”应该没错。

　　“我弟弟刚刚说话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看出来，那本画册对你挺重要，我之前一直坐在车上，也不清楚情况。”罗世凌又转头看罗铭宇，“小宇，到底怎么回事？”

　　罗铭宇立刻就将前因后果给罗世凌详细说了一遍。

　　罗铭宇和赵雪妍找这两人换行李，为了让双方都放心，就提议大家都当面验箱子，免得事后出什么麻烦。对方也同意了，赵雪妍打开自己箱子，都是些衣服化妆品，她东西都在，什么也没丢，赵雪妍爽快地合上箱子。

　　本来，如果对方也检查无误，大家就一拍即散，各回各家。拿错箱子这事，明显双方都有责任，是同时拿错的，后来出了机场才发现。

　　可那姓周的男人，一口咬定自己的画册丢了，罗铭宇和赵雪妍脱不了干系，男人的态度还非常恶劣，就闹成现在这样。

　　前因后果不难弄懂，罗世凌略一思索，觉得事情不大，朝对方摆出友好姿态，“周先生，现在这事情前因后果我也挺清楚了，我先再次替我弟弟向你道歉。但是我弟弟他没朝你撒谎，我们拿了行李以后，就把它放在车的后备箱里，别说打开箱子了，就是看都没看一眼，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在你们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箱子拿错。”

　　罗世凌这时看了看赵雪妍的箱子，再看看对方的箱子，两个箱子外观几乎一模一样，贴的行李牌也一模一样，还真是巧了，“周先生，我问一句，那个画册确实和我弟弟说得一样，不是什么名家手稿之类，只是你的随手画稿而已吧？”

　　姓周的男人看着罗世凌，点头，“是我的随手画稿，不是什么名家手稿，我也不是什么名画家。那画册对别人来说，确实没什么大价值。”

　　这男人的眼神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吓人，自打罗世凌开口向他道歉，插手这件事以后，整个人的表情也冷静了许多。

　　“那你的行李箱里还有别的什么贵重物品没有，和画册一样也丢了吗？”罗世凌友好的姿态显得人风度翩翩，看上去非常有教养，极易赢得别人的好感。

　　周姓男子顺着他的话很快思索了一下，他箱子里放着一些奢侈品，检查的时候都在，就是画册不见了，想到这里，周姓男子终于彻底冷静下来，对方没理由拿了没什么大价值的画册，而不是那几件奢侈品。

　　但是，他的画册丢了，周姓男子的眉心皱起。

　　罗世凌察言观色，将男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周先生，看来你也是明事理的人，我也是。那画册对你来说既然那么重要，你之前那么着急也是人之常情，我理解你。但你确实是冤枉人了。”

　　罗世凌把自己的良好教养展现得一无遗漏。

　　周姓男子陷入沉默，这气氛又僵住。

　　罗铭宇在一旁很是不耐烦，他跟好脾气的哥哥可不一样，“哥，你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咱们报警算了，免得这人纠缠着不放。”

　　这一次，周姓男子没再暴脾气地想要跟罗铭宇动手，他的伙伴潮帅男子出来当和事老了，“要我看，报警根本没必要。老周，你不是带回来两个行李箱么，是不是把那个画册放另一个里面了，你要不找找？”

　　周姓男子果断去打开自己的另一只箱子，一找，果然在里面。

　　真相大白，一切都是乌龙！

　　周姓男子面上表情冷硬，明显是面子有些挂不住，将自己的行李箱都放进后备箱以后，冷冰冰的视线扫过赵雪妍、罗铭宇和罗世凌三人，那视线在罗世凌身上似乎额外多停留了两秒，然后，就一声不吭地上了自己的车。

　　罗铭宇和赵雪妍平白受了一回冤，对方事后别说道歉了，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真是，俩小情侣默契冷笑。

　　“喲，什么人啊？”赵雪妍阴阳怪气地开口，罗铭宇也正要跟着阴阳怪气地搭腔呢。

　　罗世凌打断他俩，“行了，你们两个也赶紧上车，咱们赶紧回家，我给你们定了翠湖楼的包间。”

　　罗铭宇撇撇嘴，右手拉着赵雪妍，左手朝仍然还在场的潮帅男子比了中指，然后才拉着行李箱上了车。

　　潮帅男子给自己哥们坑了一回，也只能认了。

　　“你别在意啊，他们就是……”罗世凌话还没说完。

　　“没事，其实今天这事，主要责任在我们，我那个哥们心情也不好，对不住了，兄弟。”潮帅男子也挺客气，还很热情，“咱们今儿也算认识一场，应该认个朋友。我姓齐，叫齐一鸣，齐白石的齐，一鸣惊人的一鸣。不知道兄弟你怎么称呼啊？”

　　“我叫罗世凌。”

　　“罗是上面一个四下面一个夕的罗吧，这个我知道，不知道世凌是哪两个字？”

　　“世是世界的世，凌是凌云的凌。”

　　“哦，这个名字好啊，人活一世都得有凌云之志嘛。”

　　这人还挺会说话，罗世凌觉得有趣，也恭维对方，“齐先生的名字也好，一鸣惊人。”

　　“别叫我齐先生，听着怪别扭的，我朋友都叫我大齐，你叫我大齐就行。兄弟你电话多少，我留个，咱们以后……”

　　“你还在那说什么废话，赶紧走了。”周姓男子这时突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面色不虞地催促齐一鸣。

　　齐一鸣朝罗世凌抱歉一笑，罗世凌也客气道，“齐先生，那我也不跟你多说了，咱们有缘再见。”

　　齐一鸣刚刚虽然对罗世凌挺热情，但罗世凌对他始终就是客气，不叫他“大齐”，还称“齐先生”，又说“有缘再见”，那就是没心跟他交朋友呗。

　　齐一鸣嘿嘿笑了几声，也不再多说。

　　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车上，各自驶向不同方向。

　　其实，刚刚罗世凌之所以跟齐一鸣在那聊天，是还想问一下，之前齐一鸣和那位周先生初见他时所表现出来的异状都是怎么回事，可周姓男子突然一打岔，他一时之间就把自己的疑问抛到脑后，没再想起来问。

　　等他一会想起来，已经走远了，算了，也没什么好问的，萍水相逢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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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一鸣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排车座上的男子，“老周，我刚刚都准备跟那人要电话了。”

　　“你要他电话干什么？”

　　“嘿！周玉涵，你说我要他电话干什么？我特么还不是为了你，告诉你啊，那人叫罗世凌，名字不错，人活一世得有凌云之志。”

　　“闭嘴吧你。”周玉涵没再理会好友，闭眼靠在车座上。

　　齐一鸣只能闷头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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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世凌带着罗铭宇和赵雪妍去了翠湖楼，这家高档酒楼在当地很有名，几个招牌菜都很不错，罗铭宇和赵雪妍每次放假回国，罗世凌都带他们来这里吃。

　　罗世凌和罗铭宇先进了包间，赵雪妍则先去了洗手间。

　　罗铭宇将自己平时爱吃的，女朋友赵雪妍平时爱吃的，哥哥罗世凌平时爱吃的都点上，等侍应生出去，包间就剩他和罗世凌的时候。

　　罗铭宇露出一脸奚落表情，手肘捅在罗世凌的肋骨上，“哥，你今天在那俩人面前，脾气也太好了吧，好得我都不敢相信你是我哥了。”

　　“我什么时候脾气不好了？”罗世凌斜睨了罗铭宇一眼，反问道。

　　“嘿嘿嘿，哥，我知道，你今儿看见俩帅哥，心里是不是，嗯？荡漾了几回？我知道，你就爱那种年轻貌美的美男子，别跟我装。”罗铭宇早就知道自己哥哥的性取向，也一直是包容支持的态度。

　　罗世凌见弟弟这么懂他，会心一笑，“不愧是我亲兄弟，你觉得他俩是长得不错吧，尤其是那个姓周的，脾气虽然差了点，但是那个模样儿……”

　　“唉？打住，打住，哥，我是耿直耿直的、笔直笔直的直男，没兴趣跟你讨论男人长得怎么样。”罗铭宇一脸不适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哥，你都单身这么多年了，心里就一直没有过谁，就知道看了几个美男子流流口水？没点实际行动？”

　　“你哥这么优秀的人，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你哥。”罗世凌想到自己单身这么多年，也是心里苦。

　　“也是，哥，你这么优秀。”罗铭宇侧头看着他哥，罗世凌就是大部分人眼中的完美情人，家世好，能力强，人长得更好，身材挺拔修长，罗铭宇的所有女同学，凡是见过他哥的，对他没有兴趣的，十有八九都对他哥有兴趣。男同学嘛，也有那么一两个有点意思的。

　　但凡对他哥表示出兴趣的女同学，罗铭宇都替他哥委婉拒绝了，因为他哥不喜欢女人啊。

　　而对他哥表示出兴趣的男同学，罗铭宇拒绝得更不留情面，实在是配不上他哥啊。

　　“哥，再怎么说，你也三十岁了，要求也别太高，差不多就行了，看你老是独守空房的，弟弟我却整天如花美眷抱在怀，真是于心不忍。”罗铭宇表达对老哥关心的同时，不忘秀一把恩爱。

　　“去你的。”罗世凌给了他一个白眼。

　　“哥，还有啊，我知道这男人跟男人分攻受，1和0的，我可告诉你啊，你不能做受，不能做0，谁要是让你做受，做0，别怪我跟那人不客气，我哥可不能让人给欺负了。”罗铭宇一脸严肃。

　　看来他弟弟对这个男同性恋还有不少误解，不过罗世凌也不给罗铭宇做科普，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没兴趣知道这些。

　　只是他是做攻做受，做1还是做0，他弟弟说那么多也不管用。

　　他的名字叫罗世凌。

　　是0啊。

　　而且世代为0啊。

　　怎么着都好像有点天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