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夫之路》天行有道

14、东窗事发

　　仆役还未来到正屋，在后院里就与谢大奶奶撞了个正着。

　　谢大奶奶拍了拍衣裳，皱眉说道：“来兴儿，发什么颠，走路也不长眼？”

　　“奴才、奴才……”来兴儿结结巴巴的，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谢大奶奶见他吞吞吐吐，觉得好不耐烦，“有话就说，嘴里含着秤砣怎么着？”

　　来兴儿这才鼓起勇气，将那女子所说一一道来。

　　谢大奶奶呆若木鸡。

　　这消息的冲击的确大。她自己完全不曾想过，怎么会……

　　她到底是经过大阵仗的人，半晌，定下神想道：此事若真，她自己是做不了主的，还得禀报国公夫人才行。

　　因说道：“你先将那柳氏稳住，大夫人那里我来说。”

　　来兴儿答应着去了，想想其实没这个必要——那女子摆明了来闹事的，就是赶只怕都赶不走呢。

　　谢大奶奶心神不宁，来到国公夫人房里时，额上已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国公夫人正在让谢欢帮她写几张帖子——她自己虽识字，许久不动笔，怕字迹难看。

　　谢欢满脸的不情愿，碍着母亲的吩咐，又不好不遵，心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国公夫人见到大儿媳妇，便笑道：“你来看看，还漏了哪家，都记得抄上来。”

　　谢大奶奶勉强一笑，“母亲写的什么？瞧着倒仿佛庚帖的形制。”

　　国公夫人面有得色，“可不就是庚帖，五郎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琢磨琢磨说一门亲事了。”

　　“娘！”谢欢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又扯上我了？我现在不想成家！”

　　国公夫人完全无视他的意愿，竖眉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成家立业的。你四哥不在京城，咱们鞭长莫及，所以先为你打算着，原是一片好意。你三哥从前那般桀骜，不照样乖乖娶媳妇了。”

　　那都是你们的诡计，谢欢暗道，苦着脸不说话。

　　正好说到这一茬，谢大奶奶自觉来了机会，插话道：“母亲……”

　　国公夫人却仍在对不听话的幼子絮叨，谢大奶奶连呼几声，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无奈之下，谢大奶奶只好拔高声音，“母亲，媳妇有话跟您说！”

　　“你说。”国公夫人还是头也不回。

　　这可实在没法子了，谢大奶奶咬一咬牙，高声说道：“母亲，三弟妹她是个男的！”

　　这一下的冲击果然巨大，国公夫人的脸僵成了石像，谢欢也怔怔地回头看着。

　　“你说什么？”半晌，国公夫人嘴里才迸出这几个字。

　　“媳妇一时也解释不清，母亲只要派人把大门外的柳氏带进来，问她就是了。”谢大奶奶垂头说道。

　　她是真不愿管这些闲事，可是没法子，谁让她管着这府里的家政呢？此事注定脱不了干系。

　　柳垂丝很快就被带进来。

　　“你方才所说都是真的？”国公夫人冷冷瞧着她。

　　“千真万确。”柳氏敛衽施了一礼。

　　消息传到三少爷院里时，已近黄昏了——国公夫人密谋审问那女子，差不多也用了这么久的功夫。

　　听国公夫人院里的凝碧诉清始末，玉果当时就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败露得这样快，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手脚呢。

　　四小姐虽然要求她揭穿真相，可玉果至今未能想到一个很好的主意，这秘密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

　　凝碧千叮咛万嘱咐，“玉果姐姐，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不知你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总之五少爷让我将此事转达，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她匆匆离去。

　　玉果站在原地出了一会神，快步向房中走去——无论如何，此事超出了计划，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七少爷一声。

　　方垣的确在房里，不巧的是，谢易也在。

　　方垣见到她，皱了皱眉，“玉果，你来做什么？”他叮嘱过，无事不必人伺候的。

　　“小姐，婢子有话同您说。”玉果鼓起勇气说道。

　　谢易懒懒开口，“有什么话，当着面说就是了，何必鬼鬼祟祟的。”

　　他清楚方家上下都不待见方垣，只恐又有什么诡计。

　　方垣也静静地看着她。

　　玉果咬一咬牙，“七少爷，他们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

　　谢易脸上并未显出吃惊，看来他早就知道七少爷是男扮女装了。玉果暗道，这两个人果然是一伙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秘密揭穿是迟早的事，只是不想会这么快。谢易皱眉看着方垣，“不然我带你出去避避风头？”

　　“怎么避？”方垣摇头，“避不了的。”

　　“可眼下……”谢易有些犹豫。他很清楚自己那位母亲的脾气，自己可以骗人，却绝对忍受不了别人的欺骗。一旦此事拆穿，必将引起一场大风浪吧？

　　方垣正要说话，国公夫人金刚怒目地出现在门口，“眼下你们哪儿也去不了。”

　　她使了个眼色，十来个仆役立刻严严实实地把在门首。国公夫人两手叉腰，目光炯炯地看着室内，“姓方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谢大奶奶和谢欢小心翼翼跟在身后。谢欢更是暗暗叫苦，他明明已经叫人传了信，怎么这两个人还待着没走啊？

　　谢易勉强笑道：“娘……”

　　“少叫我娘！我不是你娘！”国公夫人竖眉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个冒牌货？”

　　国公夫人的问法一向都很直接化。

　　换做平时，谢易或许会发挥他那诡诈的本性，编出许多做作来。可今日他却难得的坦率，只听他老实应道：“是。”

　　国公夫人的肺都快气炸了，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居然伙同外人来欺骗她！她愤然一指，“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倒不用别人回答。

　　方垣拍拍谢易的肩膀，示意他让让，自己却稳稳地走上前来，“我叫方垣，是方家三房的独子，在家中排行第七。”

　　仿佛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自我介绍。

　　*

　　夜色沉寂，一轮弦月高高挂在半空，投下皎洁的清辉。

　　柳垂丝匆匆行至照桥边，如愿在桥下见到那个等候已久的人影——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

　　男子的声音有些刻板，带着金属的冷硬，仿佛刻意压抑下所发出来的。他问道：“怎么样了？”

　　柳垂丝面上掩不住欢欣雀跃，“如大人所愿，谢家此刻已经大乱了。”

　　更令她如愿，谁让他们个个瞧不起她，那么，她也要让他们尝尝鸡飞狗跳的滋味。

　　“你做得很好。”男子顿了顿，声音依旧听不出丝毫感情。

　　柳垂丝忽然有些羞答答的，“那么，大人您之前答应妾身的事……”

　　她端庄而小心地抬起头来，目光中充满热切与渴望。

　　男子仿佛努力按捺住一丝笑意，“这个自然，我这人从来不食言。”他指了指身旁一个人影，“阿土，现在你就是她丈夫了。”

　　“是，大人。”那人恭敬应道。声音粗嘎嘶哑，像夜枭的叫声一般难听。

　　柳垂丝这才看清黑影里还站着一个人，无疑是面前这人的仆役。这样丑陋难堪的相貌，这样卑贱的出身……

　　柳垂丝粉面立时变得惨白，大人抬脚要走，她匆忙抓住他，凄凄说道：“大人，你答应纳我为妾的。”

　　大人好整以暇地蹲下身，用一根食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语气里几乎带有恶意的嘲弄，“我是说过纳你为妾，可没说是谁纳你为妾，柳姑娘，以你这样的出身，不会真的痴心妄想吧？”

　　说罢，他轻轻踢开柳垂丝抓着他靴子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柳垂丝伏在地上，一边捶地，一边哀哀痛哭起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明明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再不济也还有不值钱的自由，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

　　更可恨的是，她连此人的身份名姓都不知道，就这样上了此人的当，她为何这样傻？

　　阿土静默地走到她身边来，“垂丝，咱们该回去了。”

　　“谁许你这样喊我？”垂丝狠狠地瞪着他。

　　“谁让我是你相公？”阿土脸上出现一缕古怪的微笑，转脸就重重地赏了她一巴掌。

　　他这一掌力道极大，垂丝当即昏死过去。

　　阿土将她随意扛在肩上，像扛起一麻袋米般，默无声息向林中走去——那里是他的家。

　　古旧的照桥静静立在皎白的月色中，桥下的流水一如既往，欢快地向前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