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散】终究还是在意我的》箐鱼

4、part.4

　　苏散作为交换生，进修财经院校，教授虽然喜欢他的认真，但也确实不怎么关照他，左右不过一年，兴许感情没培养出来就走了。

　　对于前半生云里雾里的生活他难以寻觅，恍如水中望月，摸不着看不透，偶尔尽量去回想，却只有几个零散的片段。

　　他无力改变，也不甚在乎，这事他急了也无可奈何，也就不必徒增烦恼

　　倒是对不起他的父亲，尽管本能的想要亲近，他却依旧手足无措，少有言语。

　　对他来这里的决定，父亲已经是不满意的，他也着实难给一个满意的答复，放着美国有教授帮衬，有父亲提携的大好前程不要，大三关键一年来中国当交换生，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还好，终究还是接受了，再多的冷言冷语，不过是为了苏散日后的一片坦途，若是当真喜欢，也只能接受了。

　　当初听到苏橙这个名字，使他与父亲的交谈缓了许久。

　　苏散无法抑制的陷入意识的生冷僵硬，一瞬间的骤然惊醒般的混乱，耳边是无数的低沉的絮语，仿佛咬着耳畔，带着冰凉的气息直入脑海。

　　仿佛电影里被封印了的神秘莫测的过往，总在不经意的时刻冒出头来，却只找得到零碎的蛛丝马迹。

　　他不记得在自己过去二十一年的人生里错过了什么，遗忘了什么，在一个月以局外人的视角以苏散的身份进行相处，记忆如破冰，渐渐浮现。

　　一切都重新鲜活起来。

　　老教授云在一次授课中大加赞赏他的论文，风轻云淡的微笑。

　　一个金发的漂亮姑娘仰头看着他，目光专注，脸上依稀几个可爱的雀斑，手中拿着粉红色的信封。

　　他被一名亚裔邀请参加夜间party，盛情难却，却险些误吸□□，被灌了酒，苏文谐找到他的时候他醉的不省人事。

　　他跟父亲激烈的争吵，拎着行李就走，在外面吹了三天冷风又灰溜溜的滚回了家。

　　灰暗单调的，晦涩痛苦的，欣欣向荣的，暖色美好的，幕幕交加。

　　他却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挣扎，夜半难眠，辗转反侧。

　　他是谁呢，真的是苏散么，家境优越，品貌俱佳，意气风发的米国高等学府精英？

　　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如果他不是那个阴鸷偏激，却渐渐成长为上进阳光的苏散，如果那些记忆都不属于他，如果他只是个无缘无故的孤影。

　　他又能怎么办呢。

　　没人能给苏散答案，这样的事他从来没有头绪，心中似乎垫着石头一刻不停的叫嚣着

　　他只能孤身一人来到中国，用双眼去看，用双耳聆听，一点一点的试图寻找。

　　至少还有苏橙，一颦一笑，带来的惊涛骇浪般，却又纤密的感触，这一躺算是没白来。让他觉得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

　　作为华大交换生，苏散难免受到了不少关注，尽管他长的一张华夏的脸，纯正的黑发黑眸也无法遮掩同窗们略微的好奇心。

　　可能是为了照顾他这个远到而来的同族，他们打招呼的时候都竭尽全力地让他宾至如归

　　比如说“Hi，my name is Li Hua”

　　或者“How are you？”

　　在或者“Nice to meet you！”

　　面对这种特殊照顾，苏散只能木着脸回应“Hi，I am fine，thankyou.N
　　ice to meet you，too.”

　　诸如此类的三段式，掩饰不住他们从小学支撑到现在的英语。

　　这种无法言说的尴尬，直到他看到金发碧眼的丹尼尔居然会生出同胞的感觉。

　　————

　　逆着光，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上讲台。

　　他身上一袭定制西装，极为贴合他的身线，勾勒出挺拔的身姿，双手轻轻撑在讲台上，准备着演讲可能用到的东西

　　他刚开始微低着头调试麦的高度，略微整理了下资料，又立起来放在桌面上发出砰的清脆声响，资料被整齐地放回原位。

　　他抬起头，不动声色的将视线留给他的听众。目光很深邃，仿佛将讲台下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

　　视线并没有聚拢，而是分开的，他看向在场所有人，也收到回视，依旧平静。

　　苏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台上那个人锐利的眼神，似乎贯穿
　　穿了熙攘的人群，钉在他身上。

　　割裂了满座空间，专注而认真。

　　事实上，他本来并不喜欢参加这些教授推荐的演讲，不过被丹尼尔拉来也是无法抗拒因素。

　　“我姓段，10界毕业生，今日受邀给大家讲一节关于金融业现状的课。”

　　段承轩抬头，声音不高不低的平静，伴随着缓慢的能留给他充分思考时间的有质感的低音，开始他的讲授。

　　在灯光下，他好像格外耀眼，无形的气场宣扬的淋漓尽致。

　　苏散离得远，蛋成仙的话远远的传来，加之这本身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听得有一句没一句，目光却从没离开过。

　　段承轩的腿真长。

　　苏散啧了一声

　　平时给他们代课的老师跟他差不多高，站在那讲桌到他胸口，平常看着不觉得有什么，段总一来高下立显。

　　——讲桌只到段承轩小腹

　　衬的他身高腿长。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

　　低低的，仿佛大提琴被拉动时低调的悠扬，像无声的海。

　　他的五官很端正，组合起来高鼻深目，英挺严峻，不是现今最受欢迎的温和俊朗逢人三分笑意的五官。

　　却仿佛出鞘的利剑，极有气势，眉目深刻。

　　“嘿，看着段总发什么呆呢。”丹尼尔推了苏散一下，眨眼调笑。

　　“没什么——”苏散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过，他长的倒是不错。”

　　——就是人有点毛病，怕不是个傻子吧。

　　“哈，我也觉得。”丹尼尔附和的点头：“想来前面的妹子们都要春心萌动了吧，难得来发表演讲的学长这么帅。”

　　苏散习惯性的点点头，丹尼尔的话并没有分散他太多的注意力，简单的表示应答过后，又把注意力放在段承轩身上。

　　后者八风不动，四平八稳，有条不紊地陈述一个典型的经济模型。

　　演讲过的不快不慢，却已渐至尾声，照例是十分钟提问时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家不约而同的眼神一亮，瞬间听众席暗潮汹涌。

　　坐在前面的妹子们回过头，心照不宣的四周扫视，交换一个诡秘的眼神，一瞬间都蠢蠢欲动。

　　“她们兴奋什么？”苏散偏头，问旁边的丹尼尔，对理学院的妹子，他向来是摸不清的。

　　“提问啊。”看着苏散疑惑的眼神，丹尼尔解释道：“就是长的帅的问情感状况，长的丑的问专业问题呗，华大惯例。”

　　那对段承轩理所当然的问感情问题咯？

　　“对啦，小苏散。”

　　丹尼尔把手肘打在苏散的肩上，不太适应关系并不亲密的朋友稍微越距的举动，苏散向后移了一下。

　　“你只喜欢女孩子么？还是男女都可以。你有男朋友么？”丹尼尔低声，在他耳鬓厮磨般地低声问他，婉转的伦敦英语从他口中吐出，甚至带了些叹咏调。

　　也许是他的英语太过自然而然，从没发现与自己结伴近一个月的小伙伴还有这种倾向，苏散有些震惊，忽略了与丹尼尔一起发声的那道沉静的声音。

　　苏散双眼微睁，有些咂舌：“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想什么呢——”

　　没来得及将话说出口，却在突然间，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他不明情况，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懵比.jpd

　　段承轩的声音占据了他整个脑袋，低沉华丽的声线：“这位同学有什么想问的么？”

　　原来是被选中问问题了……

　　有什么想问的？

　　苏散皱了皱眉，一瞬间汇聚在他身上的目光让他有些不适应，并且他主学的又不是金融，能有什么想问的，勉强问些专业性的问题他自己也搞不大懂。

　　以及，这个问题是段承轩问他的。

　　脑子迟钝地运转着，仿佛在漫无边际的荒原中跳望，寻不着一方绿洲。

　　丹尼尔不怀好意的接着凑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微凉的气息：“问你呢。”

　　“或者你先回答我……有男朋友么？”

　　太过自然而然地，苏散的脑子里被这句话占据，这让他难以去在意旁边的人不合礼数的具有挑逗意味的举止。

　　不单单是他自己都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这绝非是太多的注视给他的压力。

　　而是仿佛也有一些隐秘的情绪成为一股冲动意愿的来源，压抑在他胸口让他一瞬间几乎忘记其他所有的，在此时都显得多余的想法。

　　称不上脱口而出，也更称不上深思熟虑。

　　华大的礼堂中座无虚席，所有的人在同时听见他的声音响起。

　　“段学长，请问你有男朋友么？”

　　一时间，全场寂静无声。

　　坐在前面的妹子回过头，盯着苏散一顿猛瞧。

　　段承轩货真价实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嗓子里发出不明意味的轻音。

　　丹尼尔瞪大眼睛，遵从自己内心满怀敬畏地拍了拍苏散肩膀，与他拉远了原本过近的距离，安静如鸡。

　　而苏散，强撑着问问题时没什么表情的脸，冲动过后的副作用让他此时陷入了不绝如缕的追悔以及尴尬之中。

　　还没来得及制止，反应过来，全场便已经陷入了这种尴尬的氛围中。

　　“还没有呢。”段承轩打破了满室尴尬沉默的氛围。

　　还没有呢？

　　如果他没有会错意的话，这意思是迟早会有？！

　　苏散如涸辙之鲋，觉得自己的声名岌岌可危，仿佛他的思想被禁锢在摇摇欲坠的生命垂危的身体里，正无力地瘫痪在病床上，被无数双手推着匀速前行，万分紧张地在看不见头的走廊中驰过。

　　并且有人拉着他的手，与奄奄一息的他言辞恳切的说：“别放弃，你还有救。”

　　苏散僵硬这面部表情，保持声线稳定，看着极为镇定：“那么祝学长早日找到——”

　　“好，我们继续提问。”段承轩轻撇他一眼，偏了偏头，视线聚焦在另一个提问的同学身上。

　　——女朋友！

　　这句话被卡在嗓子眼，进退不得

　　脑子里的他，在抢救过程中还没来得及挣扎就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