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至死不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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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間，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大雪之中如霜的少女膽怯又勇敢的攔住他的車子，問他要買藥錢、舊衣洗到泛白，沒錢買衣服，卻將巨額金錢一毛不差地送還給他，對他講無功不受祿、面對他的荒唐要求毫不遲疑答應的她，讓他既歡喜又害怕、當她告訴他不可以害他無法娶妻而要帶兒子離開時，他第一次衝動強迫了她，她不知道，他想娶的妻從來只有她一個、她為他承受劇痛生下孩子卻瀕臨死亡，他在屋外聽的心都在淌血，恨不能替她受了這極刑、終於有勇氣告訴她自己的心意，誰知相知卻只短短一夜、她宮門前哀輓決絕的一笑，烙成他心上一點朱砂、她不動不笑不說話，他的心好像也跟著沉寂了、蒼白如縞的她在他懷中嚥氣，他誓言要天下人為她陪葬。
錯過七年才相知，隔了一年重相聚，他們還是相愛，時過境遷，卻是相對已無言。錯誤的決定，對彼此都造成了重大的傷害。她終究會死，他也終究要為她實現負盡天下人的諾言。
他還記得她曾經問過他，「你為什麼在我面前從來不稱孤？」
他笑，像是她說了什麼好笑的話，那樣不可抑制，笑到她生氣，「這有什麼好笑的？你不願講便不講吧！」
他停下來，扶住她的肩，認認真真的對著她的眼睛，「因為我已經有了妳，再也不是孤家寡人。」
而如今妳卻那麼狠心，逼的我又得稱孤道寡…什麼臨王，什麼國家，沒有妳，我要這空虛的江山做什麼？從今爾後，大片山河，良辰美景，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蔚憐的容顏在他眼前忽閃忽現，或莞爾或啜泣，最後她含淚對他粲然一笑，像離開臨國前那抹笑容一般決絕，然後她轉身走遠，纖細的身影在他淚眼中逐漸模糊，消失不見。
他心裡一沉，不顧一切大喊出聲，「憐兒，不要離開我！」
他被自己的叫喊驚醒，赫然發現自己正躺在寢宮的床上，入眼滿室怵目驚心的紅閃爍地他幾乎睜不開雙眼。
一大群舍人聽見他的喊聲匆匆進內室查看，太醫為他請了一脈，說只是悲傷過度，之後又說了什麼韓紜根本沒有在聽。
他為什麼只是暈倒，而不乾脆隨憐兒一起去呢？
韓紜沒對太醫的話有任何表示，只眼神空洞的問：「憐兒在哪裡？」
幾個舍人見他這模樣都情不自禁落下淚來。用衣袖偷偷擦去淚水，一個離韓紜最近的舍人輕聲回道：「回王上，王后娘娘已經裝扮妥當入殮，只待王上發話便可舉行國葬。」
韓紜聽完只是點點頭，「如此便吩咐下去辦吧！」
整場葬禮，韓紜只是眼神空洞的看著眾人挖了大坑，將裝有蔚憐屍首的棺木放入，掩埋。反而是他的三個孩子哭的聲嘶力竭，讓聞者都為之動容。
他這狀態一直持續到蔚憐下葬後十日。
韓紜呆坐在書桌前，看著堆積如山的奏摺，沒有想動手批閱的意思。年輕的將領走入，詳細向他報告了最近軍隊的訓練情形。將領說的正高興，韓紜卻淡淡打斷他，「韓俊，孤要攻成。」
韓俊愣愣看著這個從王后下葬後就沒再開口過的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但王上，成國有蔚國…」
「孤要攻成。」沒有否決餘地，他冷冷截去他的勸。
韓俊明白了，韓紜說的不是提議，而是命令。縱使知道沒有勝算，但他心意已決，誰也勸不住。
「末將遵旨。」
韓俊沒想到的是，韓紜不僅要攻打成國，還打算御駕親征。幾個老臣被他氣病了，乾脆集體罷早朝，但這仍沒有讓韓紜打消攻成的念頭。
這個曾經以風流俊雅著稱的公子紜披上戰甲後整個人散發出肅殺之氣，無人敢逼視。
他帶領臨軍一次又一次衝鋒陷陣，數不清多少次幾乎要死在有備而來的成軍手中，卻因為手刃梁謹的諾言，讓他一次又一次挺了過來。
待到他領兵到達遠平城下時，守城的將士幾乎要認不得，這個渾身浴血，宛如地獄爬出來一樣的男子，就是那爾雅長情的臨王韓紜。
他氣勢萬鈞舞著大刀，像要將天地覆於刀下。他策馬闖入成王宮殿，身中數箭血流如注的他似不覺疼痛，直到他將梁謹斬首於刀下，才覺得一切圓滿了，等在那裡讓數十侍衛用磨地鋒利的劍將他風光大葬。
臨惠王五年秋，惠王紜及成昭王梁謹死於遠平之戰，惠王得年三十四。太子靄即位，是為武王，將惠王與憐姬合葬於王陵。
「憐兒，妳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那天下著和現在一樣的大雪…」
臨國王陵後山，一對男女依偎在一株梅樹下，賞漫天白雪，兩人均是一身白衣，與皓皓大地相互交融。
女子輕聲笑道：「當然記得。那時所有人都不理我，只有你，竟然毫不心疼的給了我三十兩銀子。」
「三十兩算什麼？妳若願意，要我給妳整個江山都行。」男子低下頭，誠懇的凝視她的眼睛。
「我不要江山，只要你能一直在這裡陪我賞雪。」女子一哂，鑽入他的懷中。
男子緊緊抱著她，「我答應妳。」
我答應妳，不論妳想要什麼，絕對都要替妳得到，哪怕覆滅江山，哪怕負盡天下。
至死不渝。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至死不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