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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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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两人在一个小区后,尤年跟着许泽阳显然有了更充分的理由。许泽阳拿他也没办法,冷脸摆了很多次,但尤年就是不退缩,发展到后来许泽阳见尤年的次数比见自己班同学还多。
“又碰到啦!”
尤年露着白白的牙,对着许泽阳笑,手里端着刚买的一盒炒酸奶。
尤年他们小区不远有一个夜市,繁华热闹,是市里圈出来的发展项目,尤年很喜欢夜市里的这家炒酸奶。
许泽阳挑起眉看他,没给什么反应,继续扭头和身边高大的年轻男人低声说话。
这周末秦见来看他,两人出来吃饭,没想到还能碰见尤年。
陈昊在前面走了一段才发现尤年没在身后跟着,赶紧拨开人群回头来找,正好看到尤年跟在两个年轻人身后低着头吃炒酸奶,有点幽幽的。
陈昊是见过许泽阳的,这一幕是心知肚明好气又好笑。
他带点维护地在许泽阳面前把尤年拦下了:
“怎么和小孩似的乱跑,走了也不会说一声?走了。”
尤年看向许泽阳,许泽阳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有点泄气地和陈昊打商量:
“好吧,那我们去吃前面的章鱼小丸子行吗?”
陈昊淡淡地看了许泽阳一眼:
“可以,但是不能太辣。”
尤年的胃一直不太好,他知道陈昊没有林天维那么好说话,只好悻悻地应了。
许泽阳冷眼旁观,可他身边的高大青年却在两人要走时犹豫地问道:
“陈昊?”
陈昊回头和青年对视了一会儿:
“啊!秦见吧?”
秦见笑着来拍他:
“多少年没见了啊!”
尤年在一边有点傻眼。
秦见又和陈昊说了一会儿,看到他身边的尤年。他像是没见到刚才许泽阳和尤年之间的气氛似的,爽朗道:
“不介绍一下吗?”
尤年把吃炒酸奶的小叉子从嘴里拿出来:
“我叫尤年,是陈昊哥的室友。”
谁知道听到他的声音秦见却是一愣:
“咦?”
尤年:“……怎么了?”
秦见:“你这声音,我听着可太耳熟了。”
不说则已,秦见这么一说完,尤年也感觉秦见的声音哪听过似的。
尤年回忆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
“老秦要戒烟?”
“这不巧了嘛?”秦见笑起来,“尤草草?”
“是我是我!你烟戒了没有啊?”尤年也高兴起来,打趣道,“前天的请柬是你发的吗?”
许泽阳有点惊讶地看了尤年一眼。
“戒个屁!”秦见大笑起来,“来来来,找个地方吃饭去!边吃边说!这世界可真他妈小了嘿!”
陈昊在一边迷茫极了:
“什么和什么啊?”
四人在这种谜一样热闹的氛围里找了家串串店进去了,在秦见和尤年两人的解释下陈昊才捋明白来龙去脉——
原来秦见和尤年都是某网站的知名up主,秦见网名就是刚才尤年说的“老秦要戒烟”,而尤年则叫“尤草草”,秦见在游戏区,尤年在美妆区,不同的是秦见经常会参与一些线下活动,但尤年从不露面,发布的美妆视频也绝大多数是推荐类,辅助字幕和变声软件讲解,但两人在网站的yy活动里有过不少交流,对彼此的声音比较熟悉。明天秦见组织了一场在自己家洋楼的大型up主聚会,尤年也收到了请柬,本来不想去,但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与秦见猝不及防地脱了马甲。
秦见还在感叹:
“真想不到你现实中是这个样子!”
串还没上来,尤年喝着刚点的奶茶,加上口腔里炒酸奶的草莓味,呼吸间都带着点甜气儿:
“那你觉得我什么样啊?”
“觉得你应该很高冷,女王挂的。”秦见看他一口接一口地喝奶茶看渴了,喝了口热茶:
“那你明天去不去?”
尤年想了一会儿:
“去吧,我让大家别发关于我的照片就行了。”
“太好了!”秦见一拍桌子,“到时候我来接你!”
尤年嚼着奶茶里的珍珠,好奇道:
“那你和陈昊哥是从小就认识对吗?”
“算是吧。”陈昊把他喝干净的奶茶杯接过来扔了,“不过挺多年没见了。”
“缘分啊!”秦见看得出来是真的高兴,“一碰就碰俩!”
尤年被秦见的情绪感染,胆大包天地道:
“今天是熟人见面的幸运日!我一会儿要吃重辣的串串!”
陈昊啪地给了他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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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见准时来接尤年,黑色的路虎横到别墅前门。
尤年背着奶白色的双肩包,穿着印小熊的黑色短袖和牛仔短裤,看着和小学生出去郊游似的。
昨天秦见没说,尤年一直以为只有他们两个,刚才也没细看就一把拉开副驾的门,结果一开门就是许泽阳的脸,给他吓了一跳,直叫我的妈呀。
秦见笑得捶了两下方向盘。
许泽阳总感觉尤年带点机灵的傻气,特有意思,难得地带着笑意:
“副驾我占了,去后面坐吧。”
秦见有点惊讶地看着许泽阳,许泽阳的笑意渐渐敛了。
三人到洋楼时还没有人来,过了十来分钟,洋楼里慢慢热闹起来。
这次见面来了不少up主,尤年一个个认过去基本上都有过交集。聚会是差不多的内容,不过“尤草草”的出现确实掀起了一小波热潮。一群人一直玩到后半夜,凌晨两点多才各自散了,回酒店的回酒店,留宿的回房间。
尤年早在十点左右就到楼上的空房间去睡觉了,熬夜对皮肤和身体的伤害太大了,他可不想熬夜。
秦见开车去送两个女up主回酒店,许泽阳留在屋子里简单收拾一下,尤年起来上厕所时发现整个客厅只有许泽阳一个人。
尤年迷迷糊糊的:
“散啦?”
许泽阳嗯了一声。
“还剩什么呀?”尤年噔噔噔地下楼,“我帮你收拾!”
“这点东西搬到地下室就行,不用你。”
“怎么就不用我了?”尤年不服气,“我也经常干活好吧?”
许泽阳没办法,只好让尤年搬了最轻的凳子,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地下室。
地下室里只有一盏小灯,杂乱昏暗。尤年胸口闷得不像话,放下凳子时手心都渗出一层冷汗。
许泽阳简单整理了下杂物,衣摆突然一紧。
尤年拽着许泽阳的衣角,脸色苍白得不正常:
“这太黑了,我们出去吧……”
尤年本来就白,现在脸上连血色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本来红润的唇色也褪成极淡的颜色,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上去泛着灰暗的冷调。
许泽阳看着他,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突然出现旋转的黑色光影,记忆中那张灰败痛苦的脸与尤年的脸突然重叠在一起。男人痛苦的嗬嗬声,口角的血沫,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和药片在地板的弹跳声,一齐在他脑中喧闹起来。
许泽阳头痛欲裂,思维出现一瞬间的断层,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地下室的门外——
他把尤年锁在了里面。
许泽阳的耳边还残留着嗡嗡声,没有听清尤年在叫他,他喘着气走进客厅的卫生间,重重关上门瘫坐到地上。
地下室的门一关,里面更显昏暗。尤年感觉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厚重的大铁皮箱子,时隔多年不曾体会过的绝望铺天盖地地涌来,压得他无法呼吸。
尤年捂着嘴疯狂流泪,但是不敢大声地叫,他怕像以前那样会有健壮的男人进来打他,叫他闭嘴。昏暗的仓库里除了摆在地上的猪食一样泛着霉味的饭菜,什么都没有。他在里面小声地哭,野猫都不会进来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救他。
尤年抱着膝盖靠门蹲下,他细弱的脊柱紧紧贴在门上,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与外面的世界原来只有这一门之隔。
他咬住手腕哆嗦着掏出手机,拨通了秦见的电话。
秦见接到电话时刚刚往回开,他听到尤年用发抖的嗓音问——
“地下室有备用钥匙吗?”
最后尤年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强撑着在地下室的一个架子上找到了钥匙,失魂落魄地跑出来,站在大马路上发抖。
他给林天维打了电话,林天维开车到时被他满脸泪痕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安抚了半天,问是不是有人对他怎么样,尤年平复了半天才说是主人不在,他不小心把自己锁进了地下室。
林天维舍不得骂他,但心里又急又气,只好把举办这次见面会的秦见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什么好东西!”林天维把车里空调调高,“先回家,我给你弄点姜汤!手脚冰凉,别再病了。”
等许泽阳勉强站起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慢慢拿起地上的钥匙走到地下室,却发现地下室的门开着,尤年已经不见了。
他想起尤年苍白的脸色和刚才隐隐约约的呼声,心里明白尤年这种对黑暗极端的恐惧很不正常。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去追根究底,也没有力气去寻找不见的尤年了。
许泽阳在地下室门边坐下,点了根烟——
应该把他吓坏了。
许泽阳回想尤年笑起来时露出的牙和弯起的眼睛,干净得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没做错却要喜欢上我。
他只是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