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八十五章 赤血溅九阙（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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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没想到你看起来小小一个，还真行！”庚辰佩服道。
罗衡连着几个将军副将也连声赞着“后生可畏”之类的话。
玉鸢红着脸，正不知所措。慕容离同执明回来便见正堂灯火通明，一群人围着还挺热闹。
“都怎么了？”
众人闻得慕容离的声音，忙回身行礼，漏出中间的玉鸢，衣服虽换了干净的，可一只胳膊还吊在胸前。执明当即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瞧着慕容离，干笑道，“阿离。”
慕容离斜乜他一眼，“这就是你说的‘顺利’？”
执明立刻收敛形容，认真解释道，“你看，他们都回来了，还带回了解药，萧然和士兵也都有好转，的确是很顺利呀！”
执明笑得一脸真诚，就盼慕容离看在他抱着他睡了一下午的份上，不要再难过了……他真的舍不得……
慕容离瞧着他在臣下面前也没个正形，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玉鸢身边，“怎么会受伤？”
玉鸢有些不好意思，“棋差一招，没算到那鬼面将竟然没出战。”
慕容离想起晨时两军对垒的局面，的确是没见鬼面将，“也许是在军中养伤，看来他也伤得不轻。”
“现在怕是再也好不了。”玉鸢没好气道。
慕容离见他一个异乡客竟这般同仇敌忾，不禁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们没事就好，方夜和小胖呢？”
“方大人一直陪着箫将军呢，小胖哥哥……”玉鸢左顾右盼了一番，“今日回来后就没见他了，许是累了吧，今日多亏他救了我。”
“小胖救了你？”虽然这么惊讶很不厚道，可慕容离的确是没想到，素来胆小又爱撒娇和阿羽有得一拼的小胖竟然会救了玉鸢。
想起那一幕，玉鸢还是心有余悸，蓦地又想起小胖和那鬼面将对峙的情景，心下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慕容离见他发呆，问道，“怎么了？”
玉鸢一愣，掩饰道，“没，就是被吓着了。”
罗衡哈哈大笑，陈副将也笑道，“果真是个孩子，刚还夸你，还是吓到了？别怕，好男儿顶天立地，要不跟我学些拳脚功夫？”
“你得了吧！”宋将军道，“有国主和枭公子呢，拜师也轮不到你呀！”
陈副将老脸一张也红着挠了挠头，嘀咕道，“你个该死的宋大头，我就这么一说，你一日不拆我的台就浑身不痛快是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嚷嚷着要去外面比划，执明怕慕容离嫌闹腾，直把两人往外赶，还让罗衡去裁判。
慕容离在一片嘈嘈中却不觉心烦，反倒有种久违的松快，原是和执明待久了，连他也爱热闹了。
他看着执明和几个武将侃笑，目光温柔似月。
“慕容哥哥。”
感到袖子被扯了扯，慕容离回过头，面带询问。
玉鸢道，“好多天了，慕容哥哥总算笑了。”
慕容离一怔，就听玉鸢又道，“陛下哥哥也笑了，你不笑时，陛下哥哥也不笑呢！”
慕容离心头一动，仿若有极柔极细的羽毛滑动心尖，“那……我是不是该好好谢他？”
玉鸢摇摇头，“迅枭说两个人之间最不能讲的就是‘谢’字和‘欠’字。”
“人小鬼大。”慕容离笑道，“小小年纪，你俩哪来这么多道理？”
“都是中垣的故事里说的，还以为慕容哥哥也听过呢。”玉鸢甜甜一笑，“幼时，我不肯睡觉，迅枭总是讲中垣的故事给我听，什么两情缱绻，白首不离，恩爱同心……。”玉鸢如数家珍，“难怪父王那么喜欢中垣文化。”
“你那时多少岁？”
“六岁。”
慕容离额角一抽，迅枭竟然给一个六岁的孩子讲些情情爱爱的故事，真是居心叵测！
玉鸢浑然不觉，还自顾自沉浸在回忆里，那厢执明闹腾完回来，笑道，“你们说什么呢？玉鸢都傻了。”
玉鸢嘟着嘴瞪了执明一眼，执明也不在意，摸摸他的头，“你可真厉害！”
玉鸢把头一扭，避开他，“只有迅枭可以这样。”
执明见他着实可爱，立刻起了逗弄之心，“刚还看阿离摸你头呢，你怎么不躲？你慕容哥哥摸得，寡人就摸不得？”
“他是我慕容哥哥，”玉鸢胆子愈发大了，朝执明一吐舌头，就要跑，险些撞着庚辰，庚辰稳住他，下意识欲伸手摸摸他的头，蓦地停下，笑道，“哎哟，我得留心，别回头叫迅枭一顿教训。”
玉鸢被逗得脸红红的，不肯再说话，兀自坐在一边佯作生气。
慕容离摇摇头，亦在他身边坐下，温声道，“是不是想他了。”
刚还笑嘻嘻的人，忽然带了泣音，“他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慕容离伸手揽过他的肩，“怕泄露行踪，不曾联系而已。他不会有事的，你都这般厉害，他一定比你还厉害。”
玉鸢眼角还润润的，闻言却笑了，“也好，他晚些回来，我的伤就好了，免得他生气。”
“我听说你用金针封穴伤了不少玉衡军？”执明道。
玉鸢点点头，“不算伤，只是让他们睡一会儿，”似又觉不妥，迟疑道，“我是不是该杀了他们？”
慕容离一愣，忙掰过他的肩，“说什么呢，这样……就足够了。”
玉鸢鲜少见慕容离这般紧张，呆呆地点了点头。执明看在眼里，心知慕容离不愿玉鸢变成第二个他，不禁心疼，便转了话头，“你都哪学的这些东西，明明不是中垣人，到把中垣绝技学了个七七八八。”
提起这个，玉鸢倏地敛了羞涩，露出几分少年人的骄傲，“我师父是中垣人。”
“你有师父？”执明继续同他侃，“我还以为你师父只有迅枭呢，看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整日里尽教你些情呀爱的……”
玉鸢不理执明，自顾自道，“我说的师父是教我医术的人。”
“以前倒不曾听你提过。”慕容离道。
玉鸢颇遗憾地叹了口气，“他治好了我的病，还教我医术，我私心里认他作师父，可他却不认我。”
“还有这种事？”庚辰笑道，“不过有本事的人性子怪些也正常。”
“奇先生才不怪呢，他可好玩了，说话特别有趣，”玉鸢笑道，“他只是常年游历在外，说既看顾不了我长大，便当不起一声师父。”
“如此，倒是位高洁隐逸之士。”慕容离钦慕道。
玉鸢重重地点了下头，又恢复了喜色，“奇先生在月沭的那几年，没事就去街上捡人……”
“捡人？”执明目瞪口呆。
玉鸢白了他一眼，“奇先生只是路遇那些晕倒的，病得快死的就会带回他的医庐救治，他爱说笑，便称自己爱捡人。我那时为他所救，父王心生感激，所以也允我粘着他，我就在他的医庐玩，跟他学了不少，后来他走了，还留了好些医书在宫里。”
“果真是济世仁心，只是不知他现在何处。”执明喃喃自语。
慕容离歪头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一群人又拉着玉鸢聊了一会儿，到底顾忌着战事当前，不可太过松慢，也不怕耽误玉鸢养伤，便各自回了房。
众人回房，门廊一阵喧哗，不久又归于平静。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小胖惊了一下，忙抹了把脸，坐起身。
莫澜将烛台放在矮几上，灯光昏暗，他虽看不清小胖的表情，那一脸的水渍却是闪着微弱的凌光。
“你……”莫澜怔了一瞬，几步上前拉起他，“你这是作甚？”
小胖又欲抬手揉眼，被莫澜一把拉住，“别揉了，都成兔子了。”
他拉着小胖在榻上坐下，拿出锦帕替他轻轻擦干泪痕，“为何不点灯？”
“我……在睡觉。”小胖嗫喏道。
“睡觉睡得一脸水？虽是暮春可还没立夏呢，你别说是热的。”
小胖无言以对，只低着头。
莫澜见他如此，便是佯嗔一句也舍不得了，叹道，“是不是……见到他了？”
小胖猛地抬头，眼中的讶异和惶恐让莫澜心疼不已，“连我也要瞒着？”
“侯爷。”刚擦干的泪渍又漫出眼眶，小胖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可眼眶中的水就跟决了堤似止不住。
心知他难受，莫澜也不再多言，将他抱进怀里，“想哭就哭吧，我在呢。还记得你刚进府时，多小一个呀，瘦得皮包骨头，我怕养不活你，希望你胖点，才整日小胖小胖地叫你，好不容易这么些年总算给养胖了，他一走，把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肉都带走了。”
莫澜原想逗他笑一笑，可怀中人哭得更伤心了。情之一字，他在执明和慕容离那里看得太多了，世上最伤人的可不就是一个“情”字么？莫澜亦自责，都是他的疏忽，他只觉得小胖还小，心性就是个孩子，却忘了总有人会教他长大。
只是，为何偏偏是那个人呢？
莫澜轻轻拍着小胖的背，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他。
回到房间，执明刚把门关上，腰间蓦地一紧，背上便有人靠了上来。他愣了愣，试探着唤了声，“阿离？”
慕容离前额抵上他的后背，闷声道，“我想抱着你。”
执明：“……！”
察觉他整个人都傻了，慕容离笑了，“你为我做了很多，可玉鸢说我不能跟你说‘谢’字，那我该如何？”
执明噗嗤一笑，覆上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那就好好待在我身边，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执明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凝，眸中那张清俊出尘的容颜，微微舒展，而后靠近，吻上了他的唇。
执明亦随着他轻轻阖上眼，温柔地回应他，许久之后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慕容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执明觉得喉头发紧，蓦地打横抱起他，将他放到了床榻之上。
跋山涉水，已是许久未有的温存。慕容离真切地感受着他给予他的爱怜，是那般温柔又珍惜，缠绵的情意如深旋的涡流将他们一同卷入其中，即使堕入万丈深渊，这个与他紧密相连的人也会陪他一起……
一个深顶，慕容离又一瞬间的失神，他忽然想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何那般执着于天下，他觉得再没有什么比他怀中这人更好了。
因战事吃紧，慕容离随时都会坐镇军前，执明舍不得折腾他，一番云雨后就收敛了，抱着他准备好好休息。可慕容离却仍是醒着，执明知他前几日就是这般，虽乖乖地躺在他怀里，却只不过是怕吵醒他而已。
“阿离，你若睡不着，就跟我说话吧，这般一动不动的，不累么？”执明叹道。
“我不是睡不着，是忽然想到些事。”
“何事？”执明委屈地看着他，懊恼道，“寡人真没用，哄了一日都哄不好你。”
慕容离无奈地笑笑，“天下还有执明帝做不成的事？”他搂紧执明道，“我心结已解，你不要担心，我是想到了小胖。”
“小胖？”执明不解，“他怎么了？”
“他今日救了玉鸢，我还没看到他。”
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执明愈发困惑，“阿离何意？你不用担心小胖，他就两处皮外伤，都很轻，不日就会好。寡人定会交代医丞好好照看，不止小胖，玉鸢、庚辰、方夜、萧然，只要是阿离在意的人，寡人都会好好照看。”
慕容离目光一柔，末了染上几分忧郁，“皮肉上的伤易好，可心上的伤就未必了。”
“心上？”执明一惊，立刻低头去瞧慕容离的心口。
慕容离忍不住敲他一记头，“我说的是小胖！”
执明松了口气，也对自己很无语，可他也很无奈啊，慕容离伤了心脉，他难免对这个字敏感些嘛，不过……“你说小胖伤在心上？”
见他还一脸疑惑，慕容离十分头疼，“你还记得骆珉叛逃时挟持小胖的事吗？”
“嗯……嗯？”执明讶然，片刻后又变为震惊，那时他以为慕容离怀疑小胖，可慕容离否认了，他便不再多问，而今慕容离再次提起，却怎么看也不像是怀疑有人通敌的表情。他前前后后整理一番思绪，越想越觉得不敢相信，“难道……他们……可是不应该啊……”
执明想起刚回天权那次他和慕容离去探望小胖，问及如何脱险时，小胖含糊其辞的解释，又想起这次武艺最差的他竟能从玉衡军手下救出玉鸢，最重要的是，正是骆珉叛逃之后，小胖就变得不爱说话了，也没有以前那么活泼爱笑了，他还好奇这人怎么突然就沉稳了，竟是这个缘故？
若真有此事，他须得好好消化一下。
“小胖若真心系于他……”
执明看着慕容离，面色凝重，半晌才沉沉一叹，“若真如此，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呀……”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第八十五章 赤血溅九阙（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