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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养女儿(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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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赶往山阴山阳的路途中,符咒时效就到了,癸虚留醒了过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
茨木被怀里的人这一嗓子尖叫震得差点脚下一滑。
癸虚留满脸惊恐眼看要哭,并不断挣扎起来,「飞高高!不!」
茨木心中叹了口气,从树顶的枝头向下一跃,稳稳落在林中绿地上,带起了一阵清风。
他低头看去,只见癸虚留眨巴着大眼睛哭唧唧地望着他,裹在她身上的毯子在她的挣扎之下被抓破了一个大洞。
……差点忘了,这家伙半神之躯做不得假,力气是真的大。
从来没见过癸虚留这副样子的茨木感觉自己头都大了,没有了秀元挡在前面安抚,他现在连抱着人的手都有些发软。
癸虚留见茨木不说话,眼泪再度积聚,眼看就要溢出眼眶。
「别哭了。」
茨木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回应他的,是癸虚留一声长长的泣音。
……要疯了!
茨木以鬼气聚集的右手下一秒就要打崩一棵大树,但转眼又想起了秀元的警告——
【她的智力与逻辑停留在大概四岁孩童的水平。】
【而且一些事物会极容易刺激到她。】
【比如血,争斗,大声而突发的事件。】
鬼气消散,茨木无奈地把癸虚留放下,然后伸手摘掉了那张已经失效的符咒,顿了顿后,不太熟练地帮癸虚留顺头发。刚才赶路的时候她不断挣扎,本来柔顺的黑发已经纠结得乱蓬蓬了。
可能是一个不小心扯到了头皮,癸虚留啪地一下拍开他的手,泪眼汪汪地瞪他。
「痛!」
那双异色的眼瞳像是被水洗过一样透澈而明亮,泪水反倒成了惹人怜爱的象征。茨木觉得如果不是一次错过差点遗憾终生引发的绝望,那就是自己大概是真的疯了,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生出了「她还挺好看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
癸虚留对着茨木挥舞了两下小拳头,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你去哪儿?」
茨木愣了一下,迈步跟上。
「哼,不告诉你!」
癸虚留自顾自地往前走,也不再理茨木。
这种情况无疑是非常棘手的,而且非常令人烦躁。至少对于茨木来说,从他再次见到癸虚留开始,他就处于一种持续懵逼的状态,现在癸虚留不按常理出牌的各种举动都快把他的耐心耗尽。
「你别闹了!」
他闪身拦在癸虚留身前,语气不自觉地加重。
然后,他就看见癸虚留抿着嘴无声地流眼泪,同时,还气鼓鼓地鼓着双腮。小姑娘恨恨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心碎,哽咽道:
「我要师虎…我要回家……」
茨木一瞬间沉默下来,面对癸虚留又气又伤心的无声指控,他所有的烦躁都化作了无奈。
毕竟,癸虚留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也有责任。
「抱歉,是…是我不好。」
他有些艰难地吐出认错的话……不,是非常艰难。
林间的风穿梭不息,间或响起两声鸟鸣,正好云破日出,光线自树叶缝隙间洒落。
「那原谅你,但是,你不可以凶,不可以飞高高,不可以弄痛我。」
片刻后,癸虚留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板着脸严肃地说着小孩才会用的幼儿用语。然而,茨木竟然生出一种松了一大口气的感觉。
他回想着秀元当时对癸虚留的态度,顿时抽了抽嘴角,果然那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他只好对上癸虚留认真的视线,叹了口气,道:
「好,我尽量。」
得到妥协后的癸虚留看了看茨木的爪子,略带嫌弃地嘁了一声,自己擦起了眼泪。
茨木:……
「继续赶路了。」
时刻告诫自己她还是个孩子,茨木揉了揉额头,对癸虚留招呼一声。
智力和逻辑退化到小孩子水准的癸虚留很快就忘了自己刚才还哭唧唧的,这会儿已经很开心地玩起了树叶。
「走了,别玩了。」
茨木深吸口气,过去想把人拎起来,谁知癸虚留突然坐在地上怔怔不语,手中还拽着一把微微开始泛黄的银杏树叶。
她低落地举起树叶给茨木看,语气中又是懵懂又是伤感,「这是什么叶子?为什么好难过?」
银杏树叶……
茨木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怒极打毁了院中古树后的不告而别,眼前的少女脸上满是童真与稚气,明明已经忘却前尘,却还是能感受到当时的那份难过嚒……看来,当时她真的很难过。
「对不起。」
茨木蹲下来,郑重地对癸虚留说道。
少女呆呆地看着他,手上的叶子掉了,便低头看看叶子,再看看茨木,好像并不能理解这句道歉。
茨木不再解释,而是抓起一片刚才掉了的叶子,递给癸虚留,一边把人抱了起来。
「喜欢就留着吧,走了。」
因为不能从高处走,而平地移动又会遇上许多阻碍,茨木干脆到相邻的镇子上雇了一辆牛车,他化身为人类女性的模样,在车夫痴痴的目光中没付钱就带走了车。一转头却发现,他家小闺女不见了。
是的,他已然接受仿佛带了个女儿这样的设定。
当发觉癸虚留不见的时候他的心神一震,差点没控制住妖力变回原身。茨木几乎没有怕过什么事情,但当癸虚留消失的时候,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第一反应是慌张与恐惧。
这种内心深处的意识一旦表现出来,往往会以愤怒标示。
循着癸虚留的气息在几秒内穿越了三条街道,终于在一家糖果铺子前找到了熟悉的明黄身影。
茨木一把抓住了癸虚留的胳膊,把人扯到自己跟前——
「你在做什么!」
癸虚留被这阵势吓得一缩,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指着糖果铺说:「想吃葫芦。」
茨木偏头一看,也就是普通的糖人和粗制的山楂糖,而癸虚留所说的葫芦,大概是指插在架子上的冰糖葫芦。
摊主在铺子里画糖,头也不抬,道:「这谁,快把她领走别影响我做生意,这么大个人话都说不清楚,怕不是个傻子哦!」
隔壁家的店主看戏似的探出半个身子,又连连摇头缩了回去,道:「啧啧啧,这姑娘的眼睛生得跟妖怪似的,太不吉利了。」
癸虚留听不懂这些人在说她坏话,而是拉住茨木的手,小心翼翼地求道:「想吃葫芦。」
见茨木没反应,又转向店里的摊主,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给个葫芦,好不好?」
里面的摊主气得把手上的东西一摔,直起身往外一戳,怒骂:「有完没完啊不给钱吃白食……」
话音在他看到茨木时一个急刹车,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但就在下一秒,这个美人的脸蛋像是浮上了一层黑色气雾,扭曲之中竟然显出了一张鬼面!
恶鬼张开嘴,浑厚的嗓音自鬼面后传来,「给我糖葫芦。」
摊主的冷汗直往外冒,神思恍惚地颤着手指向边上的糖葫芦架子,声音飘忽到听不清。
「在、在那……」
茨木冷哼一声,没有消去聚集于面部的鬼气,鬼怪之所以形容可怖,一部分是由于自身鬼气带给人的冲击,会使人看见心中害怕的想象之物。若是放在平时他当然不会做这种多余的麻烦事,直接砸了这条街算了,但顾及到癸虚留的状态,就只能以这种方式略惩小戒了。
他抓起那根插着许多糖葫芦的杆子,递到癸虚留面前让她挑,癸虚留却只拿了一根。
「好了。」
她摆摆手,开心地对茨木展颜一笑。
茨木看着癸虚留无忧无虑的模样,心下一叹,但原本因为这些人类而在心中升起的恶念却一下子消散了,他嘴角一勾,把糖架子往边上随手一摔,抱起癸虚留转身离去。
而在摊主眼里看到的则是美人转过头去后,脑后又浮现出了另一张鬼面。
茨木听见身后传来的惨叫,满意地笑了,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敛去笑意,对癸虚留道:「下回不许乱跑。」
癸虚留舔糖葫芦吃得一手一脸都是糖渍,粘糊糊的。她傻兮兮地冲着茨木笑,把还剩一半的糖葫芦递到茨木面前,道:「好吃,茨球吃。」
被迫成为茨球的茨木童子被弄得没了脾气,沉默片刻,沉重道:「你吃吧。」
癸虚留哦了一声,又欢欢喜喜地继续舔着吃。
茨木觉得自己短短一天里大概快把一辈子叹气的次数都用上了,但只要一想到刚才那些人类的说法,他心底就止不住地冒出戾气 。
【怕不是个傻子哦!】
【眼睛生得跟妖怪似的,不吉利。】
「茨球好棒棒!」
浓金色的眼中凝出恶意,突然唇角被温暖而柔软的物体一碰,留下粘腻而濡湿的痕迹,所有不善瞬间溃散。
茨木顿住了脚步站在牛车前,身后嘈杂的街市忽然消声不见,他望向少女明媚如山吹花放的笑脸,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血液流过耳畔的声音。
癸虚留咬着吃光了的糖葫芦串棒,丝毫不知自己被糖弄花了脸,在大太阳底下笑得心满意足,连面上细微的绒毛都泛着暖意的微光。
「甜哒!」
说完,她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像路过的清风撞痒了一串风铃的腰际。
茨木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覆上唇角的湿痕,一舔,一勾,缩回唇后时隐约尝到了唾液与糖分密不可分的甜蜜。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哪。
茨木不知道他已经扬起了嘴角,浓金色的眸子里像是晕开了浓缩的糖蜜,嗓音微沉,轻笑道:
「嗯,甜的。」
癸虚留大大地点头,满脸「我就说吧」的表情,很是得意。在这一瞬间,茨木忽然抱紧她,又在她喘不过气挣扎之前放松了这个拥抱,她不明所以地歪头看茨木。
「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很快。」
他说着癸虚留听不懂的话,但并不在意她听不懂。现在不懂没关系,反正以后一定会懂的,这也是他对癸虚留的承诺。
茨木把人送进了牛车,自己驾车向印象中那位堕落神明的领地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真·发糖了,不要在筹刀片了嘤嘤嘤QAQ
谢谢云无心的地雷么么哒~~接下来四天都上班,估计更不了,希望还是能看到大家爱的留言,自从不能日更后感觉被一些小仙女抛弃了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