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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我被冒充的事传了出去,朝野哗然,恍然大悟者有之,深切同情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下了朝,我又向那些被老妖婆得罪的同僚道歉,大度的一笑了之,还有的反过来安慰我,小心眼的还生着气,碍于面子才假说不介意。我只装不知道,现在我焦头烂额,已没办法去在意这些了。
      理事司的工作被她弄得乱七八糟,人手的指派原本不用我动手,老妖婆非要插手,该去的人没去,不该去的派去送死,理事司虽有流裳坐镇,但那时不知她的底细,也不敢怎样,现在得赶紧把人召回。战后,理事司很多事务是由工部直接委派,一般来说是优先处理工部的委派,她倒好,把工部的委派全放一边,把人全派出去,工部要不到人,又得不到合理的解释,气得要命。现在虽然知道其中的原委,却还是怪我误了他们的事。我不得不去魔法院求大法师帮忙,理事司和魔法院一直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此行我做了失败的准备。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立刻给我点派人手,到各地去帮忙,又让其他的风系法师替我传讯,让那些被老妖婆胡乱派出去送死的人赶紧回来。
      我的压力为之一松,正要喘一口气,东方使忽然告诉我一个让我啼笑皆非的消息:“我”在帝都附近的梅城胡作非为,梅城镇守忍无可忍,已经向皇帝告了我一状。
      看来那老妖婆还没玩够,在抓到她之前我是别想安生了。
      流裳去打听消息回来,听说皇帝不胜其烦,索性下旨昭告天下,说我绝不会出帝都,任何人打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格杀勿论。
      日后我出帝都都不敢说我是谁了,这人是丢遍全国了。
      周围的人看我的眼神日渐有一种看热闹的感觉,同情和理解似乎只存在于嘴边。穿行在王城内的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像一只猴子。
      辰溪对我的遭遇也莫可奈何。我无奈道:“她为什么不干脆来找我,以她的能力,要杀我是很容易的事。”
      “也许,她只想折磨你。我只想不到天底下还会有人恨你。”
      我苦笑一声,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觉得我好,就以为天下人都觉得我好了。
      “这事说来话长。原本我是她女儿的玩伴,不多久就成了好朋友,我把我那些年游历的事情说给她听,她很感兴趣,想和我一起走,我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哪想到她认真的去和她的母亲提这个要求。”
      “她就为这迁怒于你?”
      “要是仅仅这样就好了。她一怒之下把我推下悬崖,没想到美玉也跟着跳了下来。她怕我死不干净,还对我施放了一个雷术。现在想起来,美玉不是跟着我跳下来,她是帮我挡住了这个术。”
      辰溪动容:“世上竟然有这样好的朋友。”
      我心酸,难受,喃喃道:“我倒希望她没有那么好。”她若没有为我而死,我也就不用这么愧疚,这么自责。我捡到她一只手,那只手握在手里的感觉太可怕了,那种冰凉的触感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说她其实很讨厌舞鹤台,讨厌那里的冷清和孤芳自赏。寒石城附近的忘忧谷,小时候她母亲带她去过,那是她记忆中最美丽的地方,她想和我再去一次。
      我带她去了,把她留在了那里,从那以后,我四处游历,一是为了寻找雪明,二是为了她,我相信她的灵魂一定是跟着我的。在井下,和紫言一起看着尸体慢慢的腐烂,我并没有太过慌乱的原因之一,我想是因为美玉。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尸体比自己的好朋友的尸体更可怕,更让人心碎呢?
      辰溪握住了我的手:“青书,别难过了,这件事不怪你,是那个人的错。”
      “她若没有那么可恶,就是怪我我也无怨。”我知道他听不懂,也许他以为我说的是老妖婆对我所做的事,她若只是个伤心欲绝的可怜的母亲,就是再过份一些我也无话可说。可惜,我在她身上看到的怨恨比伤心要多得多,美玉于她,不过是个承载她的报应的工具!爱自己的孩子的母亲,恨不能帮孩子承担一切后果,她倒好,让美玉替她承担她那些邪恶的术的反噬。这样的母亲,说她有多爱自己的孩子我是不相信的。
      现在没有人为她承担术的反噬,她很快就会吃到苦头,我也不必和她太过计较,不用我收拾她她也会很惨。这也是当年我放她一马的原因之一,还因为美玉和我说过,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很爱她的母亲。
      有这样的好女儿,她是值得得到一次改正的机会的。
      若她继续这样胡搞下去,被魔法院的人抓到是迟早的事。我只要在这段期间安分守已就好了。
      错眼见他呆呆的看着我,有些不自在,嗔道:“你看什么?”
      “数月不见,好不容易回来,又遇上这样的事。”
      我有些愧疚,回来这么久,一直忙着处理老妖婆给我留下的烂摊子,都不记得向多少人道了歉,唯独没有和他说。
      “对不起啊,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忽然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你什么时候认出那个我是假冒的?”辰溪听说我回来第一反应是什么?我猜也猜到了!要是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辰溪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目光也转向一边,“才见面,就认出了。”
      真的吗?我很怀疑。看我盯着他,一点让他蒙混过去的意思都没有,他笑了笑,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了:“那时情况特殊,所以我一下子就认出了。”
      “哦?怎么特殊了?”
      “也不知怎的,没人来告诉我你回来了,所以我并没有去找你,是你来找我的。”
      那老妖婆自然是在安已他们口中听说我的事情,我和辰溪的关系比我的官职还要稀罕,她一来就找辰溪我一点都不惊讶。
      “就算是我亲自来找你,也不算什么特殊情况啊。”
      “当时……我和夏梦寒在一起。”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随即不服气道:“就算和夏梦寒在一起也不算特殊情况!”
      “她见你走来,故意吻我。”
      我禁不住火气上涌,虽然咬牙切齿,但还是强作镇定,“然后呢?”
      “那个人就走过来,打了夏梦寒一巴掌。”
      打得好!
      “就这样你就知道她是假冒的了?”
      “嗯,因为她眼里没有怒气,打人是做给我看。你是不会打她的。”
      “这个可说不定。”
      他又笑了,可恶的笑,坦然自若的样子,一点被人占了便宜的自觉都没有!
      “你用不着打她,你一直是知道的。”
      我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句情话。有点甜滋滋的,又有点不知所措,索性扭头,“哼,就算这样,她也可恶!”强吻?连我都还没敢这样,太可恶了!
      他伸手过来,轻轻的转正我的头,笑得好可恶,“青书,莫非在吃醋?”
      “没有。”
      “此事了结,我们离开好不好?”
      此事自然是指老妖婆的事了。老妖婆的出现是理事司遭遇的最大的挫折,她丢的是我的脸,理事司也连带着面上无光,理事司的人出门也没有了当初的受人尊敬。我有些踟蹰,平日里虽然我老是说自己官瘾不大,可理事司是我一手建立的,是我的作品也是我的功勋,数年的努力,说放弃就放弃,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但抬眼看他满目的期许,又想到曾经流浪途中遇到的风景和人和事,如今帝都事务繁杂,人情酬酢繁杂,真不如逍遥山林。
      我郑重的点头:“好。”
      他忍不住拥我入怀。路过的宫娥相顾窃笑,在太子宫,我们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在他面前,我什么都不想考虑,现实的问题在他心里估计就是一个笑话,就算是疯,我也想和他疯下去。
      从此还是每日忙碌,忙着收拾烂摊子,忙着被人讽刺和嘲笑。偶有闲暇我就躲到太子宫,在辰溪面前我才能放松下来,暂时远离那些烦心事。我们没事就计划退隐后去哪里,是靠山还是靠海?房子是要木头搭建的还是石头砌的?门前要种什么花,要养什么宠物。小猫小狗是一定要的,我喜欢山羊,喜欢大白鹅,还喜欢兔子。算来算去,竟然要养上十数种动物。
      辰溪忽然挨在我耳边说:“养太多,不好,我们还要养自己的孩子呢。”
      我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
      “辰溪,我,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是天外客,天外客是不能有后代的,一旦有了后代,生命就会迅速的枯竭。我不可能守护孩子的成长,甚至根本等不到他们会说话。
      感受到他搂着我的手僵硬起来,我的心也一阵阵刺痛。来到这里,我只想着去享受我额外的生命,我已经习惯了不去想平常的生活,想不到这会成为我们重大的缺憾。
      “辰溪,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句话我才说完就后悔了,心惊胆战的等着他的回答,完全想象不到他说“好”我要怎么办。
      “别说!”他用力地搂着我,头就挨在我的颈间,叹了一声,说不尽的遗憾:“只是可惜,看不到我们的孩子会长什么模样。”
      会有我的眉眼,他的鼻子和嘴唇吗?个性会像我这样开朗还是像他那样安静?我也很可惜无法知道啊。
      “你,不奇怪我的来历吗?”
      “你从天上掉下来的,是神给我最好的奖赏。”
      我勉强笑了笑,心里莫名的一阵难受。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会成为问题。这样想来,当初我对墨夕岂不是太自私了?当初他说我来历不明,父亲不许他娶我,只许当个妾侍,我自然不肯。他万般哀求,我说,就算让我当正妻,你娶个妾侍回来我都不愿,更别说当妾!当时我就听说了天外客不能有后代的事,还是这般要求,实在是太自私了。
      现在辰溪嘴上虽然说不在意,其实还是很遗憾的吧。要不,干脆别那么小气了,为了不让他留遗憾,娶个妾侍给他生个孩子也无妨……
      脑子里浮现出夏梦寒强吻他的画面,忽然就七窍生烟,脸都气得滚烫了。
      正生着气,夏梦寒就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把目光转向一旁,假装没看到。不一会,又觉得这种行为太幼稚了,就把目光转了过来,保持着我的笑容。看着她美丽精致的脸庞上光斑游移,初夏的阳光赞叹般抚摸着她的脸,但那张脸从来没有过一个真正开心的笑容。
      辰溪说得对,我没有必要打她,她所做的不但没有抢走辰溪,还愈发的拉近我们的距离。求而不得,多苦,我已经没有必要和她计较什么了。
      她冷笑道:“理事大人今日心情倒好。”
      我微微一笑:“法师大人气色也不错啊。”她因我丢了首席的称号,我现在叫她法师大人,多少有点嘲弄的感觉,虽然我本身并没有这个意思。
      她和我说话,自然不会拉拉家常,说说今天天气真好啊这类的废话。
      “那冒充者在外面已经把你的名声都弄臭了,理事大人却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我呵呵笑道:“何必放在心上呢?清者自清,相信我的人不必我多加解释,无事生非的人就算我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你自己不在乎不要紧,小心害得太子没脸出门!”
      这种程度的打击简直是小女孩的把戏,看她恶狠狠的盯着我,犹如困兽,愈发的觉得她可怜。
      “我不知你有多喜欢辰溪,但是,只会和我斗嘴耍心机是没用的,就算我死了,辰溪也不会爱你,你还是早点放弃吧,陷得太深更易受伤。”
      “你是在同情我?”
      我心中一颤,想不到她是这样理解的。“我说实话,你不喜欢听我也没有办法。言尽于此,日后你要继续这样下去我也不会管你。”强吻就强吻吧,就当被猫咪舔了一口。我连被她封印法力,吃足了苦头的事都放开了,其他的更该看得开吧。
      走出几步,我忽然想到一点,“从前你和我抢师父,现在你和我抢心上人。你究竟是真的喜欢辰溪,还是仅仅喜欢和我作对?”在我进太子宫之前,从来没听说她喜欢辰溪,也不见她缠着辰溪,怎么朋友和我玩笑说我要当太子妃了她就冒出来了?我知道有一种人是看不得某些特定的人比他好,千方百计也要和对方作对的。别的什么我都可以让,辰溪,我绝不让出!
      她惨笑出声:“你连和太子的相遇都忘记了,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我懒得和她斗嘴了,这种话,说到明天也说不完。我们俩是天生的冤家,注定了看不惯对方。初次见面,是在某个村庄,她身受重伤,我特地去瞧她,给她医治。才见面,我就感受到了她那并不友善的态度。只是当时的我大大咧咧,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面前这人美则美矣,但绝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现在想来,才见面她就引我去杀水怪实在是用心险恶!那实在是我经历过的最惊险的战斗,倘若我本领不济,或者是粗心一些,当时就要死在那里了。
      “你若说完了,我们就此别过吧。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从前的事,我不怪你,你好自为之吧。”
      “你以为你能那么轻易的当上太子妃?”她的声音明显带着阴沉的怨毒,咬牙切齿:“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停了下来,“太子妃什么的,就让给你吧。”她眼中升起希冀,随即被我残忍的扑灭:“我只要辰溪就够了。”
      她拉住我的手,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挣不开她的钳制,手腕被她握得生疼。平静得几近残酷地看着她的双眼:“就是字面的意思。我和辰溪会离开这里,浪迹天涯。太子妃对你来说那么重要的话你就好好争取吧。”在她的崩溃中轻易的挣脱钳制,扬长而去。
      有一刻我有些后悔,为我的残忍。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必。对一个毁了我的人生,还差点杀了我的人,我不恨已经算是宽容了。要我小心翼翼的顾虑她的感受,对她好,很抱歉,我的修养还没到这个程度。我很平凡,只想简单,快乐,快意恩仇。不能改变的事情我不多想,不想接纳的人我也不会强迫自己。
      我是个自私的人。不恨那些伤害我的人并不代表着我有多么的大度,我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些。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恨不起。在没有能力制裁那个人的前提下,我恨不起,只能选择忘却,已经造成的伤害若还持续的折磨着我,那我就输得太彻底了。
      交割手续已经在秘密进行着,新的理事大人的人选我也有了主意。辞职信和举荐书已放在书案上,只等魔法院那边的好消息。
      果不其然,不过短短两个月,风平便传回消息,说已经抓到老妖婆了,还打了个半死,现在正在回帝都的路上。据说沿途百姓追赶叫骂,老妖婆一路深受屈辱。朋友们都来向我道贺,说我可算可以扬眉吐气,好好的走在路上了。
      我哈哈大笑,说就算没抓到她,我也敢在路上走的,我行得正坐得直,还怕人污蔑冒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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