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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

  •   战斗异常的激烈,整整三日三夜后,妖族久攻不下,留下一地的尸体,如来时那般整齐而迅速地退去了。旧关城墙已经伤痕累累,好像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下来。人族士兵虽有损伤,但和妖族比起来损失并不大。如今,受伤的士兵和魔法师在关内包扎和休息,将士们有条不紊地检查城墙,营地内数十口大锅冒着热气,正在熬煮着能快速恢复体力的汤药,魔法师们在城外打扫战场,尽量把人族的尸体拖回来,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妖尸烧掉。妖族那边对此并无反应,也不见他们派人前来打扫战场,人族这边自然也就不和他们客气了。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管是魔法师还是将士抑或是城中不多的做杂事的平民,情绪都十分稳定,甚至有些兴奋。那传说中无坚不摧,凶恶非常的妖族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缠嘛。身边的战友是有些死去了,有些受伤了,可关前累累的尸体,大部分是妖族的,估计不下上万,这么大的差距,不得不说是一场小小的胜利。
      守城将领宗海却没有那么乐观,此时他正站在城墙之上,拧着眉看着下面魔法师们的动作。魔法师们已清回来数百具尸体了,不知前面还有多少具。不错,表面上看来,对于这座守军数十万的关卡来说,一场战斗下来,死伤个几百几千人都是小损失。可是,前三天来的都是些低阶的妖兵,大多数还不似人形,应该是炮灰的存在。这些炮灰般的存在铺天盖地,而他这城中的守军,除去那些不知根底的西方诸国的兵力外,全都是精锐,这一场下来就不见了数千,那些妖族炮灰却不知还有多少。
      而且,那些红色的怪鸟,自从第一天就吃了禁空禁制的亏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动过。乍看来是知难而退放弃了从空中突袭,但是,据宗海所知,那日那数百红鸟,对于妖族拥有的战鸟的数量来说,少得可怜。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真正的对战前的试探和消耗罢了。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旧关明显的是经不起这种消耗的。
      一队魔法师走上了城墙,见了他,且行了礼。宗海知道,他们这是来给城墙下禁制及加强城内的防护罩。宗海不由得想道:自从皇后执掌总司局,魔法师和寻常人的关系是越来越融洽了,普通士兵和魔法师的配合也愈发的默契,这是建国来从未有过的。
      宗海不经意间瞥见,关内驰道上奔来一队披着绣着魔法研究院标志的斗篷的人马,这队人中靠后的位置,一个风帽压得很低的女子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距离还远,可那体态和给人的感觉分明是如今的魔法学院掌院大法师夏梦寒的模样。由于旧关防守战的重要性,大法师不止一次的亲自督查,指导前前后后的阵法设置,他不止一次的见过这个强大而美丽的女人,对她印象很深。他暗自奇怪,魔法研究院的人近日会抵达旧关,他早就收到来书了,可其中并没有提到大法师同行啊。看她在此行中的位置,中间偏后,是最不起眼的位置,此行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任务。
      夏梦寒想不到,宗海仅凭她一个身影就将此事想了个七七八八。
      下了马,夏梦寒谨慎地扫一眼周围,还好,虽然有不少人对这些寻常难以见到的魔法师精英中的精英大感兴趣,但基本上都把目光集中在领头的那几个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他们刚入城,便有人飞报守城将军宗海了,宗海已经在等着他们。领头的景夜看了夏梦寒一眼,夏梦寒对他点点头,和他们走了一小段,就转到岔路上去,再出现在人前时已换了领不引人注目的斗篷。
      夏梦寒看见辰溪的时候,辰溪正在教欣怡写字。前线条件艰苦,他就在略显昏暗的房间中,就着窗户透进的光线,扶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慢慢的写。夏梦寒愣愣的看了他一会,看他睫毛上微微的反光,他脸上是她一直深为着迷的认真的神情。辰溪明明知道她来了,却不为所动,且认真的写完手上那个字。原以为她会愠怒,她原先不就是这样的人么?时常为了一点点小事生他的气,哪怕他完全不在乎,她都要执拗地自寻烦恼生着气。辰溪抬眼看到的,却是一张微微含笑的脸,平静温和,一时间倒有些讶异,莫名的有些不自在。他对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用刻意冷淡的语调道:“来此是为公干?”一开口就是公事,就像和她没有其它话可说。
      夏梦寒失落却不生气,压抑着那淡淡的失落感,她还笑了,“算是吧。”
      辰溪便放开欣怡的手,转出来听她分说。夏梦寒道:“你也该随我回帝都了,旧关这儿毕竟不安全。”
      辰溪眉头皱了,毫不掩饰的厌烦和不快,“怎么又说起这个?”
      夏梦寒耐心的劝说:“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旧关的守将是涯之国的将军,叶国的力量在这儿也只有听从调派,不如跟我回帝都……”
      辰溪看了她一眼,忽然就转了话题:“你的手背怎么了?”
      夏梦寒愣了愣,看了看手背,心里蓦然寒了,她洁白的手背上淡淡的一块紫斑,夏梦寒知道,这是邪术反噬的痕迹。自从她下定决心成为邪术师到现在为止,她一直很小心的控制力量,但反噬反应还是出现了。夏梦寒下意识的想要遮掩这块紫斑,强笑着说:“没什么。”辰溪还是从她慌乱的神色中猜到了。
      “邪术反噬?”
      夏梦寒咬住了下唇,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肮脏不堪。辰溪看她的眼神就好象早已看穿了她所隐藏的一切。夏梦寒的脸色变了又变,她原想用不在乎的语调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不是个在乎外表的女人,但她也不想变丑,不想浑身发黑溃烂,不想慢慢的再也不敢在爱人面前显露身体。
      他的眼中漫上一层怜悯,不知是可惜还是只是随口一句:“你已是优秀的魔法师,为什么还要学那害人的邪术?”
      夏梦寒笑得凄凉,“母亲永远都觉得我不够优秀。”
      辰溪的神情那一瞬间有些恍惚,意味不明地笑得温柔,“她的母亲也是这样的人,自小对她很是苛刻,不管她怎么做都不够好。”仿佛陷在很久以前某段对话里。“她没有怨恨,没有自暴自弃,只是愈发的努力,愈发的活泼开朗,试图把明媚带到母亲心里去。”夏梦寒心下黯然,不管有没有提起,但那个人一直横在他们之间,不管她多么努力,她的影响都挥之不去。
      辰溪忽然对她笑了笑:“比我们幸运的是,她有个好父亲。”
      夏梦寒低了头,忽然咬牙,“跟我回去吧,我带你去见她。”他们之间的谈话已经尴尬到需要不停的转变话题的地步了吗?夏梦寒抿着唇看向一边,她多希望能听见他说,好,我和你回去,又怕,怕他真的为方才那个承诺才跟她回去。
      辰溪惨然一笑,什么都没说,可那一瞬间,夏梦寒忽然懂了,忽然懂得了他无言背后的悲伤和凄凉。一种从未有过的疼惜涌上心头,把其他的情绪完全湮没了。这实在是一种奇妙的感受,夏梦寒第一次完完全全的为他的喜而喜,为他的忧而忧。
      魔法研究院的人来了就安心住下了,每日都十分慎重的在讨论着什么。帝都陆陆续续的派来不少精英魔法师,和魔法研究院的人在商讨着什么。按理说,和旧关防御战有关的一切宗海都有权知情,可魔法研究院的人并没有和他交流的意思,宗海也就权当不知情。他很清楚,这场战役,谁才是真正的指挥者。
      虽说,把自己的命运,这个国家乃至于整个人族的命运都交给一个女子,宗海还是会别扭,但是他并不打算去质疑和反对。宗海极为倚重的敏锐直觉告诉他,那个女子对此战的重要性,可能远超他的想象。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直觉无意中救了他的命。
      宗海并没有刻意去注意,但他还是发现了,大法师夏梦寒并没有和魔法研究院的人接触,好象魔法研究院的任务和她并不相干,若不是时不时的会在人群中看到那个刻意低调但是熟悉的身影,宗海还以为她早就悄悄的回帝都去了。魔法学院好像在进行着某些神秘的任务,而他全然不知,失控感愈发的强烈了,宗海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的时候,那种无力感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妖族并没有给他们充分的时间休整,三日后,妖族卷土重来,这一次妖族声势浩大,犹为不同。妖族的红色战鸟并没有出动,潮水般的妖兵间夹杂着不少铁塔般粗壮相貌丑恶的妖兵,一看便知不是善与的角色。这一次旧关显然不想再藏拙了,待妖族奔至恰当的距离,旧关城墙上忽然整齐地投射出数百块巨大的黑石。黑石来势汹汹,每一块看起来都不下千斤,可妖兵们只看了一眼便面露嘲讽之色。以妖族身体之强悍,这种对于人族来说的大杀器,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打雪仗那么轻松。是以,妖族没有任何的反击措施,任由那些黑石落入妖兵群中。
      那些黑石却比想象中的更轻,许多都被数个妖兵略一格挡就滚落一旁。可妖兵还来不及嘲讽,黑石受力,忽然轰声大作,炸裂开来,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散来开,毫无预兆地,黑石所过之处燃起熊熊大火,妖兵猝不及防,衣服毛发遇火即燃,一时间阵型大乱。
      妖兵身体强悍不假,可就算是铁打的也耐不住火烤。妖兵潮中黑烟滚滚,身上着火的妖兵忙不迭的扑打,那火焰却和一般的不同,极为易燃,粘附力还特别强。这么一耽误,就和前锋断开了。那投石机尽往妖兵中后部投去,任由前锋直冲直跟前。
      城门大开,在战斗中屡建奇功的魔法小队迅速出动,有瞬移能力的小队像幽灵一样,瞬间闪现,一击得手后闪退,打得那些低阶妖兵没有脾气。紧跟魔法小队而来的是手持破魔武器的士兵,士兵来势汹汹,悍不畏死,和妖兵厮杀在一处。妖兵前锋虽然独自战斗,但丝毫不惧,仗着皮糙肉厚,在后援不继的情况下悍勇推进,人族一时间竟被压制得死死的。好在有滑溜异常的魔法小队的扰乱和袭击,妖兵前锋的阵型凌乱了起来,攻势也就弱了不少。投石机极有节奏地分批攻击,黑石不停地砸向妖兵,将妖兵前锋彻底的分离开来。待到妖族后援冒着黑石火炮,穿过火焰和浓烟赶到,人族十分滑溜,并不恋战,边打边退,仅仅留下百余具尸体便退守城中。城门关闭,城头倾泻下密密麻麻的一片破魔箭矢和各色魔法之光,城墙的守护阵法也在此时启动,黑乎乎的城墙漫起一层五色光华来。
      战况焦灼,人族的攻击很猛烈,魔法的,刀剑的,加上凭借着地利,据城死守,一再的打退妖族猛烈的攻势。震天的喊杀声时刻不停,连月不止,远震数十里。
      宗海又一次走上碉楼,如今的他已完全没有宠辱不惊的大将气度。疲惫和焦虑就算他再怎么掩饰,都从他半白的头发,发黑的眼圈,干燥开裂的嘴唇和又黑又油的皮肤中透出来了。这个正当壮年的大将在这一个月中一下子老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这一个月,他已经记不清承受了多少次妖族的攻击。明知道那些铺天盖地,打也打不尽的妖兵不过是些消耗旧关战力的炮灰,可面对巨大的数量差异,他还是得全力应对。前三天,靠着工匠村提供的糅合了火系魔法和烟火工匠秘方制作的火炮弹,将妖兵分批次收割,进行得很顺利,很快的,妖兵丢下的尸体铺满了旧关前。所有人都以为,妖族遭遇了这么严重的损失,至少会停下来,略作休整吧。可妖族好像完全不在乎这点损失,这招人海战术并没有放弃,可旧关已经用光了那原本看起来储存量惊人的火炮弹。失去了强力的远程打击武器,妖兵很快的就冲到了城墙下。原本威力惊人的破魔箭矢在发了一轮威后,在妖族接下来的一波攻击中彻底失效。妖族不再派低阶妖兵前来消耗人族的火力,而是派出那些更类人形的高等妖兵。那些高等妖兵虽然看起来体型更弱,但抗击打能力却不是那些低阶的傻大块能比的,破魔箭矢射在他们身上就像挠痒痒,只有偶尔几支箭矢射在他们脆弱的眼睛上才造成了伤害,但这种幸运又能有几次呢?
      高阶妖兵冲至城下,暴戾的喊杀声令人心中发慌,面对漫着五色光华的城墙,他们并没有像低阶妖兵那样横冲猛撞,而是一边呐喊着奔来,一边手中起势,各自召唤起自己的妖兽来。其中不少能力杰出者,召唤出好些身高几于城墙齐平的巨大妖兽来。
      兵力到了面前忽然多了一倍,而且,那些妖兽更是皮糙肉厚,更是难缠,就连魔法师的魔法对他们的作用都不大。
      妖兵第二次攻城仅仅过了三天,旧关告急,眼看就要城毁人亡。
      身形各异的丑陋妖兽狞笑着嘶吼着,疯狂地锤砸着城墙时,宗海那一瞬间被绝望死死地攫住了。和颜章那个名不副实的大将军不同,颜章能有今日的地位大多是因为当年抱对了大腿,扶持了今日的皇帝宫变成功,再加上他的妹妹是皇帝的宠妃,是以混乱个镇国大将军的封号。宗海不同,宗海身经百战,战功赫赫,为人又沉稳有度,他今日的一切全是实打实的靠实力打拼来的。身为统帅,宗海十分清楚统帅需要什么样的心理素质,就算兵败如山倒,只要统帅的心不倒,战局就还有扭转的可能,所以,就算他曾只身带着数十名亲卫被大军围困他都没有绝望,可那一天,他绝望了。感受到那黑色的如水冰凉的绝望涌上心头的时候,宗海明白,他成为名将的道路算是到头了,这不是一场普通人能赢得的战争,这是一场特殊能力的对决。作为普通人的宗海,这一刻忽然觉得曾经视魔法师为洪水猛兽的自己愚蠢得无以复加。
      就在宗海面色苍白等着城破以身殉国的时候,景夜带着魔法研究院十数名研究员走了出来。妖兽的咆哮就在面前,那腥臭的口水似乎能喷到他们身上,他们面色沉静,不为所动,藏在暗紫色绣着星辰的披风下的双手伸了出来,一手拿着形状各异,流光浮动的圣器,一手伸开,口中念念有词。在城墙上的魔法师们极有默契地停下手中的工作,任凭妖兽锤击着城墙,双手张开,默默的念着什么。
      妖兽锤击城墙的声音更响亮,五色光华摇晃着摇晃着,泡沫般无力地消散了,那巨石构建的城墙在妖兽手下就像泥土那般脆弱,城墙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脚下的震动,好像随时都会倒塌。
      各色光华亮起,就像在城墙上点起一个个火把,魔法师们咬着牙,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双手猛然向前一推,身上的光华像被研究员手中的古宝吸走般。猛可间,透明的音波呼啸而去,战场上数万妖兵猝然一震,攻势一停,也仅仅是愣了愣,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城墙上的魔法师却有不少□□一声,软倒在地。
      震天的喊杀声像卡带了般,停了一下,然后忽然一齐涌出,人人被吓了一跳。但下一刻,他们就知道没必要害怕了。自城墙起,平地生风,原本应该是透明的风好似太过迅疾了,以至于有些景物都扭曲了,好似带着扭曲的空间般袭向妖族。妖兽妖兵被透明的利刃一道道地切割而过,运气好的一击毙命,运气不好的,道道都避开了要害,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飞走,露出内脏和骨头,最后,连骨头都不剩下了。
      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
      妖族不得不暂时退却。
      宗海想的不错,这不是一场普通人能赢得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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