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兰因（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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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在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天，来到兰因庙的。
下雨的时候，兰因庙里总是很冷清，这对喜欢热闹的兰因而言，无疑是最难捱的一段时光。倘若外面是好天气，她到还可以化形去逛逛市集，可现在却只得困在这里慢慢发霉了。
就在这时候，庙里走进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那个人穿着白蓝相间的衣袍，算不得多高贵，却很干净，怀中横抱着一个长木匣，不知道里头装得是什么。
看他生得清秀而文雅，断然禁不住吓唬，兰因不免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是假装妖魔在庙里大吼一声好呢，还是施个小妖术，让案台上的瓜果贡品飘在他眼前好呢？
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思索出答案，面前便闪过一道寒光，兰因这才知道，原来这书生不是什么正经书生，他怀中抱着的那只长木盒，里头放的不是经籍书册，而是一把长剑。
木盒子“啪嗒”两声，一开一合，长剑的尖端泛着寒光，直指庙中“神像”，书生的声音满含戒备：“什么东西，竟敢在这里冒充神明？”
闻言，兰因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想问呢，什么东西，竟然敢冒充柔柔弱弱的书生？害她看走了眼。
兰因兴趣全无地道：“姑奶奶是你祖宗。”
“……”书生一时哑口无言，偏了偏手中剑，“用你的本体出来说话。”
“这就是我的本体，这神庙乃是绫州城百姓为我所建，看见门口写的字了吗？‘兰、因’。”兰因骄傲道，“我的名字。”
她本是深山峡谷里的一株花，凑巧撞了大运，才一夜成妖，后来游荡至此，阴差阳错地让人供奉了起来，每日都有人来拜她——要知道，不少花草树木，吸日月精华吸个几百年，都不一定能修出个人形，而她不光已经成妖，还被当做神供奉起来，可谓“妖中龙凤”了。
书生微微皱了皱眉：“你多大了？”
“姑奶奶八十岁了！”其实八十岁在妖界，完全不值一提，不过，在人的面前，自然另当别论了。
“怪不得。”书生摇摇头，将剑收进木匣子中，决定不跟小妖怪计较，“我听说绫州城有位心地善良的姻缘神，就是你了？”
兰因心中的不快立即被“心地善良”给砸没了，她有些受宠若惊般地道：“谁和你说的？其实我也就做做小事而已啦，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还得意上了。书生道：“道听途说而已，天灵派的人没找过你的麻烦吗？”
“从来没有。”兰因道，“我又不做坏事，为何要找我的麻烦？”顿了顿又睨着他道：“不过，若你要找我的麻烦，我定当奉陪就是了。”
“免了免了。”书生摆摆手，像是怕了她的牙尖嘴利，靠墙找了个地方坐下，“我就在这儿躲个雨，行吧？”
他初露面时，看起来斯文腼腆，可交谈起来，兰因却发现他并不是木讷之人，谈吐风趣又不显得油滑，两人后来又潦草讲了几句话，聊完之后，兰因心里很开心，有种甜丝丝的味道，第一次希望雨不要那么快停。
可惜天不遂人愿，外面风雨渐止，书生抱着木匣子起身告辞道：“兰因姑娘，那我就先走了，若是来日我再路过这里，定给你带一捧兰花。”
“这就走了？为什么是兰花？哎，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还没聊够，他就走了多无聊啊！兰因直想上去拽住他才好。
那书生似乎对她瞬间冒出这么多问题有些无奈：“因为我家中兰花很多，行了吧？少问问题，好好修炼。别到时候我把花带来了，你却拿不走。”
听他话的意思，肯定是误会自己还不能显形了，兰因想要解释，那人却挥手作别，一个转身出了门。
哼，瞧不起谁呢？兰因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她要跟着这书生，跟上一路，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发现。
于是，她便悄悄离开了神像，化作路边随地可见的一种野花，沿着书生的足迹，一路开了过去。
看到“绫州城”那三个大字的时候，兰因心道不妙——自己变作了一种花，在荒郊野外，倒还不易让人发觉，可若是跟着进了城……任谁看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一路走，身后一路开花，都会觉得很诡异的吧？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粗重的脚步声：“黄掌门、黄掌门留步！哎呀我可算找到您了！”
她转头一看，是个穿着天灵派蓝色袍服的弟子，长相有些不敢恭维，肤色也黑漆漆的，比不上这书生的半点好看。
毕竟是在悄悄跟踪，有人打断，兰因心中不免一惊，下意识地一埋头，那书生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清楚，再抬起头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见了。
她不禁懊恼起来，不再掩饰自己的行踪，化成了人形，一面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心里一面想——
原来那个书生是天灵派的黄掌门。
连绫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她不是真神，那天灵派的人也肯定知道，却从未为难过她，如今她又知道了这书生就是天灵派的掌门，兰因不免对他的好感倍增。
看不出来嘛，还挺有出息的。她哼着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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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讲到这里，黄掌门更加一头雾水了：“我？我可从来没有去过兰因庙啊。”
这个时候，众人都已经转移到了天灵派的会客堂中，黄掌门遣走了无关弟子，他们便各自坐下，听兰因姑娘讲述往事。
而听到这里时，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黄掌门本人的形象和兰因所描述的“书生”形象相差太远了，非要沾点边的话，黄掌门只能像个“考了十几年都没考上最后穷到吃不饱饭的落魄书生”。总之，两人除了都叫“黄掌门”之外，全无半点相似之处。
兰因道：“我已经知道不是你了。”
方才，他们几人从门口往会客堂走的路上，兰因终于得以靠近这位“黄掌门”，一睹真容，仔仔细细看了一番以后，立即郑重地道了个歉：“对不起，这位掌门！若我一开始就看见你长成这副模样，断然不会认错的！”
虽说岁月蹉跎，少年易老，但即便蹉跎个二十年，也绝不会把一个好好的少年郎蹉跎成这个样子。
当时，黄掌门让她这句诚恳无比的道歉噎了半天，觉得自己更生气了。
“那么，后来那位书生去而复返，又和你说了什么呢？”魏轻时问道。
兰因不禁对他多看一眼，只见他懒懒散散地窝在一把太师椅上，目光却很专注。她道：“你怎么知道他后来回来了？”
“你方才说过，那个人为了骗走你手中的东西才接近你，若是就此分别，还哪来后面那些事呢？”
她说过这话吗？大概是当时情绪太激动，一股脑儿把什么东西都往外说了，这人听得可真仔细。兰因便继续道：“我还来不及伤心太久，刚进兰因庙，就看到他在那里等我了，说计划有变，可以在此地多陪我几天。”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兰因（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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