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冥冥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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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烛火通明。燕询于床上躺着，持续未退的高烧让他满脸通红，额上全是密布的细密汗珠。也许是烧糊涂了，又似乎在梦魇，他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喃喃梦呓。
“阿楚……阿楚……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虽是梦语，但却听的清晰，语气中全是低声下气的恳求，让人听着就觉得心中微微发凉。换做平时，他断不会这样求她，人只有在最脆弱的时候才最害怕失去。
楚乔轻轻走过去，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滚烫的热度一瞬间从手心传来。她收回手复又微微叹了一口气，沿床边坐下，拧了一条帕子，叠好放在他的额头上。
“燕询，你不必这样，很多事情并没有对错，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你背负着国仇家恨，心中亦有多少说不出的苦楚，你做的一切我都可以理解，只是连年的战争带来的只会是民不聊生，此次大都被柔然占领，多少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他们的儿子在前线真的能够安心为你打江山吗？只怕是怨声载道罢了，这真的是我们曾经想要的吗？不要放弃生命，活下去，你已经死过一次，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燕北需要你，燕北的百姓都视你为希望，你怎么忍心看他们被别人占据，沦为奴隶？”
也许是这些话起了作用，燕询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楚乔对着阿精点了点头，阿精会意地端来汤药，并将燕询扶坐起来，楚乔将汤药一勺一勺喂进他的嘴里，奇迹般地，虽然昏迷着，燕询却一口一口地咽了下去。喂完药后，阿精轻轻地将燕询的身子放平，不知是不是汤药起了一些作用，燕询的脸色似乎不像方才那般惨白，已经微微有了一丝血色。
大帐外，宇文玥立了好久，他倚靠在门槛上，看起来也同样担心，看着阿精端着药碗出来，相□□了点头，似乎又想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楚乔依然沿床边坐着，见他进来，先是莞尔一笑，便欲起身同他说话，谁知她刚刚微动，被觉手中一紧，再低头，却见燕询牢牢握着她的手，她想要轻轻挣开，才发现他握的太紧，又加大了挣脱的力度，还是徒劳，燕询的手心很烫，看来烧还未退。楚乔有些尴尬，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燕询紧握着她的手，以示安心，燕询才微微松开，皱着眉沉沉睡去。
宇文玥看着楚乔的一系列动作，突然微微勾起唇角，似乎在想着什么。楚乔瞥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受了这样重的伤，还有力气牢牢拉着你，看来你在他心目中真的很重要。”宇文玥轻声道。
“我……”楚乔不知该如何辩解，因为他说的根本就是事实，“宇文玥……”
“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那次在我的大帐，你也同样受伤昏迷，就是这样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不管我怎么挣都挣不开，所以……”宇文玥又笑，笑里尽是得意。
“所以怎么？”楚乔亦似乎回忆起这么一桩事来。
“所以我只好牺牲我的名节陪你睡了一晚上！”宇文玥笑着，还微微蹙眉，“结果你第二天起来不仅不对我负责任还责备我。”
“我哪有……”楚乔一时红了脸。
“没有什么？是没有紧紧握着我的手，还是没有责备我？”宇文玥看着害羞的楚乔，只觉得又开心又好笑。
“我没有不想负责任。”楚乔的声音很小，转过身背对着宇文玥。上齿微微咬着下唇，一脸娇羞。
宇文玥握着楚乔的背影，只觉得心中一动，恨不得立刻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但又觉得此时不太合适，便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就放心了，不然哪家姑娘敢要我。”
“别贫了，”楚乔转身轻轻推了推宇文玥，小声道，“我们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待会儿再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两人轻轻走了出去，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睛，面色晦明难辨，轻咳了两声，复又虚弱地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沉的睡梦。
日子如白驹过隙，燕询一天一天好起来，虽然很难支撑起身体下床，却坚持让阿精扶着他到帐外坐坐。更多时候，他单单坐着，不说话，也不笑，无论宇文玥还是楚乔来看他，都不发一言，他很彷徨，败军之将，何足言勇？活下去，或许真的是因为他的百姓，亦或许，舍不得她吧。
魏帝下了圣旨，欲将秀丽军收编，并封楚乔为秀丽王，但大魏不勉强，收编之前可以暂时归青山院月卫旗下。亦不追究元嵩和宇文玥的假传命令，一切看起来似乎很大度，实则整个大魏都知道，魏帝暴病，危在旦夕，几大派系蠢蠢欲动，大魏风雨飘摇，内乱尚且难平，更别说远征燕北，况且留下燕北方能制衡大梁。但依然下了最后通牒，表面是让燕询主动议和，实则是胁迫燕询十年之内不许进犯大魏，且如若大梁有异动，率先结成盟军。
虽心有不甘，又能如何，阿精一再力劝，“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在燕北大战半月后，燕询目光冷峻地签下了议和协议，率大军离开了宇文玥的大帐，回到燕北大都，没有只字片语，更没有丝毫挽留，因为他知道，什么都是徒劳，他的阿楚心中早已有了别人，且自己无法再承诺她什么了。
在燕北的最后一夜，宇文玥和元嵩坐在月下喝酒，一杯接一杯，酣畅淋漓。
“你真的不随我回去？”月下，宇文玥问道。
“回去干什么？我可不想让人家以为我要回去谋朝篡位，况且我是朝廷亲命的燕北王，我就留在这吧，况且纯儿就在那座山的寺庙里，我要陪着她。”元嵩的目光放的很远很远，远到天边虚无缥缈的某处，他的笑很明朗，一如当年。
次日，晨雾还是一片浓郁，大魏所有的将士浩浩汤汤回朝，元嵩送了好几里，终究停下了马。不远处，阿精快马加鞭驰骋而来，停在楚乔马前，以拳掌施了一礼道，“阿楚姑娘，殿下让我带句话给你，说燕北永远是你的家乡，如果你在外面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来。”
楚乔心中微微一恸，点了点头，再转身回望燕北，这是她曾经誓死守卫的疆土，是她曾经全部的信仰和信念，是她曾经期望度过余生的世外桃源，今天就要离开了，不知何时能再回来。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但是只要你想回来，我随时可以陪你回来。”宇文玥伸手拉过楚乔的手，柔声说道，“当然，我们也不一定非得回大魏，你想留下来，我们就在这里安家，牧马放羊，看蓝天白云，看漫天星光。”
楚乔只觉得心中一暖，紧紧握住宇文玥的手道:“我想回青山院，我想墨儿，还有，我们的家。”
宇文玥深情回望了楚乔一眼，一蹬马镫，整个人腾空跃起，便牢牢坐在了楚乔的马背上，他拥着她，执起马缰，轻喝一声“驾”，马儿便仰头驰骋。
回青山院，我们的家。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冥冥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