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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河西茶楼 ...

  •   宿州城是运河西水道沿岸一个不大不小的城池,只因其是距妖风坳最近的一个大渡口,不管是将要过妖风坳的商船,还是已顺利过了妖风坳的,都会在这里打个尖儿,休整一番。
      于是,宿州城最红火的生意便是酒楼客栈,还有茶寮。

      河西茶楼,是距码头最近的一座茶寮。说是茶楼,其实就是个茶棚子,几根柱子撑起一个茅屋顶子,连个围墙也没有,四面透风。搁在夏天倒是无所谓,这寒冬腊月里,往这里面一坐,光是穿堂风都能把人吹个透心凉。
      话虽如此,可这茶棚子的生意却是一点儿也不冷清,只因其离码头最近,坐在这儿,既能瞧见停靠在码头的船,又可看见脚夫们来往搬货的景况,一般临时歇脚儿,或是上货的监工,都会坐在这里一面喝着热茶一面盯着码头。

      这茶棚伙计也是体贴,多备了数个红泥小火炉,来了客人便凑作一桌,伙计给烧了炭火点着了炉子往桌上一放,几个或相识或不相识的客人围炉而坐,闲话品茶,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因来往的多是走南闯北的商客,于是这天南海北各地的新鲜事,多能在此听闻。

      这一日,茶楼正中便坐着一桌来自不同地方的客人,几人虽口音各异,却聊得很是投兴,从各自的买卖直说到了天下大事。
      其中一个操一口江淮官话的中年人,一听便是打京城而来,他捧着一杯热茶,不胜唏嘘:“你们可不知,沈家被处斩的那日,午门外血流成河,京兆府的差爷清洗了整整三日,才将那血水冲到了暗渠里。啧啧……当真是惨不忍睹!”

      中年人对面一个方脸的文士叹了口气:“要我说,沈家咎由自取,倒是不冤,可这朝廷上下不少的官员,都被沈氏连累得诛了全族,这可就是大罪过了!旁的不说,咱们宿州卢家,可是连嫡系外家的族人都没放过,不正是个例子!”

      “宿州卢家也不冤!”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插嘴道:“卢家一门皆为沈氏鞍前马后,原先那个宿州知县便是卢家人,他一个小小知县,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动用宿州卫刺杀宁王!如此胆大包天,谈何冤枉!”

      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正伸着双手在炉上烤火,此时哼了一声道:“宁王又是什么好人?不也是想趁火打劫捞一把的,如今落了个满门抄斩,也是罪有应得。”

      先前那一位方脸文士接了这个话口,叹道:“这天家之事,向来扑朔迷离,真情未必便是如此!若宁王不死,这天下……”他伸出一个巴掌,轻声道:“又怎会落到此人手中。”

      那粗壮汗子点头附和道:“不错!这皇上与宁王在一处殡天,便是大大的疑点!还有你们听说没,那远在西北的四皇子,竟也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刺杀了!暂且不论那刺客是何人,只说这个时机,也未免太凑巧些了吧……”

      “嘘!”那京城来的中年人摆了摆手,赶紧转了话头:“对了,京城有一桩奇事,你们可曾听闻?”
      几人皆饶有兴致的附耳来听,这人却也不再刻意低声,反而拔高了几分声调:“说到宿州卢家,其实早几代便分了两支,其中一支走了武官的仕途,最后追随了沈氏。但另一支却是走的行医济世的路,也是颇得几分运气,在天恒朝便入了大内的太医院。据说,这一支如今的长房卢太医,深得先皇器重,最后做到了院使之位。”

      众人听得一阵糊涂:“这又何奇之有?”
      中年人呵呵一笑,不紧不慢道:“卢家虽分了两支,但因那追随沈氏的一脉罪属不赦,这卢太医一支未出五服,理当也该诛连了去。却因是侍奉先皇二十余年的独一位的御医,被当今这位……”他想了想,当今五皇子虽然代行天子令,却仍未正式登基为帝,这称呼便让人犯了难,于是所幸便也伸了一个巴掌,直接接了下茬:“这卢太医一门在宫变第二日便被天恩特赦,不但没被连坐,还延了他的官位。”

      听到这里,那粗壮汉子已是不耐,挥手道:“这说来说去,岂不是好事一桩?奇在何处?”
      中年人叹了口气:“说得也是,这本当是燃香祭祖的幸事,可哪知,就在当日夜间,这卢太医府上竟被人屠杀了满门!连主子带仆从,百余人无一活口!”
      几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得目瞪口呆。

      “这便很是惊奇了吧?还有更奇的呢!”那京城来的中年人故弄玄虚的顿了顿,左右看了一圈,对众人的反应甚是满意,这才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那卢家一门的死者皆是被利刃割喉而亡,据说,那咽喉处的伤口极细薄,不细看都看不出那极细的一丝血线,京兆府的午作竟验不出是何利器能使人气绝,又滴血不出!你们说,这可算是奇事?”
      众人纷纷附和,啧啧称奇。

      茶棚靠边儿的一张小桌上,面向码头的方向坐着一个俊俏公子,他头戴狐裘帽子,身披狐裘大氅,一身的富贵气倒不是顶显眼,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缩脖端肩的瑟缩模样,上半张脸被狐裘帽子遮着,下半张脸缩在大毛领子里,一双手相互插在袖筒中,整个人还在颤微微的抖着。

      虽说已进了腊月,可这宿州城还不至于让人冷得伸不出手。就这一茶棚子的人,穿得最多的也就是个薄棉的袍子,都不似这公子一般冷得瑟瑟发抖。
      茶棚伙计似都看不下去,额外给这桌多添了一个炭炉。旁人看了,却都觉得奇怪,既是冷成这样,何不往里找个正经的酒楼去坐,非要在这四面透风的茶棚子里,受这个罪?

      那狐裘公子却似没瞧见旁人疑惑的目光,茶也不喝,头也不抬,就那么不言不语的坐着。
      他对面一个穿着毛皮坎肩的小公子,也并不理会旁人时不时扫过来的异样眼光,只竖着耳朵听那中间一桌的闲话,听到这要紧处,不禁往前凑了凑,低声问:“郡主,他们说的这可是真的吗?当真有这般诡异的兵器?”

      那狐裘公子下半张脸埋在狐毛里,翁声翁气地说:“装神弄鬼!这世间岂有杀人不见血的刀!”刚说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抬起眼皮瞪了那小公子一眼道:“跟你说多少次了,要唤……”
      “公子!”那小公子从善如流,心知犯了忌讳,赶紧转了话题:“公子,咱们这么偷溜出来,真的好么?”
      那狐裘公子眼一横:“怕什么?”
      小公子苦着一张脸,心道,你是不怕,被抓回去顶多被关两天,我却可能小命不保了。

      此时,又听那中间一桌上,江淮官话口音的中年人道:“更奇的是,满门都是一个死法,唯那卢太医,却是不同,不但被斩了双手、挖了双目还……割了舌头!”
      听到此言,小公子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忍不住挪了个位置,坐到狐裘公子旁边,小声嘟囔:“好歹毒的凶手,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

      那狐裘公子似乎也被这个话头儿引出了兴致,一双黑眼珠穿过细白狐毛滴溜溜的转了转,看的却不是中间聊得热火朝天的那一桌,而是贴着茶棚边缘的另一桌。
      那一桌同样是两个人,看身形当是一男一女,身上是寻常的布衣短打,外头却连一件坎肩也不套,这装扮虽显得过于单薄,但在穿不起棉衣的穷人家里也并不少见,因而这两人并不引人注意。

      狐裘公子的目光却是在这两人身上停了半晌,直到那对面的年轻男子抬头盯了他一眼,他才悻悻将目光转向码头。
      码头正有一条船靠了岸,一个披着貂毛斗篷的女子正被两个丫头搀扶着下了船,一阵风过,斗篷帽子被风吹起,那女子眯了眼睛以手掩面。
      就这么一个平常的动作,由这女子做来,更有一番弱不经风、我见犹怜的婀娜姿态,直令人恨不能上前将她搂进怀里怜爱一番才好。

      狐裘公子旁边的小公子不禁啧啧称叹:“这才应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吧?”
      狐裘公子冷冷瞥了那小公子一眼,小公子即刻捂了嘴,眨了眨那不大不小的眼睛,不敢再说话。

      就在此时,惊变徒生。
      两支冷箭一前一后自这茶棚里射出,两条人影紧随其后,也如箭一般射向那斗篷女子的方向。

      茶棚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狐裘女子的眼睛里精光一闪,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正是方才她盯了许久的那一桌客人。
      茶棚内的客人大都起身冲到棚外去看热闹,这狐裘公子的身子却未动分毫,连那互插在袖中的手,都没有拿出来。

      与此同时也不知从何处,噌噌噌冲出来四人,直奔至这狐裘公子身边,所站位置,正好守住了要冲。狐裘公子身边的小公子一声惊呼,没被刺客吓得如何,却被这四人惊出了一脸的欲哭无泪,而狐裘公子却恍若不见,只盯着茶棚外的战局。

      先前射出的两支箭,一左一右让斗篷女子身边的侍女中箭倒地,而那两人却被突然冲出来的六个人拦在半途。
      两名刺客中,女刺客的武功较弱,在以少战多的情形下,力有不□□男刺客虽还能应付,但受女刺客所累,也渐渐显出颓势。女刺客眼瞧着情势不妙,竟破口大骂起来:“叶婉兰你个贱人!你把无痛如何了?”

      那斗篷女子虽微垂了头,但仍能见到她细长的眉微微蹙起,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女刺客再度大喊:“王爷待你不薄,你竟然与凌楚安勾搭成奸!你可对得起王爷!”

      这句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片哗然,就算不知王爷是谁,凌楚安又是谁,可一个‘勾搭成奸’一个‘凌’姓,便足矣让稍微对东陵朝有点常识的人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而那‘凌楚安’三字,更让晓得其身份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新皇的名讳,可能如此拿来谩骂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河西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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