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杀》莫红尘

151、门主身份

　　莫说是刚刚拿到玄铁箱，便是成功打开机关看到内中异状时，凌楚宣也没想过要探究个中玄机。直到他身中奇毒，被路雲所救，他才开始猜测自己的杀身之祸，恐怕便是因他打开了那个玄铁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秘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推断，无妄之灾再度凭空而降，根源果然就是那个玄铁箱。只不过，那掳走他们的黑衣人，似乎并不知晓他已经打开了玄铁箱，更不知那箱中的东西已被盗走。

　　凌楚宣心中非常清楚，即便他将玄铁箱交给那黑袍人，也不一定能保住他和路雲的命，若再让他们知晓那玄铁箱根本不在自己手中，那他和路雲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于是他顺水推舟，慌称自已将玄铁箱藏在了将军府中，只要将他二人放回去，他会立刻将那玄铁箱双手奉上。

　　黑袍人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他不但不为所动，反而以路雲的性命要挟凌楚宣说出藏匿之处。凌楚宣被反将一军，实在是无计可施，路雲却是面无惧：“黄金门纵然势大，我路北堂却也不惧！”
　　路雲的话凌楚宣听不懂，但那黑袍人显然是懂了。

　　他派人将凌楚宣吊在了箭楼之上，并限其三月内带着玄铁箱前去东凌皇城交换路雲一命。

　　凌楚宣不知那黑袍人为何断定他一定会拿着玄铁箱去救路雲，但他的确不能任路雲身隐险境而不顾，不仅仅为了之前的救命之恩，也因为这一次路雲之所以身陷险境，皆是受他所累。

　　凌楚宣心知即便自己拿着玄铁箱中的东西也救不出路雲，所以他必须争取宋青的帮助。他如今唯一可以求助、又可能助他之人，只有宋青。

　　当他被送回将军府，睁眼看见宋青时，他心中无比激动。原本还在为难要如何将消息传递给不知身在何处的宋青，她竟然就在眼前，这可当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只不过，这意料之外的不只有惊喜，还有惊吓。

　　凌楚宣对这位高深莫测的洛公子虽追查已久，但此番却是头一回见到本尊。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只需一眼，那卓而不群的白衣银面，除了洛公子已不作他想。

　　凌楚宣不得不承认，与洛天涯交锋他完全没有胜算，但幸好还有一个宋青。

　　他绞尽脑汁，将一个无凭无据的推断说得言之凿凿，不过是为了离间宋青与洛天涯，免得那白衣公子从中作梗。他却不知，以宋青跟路雲的交情，即便没有他煞费心机的挑拨，宋青也不会看着路雲置身险境而不管。

　　宋青答应去救路雲，凌楚宣的目的达到了，同时他在宋青与洛天涯之间的挑拨，虽还不至于‘离间’，猜疑却是无可避免。

　　自重生以来，宋青一路运筹帷幄，仗先知之便，行阴诡之计，早练就了口是心非、不形于色的本事。但是面对洛天涯，她却装不出若无其事，也不想装。

　　于是，出了凌楚宣的居处后，宋青便一直尾随洛天涯，二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言，直到了将军府东院的演武场中，洛天涯在才收住脚步。

　　宋青不远不近的站定，望着洛天涯的背影，默然不语。

　　“问吧。”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洛天涯说得异常平静。

　　宋青将乱麻一般的疑问在唇齿间盘桓一番，终于选了个最紧要的，率先出了口：“将军府即便不是固若金汤，也当算得上是密不透风。府中的侍卫侍从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心腹，莫说凌楚宣行事本就严密，就算他在将军府中大张旗鼓，那消息也绝传不到府门之外。既如是，那么凌楚宣的玄铁箱，又是如何被黄金门主得知呢？”

　　“是我。”洛天涯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是我布局，将消息送了出去。”
　　宋青虽已猜到，却还是有些惊讶：“师傅已查到黄金门消息传递的渠道了？”
　　“没有。”洛天涯道：“我将消息递给了凌楚安。”

　　“凌楚安？”这个答案着实出乎宋青意料，她瞠目结舌的思忖了片刻，突然就想通了个中关窍：“春芳？”

　　春芳原是叶婉兰的贴身侍婢，叶婉兰借宋青的手将她撵出了宫墙，此后也不知用何手段，竟被凌楚宣带在了身边。宋青早知春芳是叶婉兰放在凌楚宣身边的一颗棋子，因觉得她无关紧要，为免因小失大，便留下了她。宋青前次回来，因急于远赴天山，又忙于救凌楚宣的命，一时之间，竟忘了这个人。

　　洛天涯道：“春芳将消息传给了叶千臣，叶千臣又经一位相熟客商之手将消息带回了江宁城。”

　　宋青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却划开一道讥诮的弧度。叶婉兰初时将叶千臣送来西北，她便知这是叶婉兰为自己留的后路。只是，她当初一度猜测叶婉兰隶属于皇后与太子一方，不料她竟然是凌楚安的伏笔。

　　凌楚安掌政之初，便以谋逆弑君的大罪将宁王府满门抄斩，叶婉兰作为宁王侧妃自然要在名册之内。而且刑部造册的服刑名单上，也确有叶婉兰的名字。

　　对世人而言，叶婉兰已成为宁王府中的一道冤魂，但宋青却很清楚，叶婉兰如今早已换了名字和身份，安安稳稳的住在江宁城中的皇宫里。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宋青也拿不准叶千臣是否知道。为了不打草惊蛇，宋青不动声色的将叶千臣调来嘉峪关，并以姐妹曾有共侍之情的理由，升了叶千臣的军职。

　　如今看来，叶千臣不仅知道了叶婉兰还活着，并且已打通了消息渠道。
　　想到此处，宋青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那个客商……”

　　洛天涯道：“当日叶千臣自江宁赶来西北的路上，曾多蒙这客商的关照，直至西北也多有照拂，二人当可算是经年之交。”

　　“原来如此……”宋青感叹道：“原来师傅那么早便在叶千臣的身边安插了人手。”

　　洛天涯缓缓转过身，抬手除去了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那一片冰冷的面具。那一张无可挑剔的容颜，眉目依旧如画，目光依旧平静。

　　“青儿，我们有麻烦了。”口中说着麻烦，但洛天涯的表情却没有半点紧张与忧虑，宋青却是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

　　这还是头一次从洛天涯的口中说出‘麻烦’二字，虽他语气清淡看似不以为意，但宋青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慎重。

　　叶千臣传至皇城的消息，经叶婉兰之手最终定会交给凌楚安。传给凌楚安的消息，却引来了黄金门主，这想必是师傅刻意用来验证黄金门与凌楚安关系匪浅的手段。

　　而黄金门与凌楚安的关系，他们之前虽无证据却也早有预料，应不至于令师傅紧张至此，那么其中因由便只可能是……

　　“一个不知名的玄铁箱，何以会将那行踪诡秘又谨慎非常的黄金门主引来肃州？”宋青紧紧盯着洛天涯的双眼，只见那两汪平静波光终于荡起涟漪，虽只是那短短一瞬，却足矣让宋青的心高高悬起。

　　洛天涯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黄金门自中原崛起，至今已近二十年。初时我只当其是一个纯粹的杀手组织，并未详查。直到有人在黄金门悬赏你的性命，我才开始认真追查黄金门的底细，却始终不得机要。黄金门门主隐藏甚深，极少亲自行动，他的行踪实在无从查找。我只得转而探查他的武功路数，他绝无仅有的几次出手，手法皆是干净利落未留活口。唯有一次，他在二里坡灭口行刺你的杀手……”

　　洛天涯并未正面回答宋青的问题，反而交待起黄金门的来路，宋青正觉得诧异，忽然听到‘二里坡’三字，便如醒钟敲击，让她发散的思绪倏然一凝。

　　她记得二里坡伏杀她的人是梅语手下的杀手林风，当时夜色深浓，灭口林风之人身手又极利落，连她都未曾窥见端倪，还能有谁既看出了黄金门主的身份，又能看清他的武功路数？

　　宋青思绪飞转，洛天涯的语速依旧不紧不慢：“那一次，他所用的招式手段，正是我所熟知的一门秘技，这使我大约猜到了他的身份……若黄金门主当真如我猜测，那么他一定会来取凌楚宣手中的玄铁箱！”

　　“所以，师傅想要验证的，并不是凌楚安与黄金门的关系，而是那黄金门主的身份。”宋青实在想不通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令师傅如临大敌：“他究竟是何人？”

　　“一个早在二十年前就当死去的人。”洛天涯的目光向来镇定无波，少有情绪，但这一瞬间，凌厉的杀意似一道闪电般划过他黑亮如洗的眼眸，淹没在一片死寂的平静之中。

　　宋青看得分明，心头也跟着一颤：“是……师傅的仇人？”

　　洛天涯面无表情，但两颊刚硬的线条清晰的描摹出他紧咬的牙关，他默然看了宋青半晌，才缓缓道：“二十一年前，浴火盟惨遭灭门，而这一场灭门之祸的罪魁祸首，一个是突厥汗王哥舒猎魇，另一个，则是昆仑黄家的继任族长黄襄。”

　　宋青对于昆仑关内的黄家所知不多，在巧取西北青川之前，她曾仔细查看过黄家的资料，黄家除了培养了黄素、黄敏这两位宣帝宠妃之外，还把持着西北青川几乎全部的军政大权，她清楚的记得黄家的每一位掌权者，却并不记得资料中有提及黄襄这个名字，何况这个人还不是一般的黄家族人，而是继任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