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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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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今日下午柳慕与云玉回萧府时,二人喝完了豆浆,拐了个弯,正巧余惜在另一个岔路口老远的就望见了他们,宋庭是叫他来送帖子的,说是想邀请柳慕过几天上五龙山上游玩。
这好巧不巧遇见二人了,连帖子都不用递了,当面一说便好。
余惜兴高采烈的正欲拐过街角向二人走去,一面低着头将帖子塞回自己的袖中,塞好后刚抬起头跑了两步,便停住了脚步。
余惜惊诧的看了看四下无人的街道,人呢?
这是一条从十香园斜插着半个县城、直直通向萧府东边的巷子,萧府便在四华县的最东边,再东边一些,便要通到山上去了,故而荒凉的紧。
余惜表情有些难看,他缩着肩膀搓了搓手。但这青天白日的,也不能是撞见了鬼啊!
忽的,他看到了不远处紧临着萧府的一条小巷中,有人影闪过,他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走了过近,趴在一旁隐蔽的墙角上,偷偷的露出了一双眼睛来,面前的一幕却让他吓了一跳。
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叉着腰低声在商量着什么,而躺在不远处地上的两个人,虽然离得远,但通过身形和衣裳,余惜也能准确的辨认出来是柳暮与云玉。而巷子的另一头,便通向上山的路。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去听他们几人在说些什么,但无奈声音实在太小,什么也听不清,隐约只猜到了他们似乎起了些争执,言语中,似乎有“东家、银子”这几个些字眼。
余惜数了数,总共有五个人,各个都似猪肉店的屠夫一般,穿着衣服都能看出来一身的腱子肉,他不敢妄自冲上去,只能躲在小巷的尽头静静的记住几人接下来的行踪。
没多久,几人便走向了巷子的另一头,将晕倒的二人扛起,大步朝五龙山上走去。
余惜腿有些发软,他飞快的向四华院跑去,上气不接下气的将所有事告诉了宋庭和姜懿,二人闻声一惊,一边从各自屋里将外披裹上,一边甚至赶不及去系披风,就向余惜说的方向狂奔而去,余惜扶着四华院的大门干咳,他身子瘦,体力跟不上,只能看着二人霎时就从视线中消失。
夜色已经渐浓了,五龙山渐渐被雾气所吞没,山上的树林多,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二人来不及多想,一头就扎进树林中,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却也一丝一毫不敢有松懈。
而后,便发生了晚上的那一切。
云玉安静的睡着,柳慕侧身坐在榻前。这日是个阴天,灰色的云将日光都遮住了,偶尔有那么一会儿太阳从云雾中探出头来,但也转瞬即逝。
云玉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请了大夫开了好几副药,柳慕看着院里的小厮将一大筐又一大筐的药渣提着倒出府外,但云玉依旧没有好转,高烧不断,身子也分外的虚,近乎食不下咽,柳慕逼着他吃下饭去,可过一会儿,便全部又吐了出来,柳慕瞧着心疼,后来便也不逼他了。
大夫说,这是心病,心里医不好,即便将人吃成药罐子,也无大作用。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让柳慕瞧着自己的“亲弟弟”这般难受,他心下里也搅在一起,更可况,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反而最后受苦的是云玉。
他回到江仙院两三个月内,从未出过院门,就在云玉的榻前守着。
或是给云玉念书,或者给他讲今日小厮去买药时,在集市上看到的趣事,柳慕把自己能想到的好玩儿的事快讲尽了,云玉也乐呵着听,但柳慕看得出,云玉表现出来的愉快,只是为了不让他继续担心。
所以后来小厮告诉他,孟府被抄了家,说是孟老爷贪污受贿的证据被抓包上告,再加之之前孟东阑的罪行,朝廷直接扔板子抄家。
柳慕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但也没有告诉云玉,他不想再给云玉提起任何关于孟府的事情。
柳慕日日对着后屋的菩萨拜,云玉有好转了,便感谢天感谢地,云玉的病情加重了,他便在菩萨像前能连着跪一个上午,直到供香烧得一干二净,江仙院第一次香火味儿不断,烟味儿中还参杂着浓郁的苦涩药味儿,萧鹤回来如何劝也不管用,萧府的人都觉得,这主仆二人怕是历经这一劫后,便垮了。
宋庭买通了江仙院里的小厮,每日都来四华院给他汇报这些日柳慕与云玉的情况,可他所得到的消息,都是大同小异,几乎未有改变。
但柳慕拒绝了所有外来的帖子,江仙院似乎对外除了送药买药,已经封闭了。
就连宋庭的信,也一概不收。
柳慕后来知道了那小厮每过几日,便会去宋庭那里,故而托他给宋庭带了字条去。
“我需要时间,对不起,也许会很久,我不清楚。”落款是“莺时”,宋庭看得出,那个“时”字,柳慕在提笔收尾的时候,很明显的抖了一下。
宋庭看着手中那张潦草的字条,青筋暴起的手将它揉成一团,但最后还是把那张字条展开放进了袖子内。宋庭知道将敌人置于死地完全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但他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
冬日已经过去了,天气缓缓还暖,干枯了太久的大地也有了回春的意向。
宋庭已经几个月未见过柳慕的人了,他实在沉不住气了,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任由柳慕这般堕落颓废,即便是云玉医治不回来,活着的人也得要好好的活着。
这日小厮来的晚,直到酉时过了方才到四华院来,说是情势依旧不好不坏,丝毫不见涨。
宋庭静静的听他说完将他送走后,回到屋内,将外披迅速的披到身上,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快速的系着腰带,他高高绾起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侧脸。看不出神情。
余惜见状,忙跟出来拉住宋庭:“殿下,这天儿都快黑了,你出去做什么?”
“我要去萧府找柳慕。”宋庭眼神坚定。
“柳公子这些日谁也不见,殿下又不是不知晓,让柳公子好好静一静,殿下便莫要去打扰他了。”余惜见宋庭如此冲动,忙冲到他的面前去挡住他的去路,生怕他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
“你不用管。”宋庭皱眉,将余惜扯开。
余惜趔趄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双臂一伸展,横在了四华院的门口:“殿下!”
“起开,听到没有!”宋庭居高临下的看着余惜,用手指指着他的鼻尖。
姜懿在身后说到:“余惜,回来,让他去吧。”
余惜有些焦急的看了看不远处立在屋檐下的姜懿,姜懿点了点头,余惜见宋庭心意已决,便只好缓缓的让开,宋庭大步跨出四华院,一个箭步冲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你没看到他这些日子已经憋坏了吗。”姜懿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藏蓝色背影说到:“你不让他去,他也迟早得去,择日不如撞日,早去倒了了一桩心事,或许对他们俩都有好处。”
余惜缓缓的走过来,点了点头,但心下里依旧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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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仙院内。
宋庭一个灵活翻身,便跃上了萧府的外墙,他四下看了看,未有巡逻的守卫经过,便用手支撑着身子,从墙上跳了下来。
萧府的夜晚安静极了,因为植物种的分外多的缘故,倒也很容易藏身,宋庭尽管身子高大,但屈着身子,一路观察仔细着倒未被人发现。根据上一次的记忆,他很快的找到了柳慕所居住的江仙院。
这是个砖红色砖瓦垒砌而成的小院,一间正对着大门的屋子为接待客人的前厅,而后面隔着一个花园的位置,便是柳慕住的屋子,侧面是云玉,再往后便是下人干活和睡觉的地方。
他顺着上次柳慕带他走的石子小道,迅速的找到了柳慕的屋子,而里面,虽然已经是深夜,但也亮着烛光。
宋庭立在那扇虚掩着的门前,他突然有些紧张的组织着措辞。
夜色深了,柳慕并无睡意,他和衣坐在木桌前,黑色的长发没有多加约束,随意的披在身后,烛光映出来他线条柔和的脸颊,一件牙白色的长衫裹身,夜里有些冷,他裹的紧了紧。
柳慕随意的翻出了几本书,却看不进去,忽的他的视线落在了书架上一个不显眼的小隔间,他伸手从里面取出来一只绣着彩色鸳鸯的带子,放在了木桌上。
柳慕又打开了那张宋庭给他的写着“慕郎”二字的卷轴,他也不知晓为什么,轻轻笑了笑,倒是许久未笑了。
忽的门被推开,一阵寒风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什么人?!”柳慕条件反射的惊呼出声。
被推开的门外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形高大的人背着光,目光灼灼的盯着柳慕,背后的月光透过他的身形映过来,正好勾勒出他健壮的身形来,像是来自地狱的撒旦,又像是来拯救他的救世主。
柳慕看清宋庭的脸之后,登时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他似乎给自己带来了这些天所有的安全感。
巡逻的小厮听到了声响,几人向这边跑来。
宋庭忙将门合上,用身子贴着门,有些慌张的对柳慕做着夸张的表情,指了指自己,又忙摆了摆手,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前,柳慕读出来他张大嘴巴却又不出声的话来:“别说是我!”
柳慕看着他焦急又好笑的表情,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