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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单调寒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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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桃仁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橙汁,酸酸甜甜的滋味携着果肉一起滚进喉咙。
电视机里正在为即将开始的春晚造势,桃仁瞄了眼电视机里穿得红彤彤,一本正经地说着段子的新闻主持人,往嘴里送了一筷子红烧鱼。现在这年头,新闻主持人也成段子手了么?
“新的一年啦,我们的陶宝宝有没有什么愿望呀?”老陶同志仔细地剔掉了鱼肉里的刺,把剔好的鱼肉夹到陶妈妈碗里,转过头问桃仁。
桃仁对于这种秀恩爱的行为,虽然不齿很久,但是也算从小被虐出抵抗力,用勺子恶狠狠地舀了豆腐,心里想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哼,让你们虐我!”
这一愣神儿,陶妈妈就接了话过去,“她的愿望啊,就是赶快把脚养好,顺便把小脑再发育发育。”
陶妈妈这么说是有历史原因的,桃仁从会走路开始,就比别的小朋友摔得多。最开始小小的人儿,陶爸爸还能手疾眼快身手敏捷地接住,后来长大了,一个不留神,就能看到桃仁小朋友趴在地上做“狗吃屎”状。
桃仁咬着筷子头,十分不开心!大过年的,被虐完还要被人身攻击,自己一定是充话费送的!
李子谦挑了盘子里一根青菜送到嘴里,低着头,目光沉在空无一物的碗里,空气里有让人窒息的冷清和陌生感。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子谦,去把电视打开吧。”
李子谦没应声,却是立刻就起了身,走到客厅里按下电视开关。光和声响从电视里流淌出来,喜庆的音乐一瞬间飞满整个客厅和餐厅。
奶奶往李子谦身边的男人碗里夹了一块牛肉,“这么久没回来了,这是我今天亲手做的炖牛肉,你打小就爱吃。”
李劲松看着碗里的牛肉“嗯”了一声,目光在回来落座的李子谦身上停留了几秒。
后者垂着眼睫,淡定自若地吃着碗里的菜,一言未发却周身环绕着凛冽的气场。
李劲松眉头紧了紧,那双如古井般深邃的眼里眸色更深了几分,“这次我会在家多呆两天。”李劲松顿了顿,察觉到身边人握筷子的手也是一顿,接着说,“明天我把晓瑜接过来,让她给你们二老也拜个年。”
话音刚落,就听到筷子搁在碗上的声音,紧接着就见李子谦站起身。
那股子原本已经逐渐淡去的冷冽此刻带着翻天覆地的气场重新覆上李子谦周身。二十多年来极好的修养使他极力控制住了此刻翻江倒海的心脏。他的眉眼如同结了冰霜,半晌,张开双唇,“爷爷奶奶,你们慢吃。”声音里似有绷到极限的弦,再一拉扯,就会断裂。
邵晓瑜,如果当年不是这个女人,这个家就不会散,不会有那些可怕的争吵,妈妈也不会在离婚的后一年……回忆的海啸就要将他吞噬了,心里的困兽快要跑出来了,往事压得他无法呼吸。
“呼啦”一声拉开院门。北风携着冬夜的寒意席卷而来,穿着一件毛衣就跑出来的李子谦在瑟瑟的寒风里打了个寒颤。
吃下最后一个珍珠丸子的桃仁,餍足地擦了擦嘴。看着一桌的杯盘狼藉,作势要起身帮妈妈收拾。却被陶妈妈轻拍了下打着石膏的脚,让她麻利儿地去沙发上看电视,别碍事才是正经。
桃仁一瘸一拐地走不利索,干脆抬着脚,一只脚朝沙发蹦过去。
手机从下午就一直震动着有消息进来,除了绞尽脑汁花样百出的新年祝福,还有各个微信群和□□群里热火朝天的抢红包大军。
多少平日里早已淡了联系的人,在这一天因为一条群发的新年祝福,重新有了交集。虽然前几年一直吐槽“群发的不回”,桃仁这个老实孩子还是规规矩矩地一个个回复祝贺。
“漱芳斋”里郭蓉一直在刷屏吐槽着一年不如一年的春晚,桃仁默默地点了个吃瓜的表情发出去。
桃仁这一冒头,立刻吸引了郭蓉的火力。
“小燃燃,那黑脸哥们有没有再找你啊~”
桃仁看到这句话顿时觉得恢复大半的脚都疼了起来,身上涔涔地冒着汗,毕竟凭她对郭蓉的了解,她一旦开启八卦模式,那也是很难刹住车的。
果然,第二发子弹:“这大年夜他也没给你新年祝福么?”
桃仁默默地放下手机,果断匿了,就让子弹自己飞会吧。
电视里这几年风头正劲的相声演员正在滔滔不绝一个接着一个地扔着包袱,桃仁看了一会,有些索然无味,挪到厨房看妈妈收拾。
结果刚慢吞吞地到了厨房门口,就被妈妈各种嫌弃地赶回客厅。
桃仁支着一条腿百无聊赖地戳着手机,不时地有消息进来。老陶同志拎着喷水壶笑得脸都皱到一起,哼着小曲儿从阳台上走回客厅,桃仁转头看了他一眼,正欲开口。
“新年快乐,小桃子。”手机屏幕闪了一瞬,又暗了下去。感受到手机的震动,桃仁划开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方写着李子谦的名字。
这条不是群发的新年祝福,下面还有一条5秒的语音。桃仁瞄了眼走过来的老陶,又四下确认了耳机不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觉得要是不想让老陶误会还是乖乖地自己等回房间再听吧。
李子谦在院子里只站了一小会,手脚便已冰凉,脑袋却被吹得格外清楚。
早已枯败的爬藤蔷薇以一种向死而生的姿态攀援在院子的栏杆上,干枯的枝蔓如同老妪布满皱纹的手,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谁又记得她也曾在春末夏初的微醺里动人。
6岁以前的记忆,对于李子谦来说,如同童年时最爱不释手的玩具,即便时过境迁,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尘,却也掩盖不住它在那一角熠熠闪光。
那时的李子谦,还是会偎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男孩,李劲松那时候事业刚刚起步,但每周都会抽时间陪他们母子俩。一家三口常常会去住处不远的小镇住上两天,泛舟,吃茶,听戏,这些都是
李子谦6岁之前最美好的日常。
而就在回到A城发展后的那一年,一切,都不一样了。当时年纪还小的李子谦,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突然从某一天开始,爸爸和妈妈每天都会争吵,妈妈在哭,爸爸动了手。
后来,妈妈带走了李子谦。
再后来,抑郁症的妈妈在某一天走出了家门就再也没回来。
那一天的小子谦,站在小学的门口哭了很久。
记忆像把毫不留情的铁锤,在他的心上敲出一个巨大的洞,他听见心跳钝重的声音。干净修长的指节紧握住蔷薇遒劲的枝干,这个冬天,好像比往常都要冷。
耳机里传来醇厚如同老酒的男声,仔细听会听出一些颤抖。桃仁听他语调平和的问话,有些走神。
语音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如前几次的问候一样,关照她脚恢复的情况。可是就是这寥寥的几个字,听得桃仁耳畔直发烫。
她看着手机上语音的白色长方形条框,挣扎了许久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复。顺手把手机扔进床被,靠坐在床头,窗外是穿成球一样的小孩子,窝在一起嬉笑着点燃了仙女棒。
耀眼的花火绽放在漆黑的冬夜,转瞬又逝。
看了眼自己架在椅子上的脚,轻轻叹了口气,好想出去玩哦~~~
这个年,桃仁过得可谓相当无聊了。高中的班长给她打了电话说同学聚会,她也只能遗憾地缺席。往常过年爸妈也都会闭店几天,带上她去外婆家过上几天,但是今年因为她脚的缘故,一家人也只能固守在小镇过年。
说到外婆……好想吃她做的糯米糍哦~桃仁轻叹了口气,唆了唆手中的棒棒糖。
正想着,房门被敲得“笃笃”两声响,紧接着就是几个熟络的亲戚走了进来,对着她的脚就是一阵嘘寒问暖,关照了几句自然免不了又扯到桃仁的大学生活如何如何。
桃仁“嗯嗯啊啊”地应付完,不乏礼貌地朝七大姑八大姨们道别,目送他们走出自己的房门。
“呼——”感觉浑身力气都要被抽走了,果然,亲戚们的关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温暖”啊。
过完年初三,一切便都恢复原样。爸爸又开始每天晨光熹微便开了张。前几日来家里串门,打牌,聊天的亲戚都逐渐回归到自己的生活正轨。
桃仁终于不用每天在高亢的聊天声,小孩子追逐嬉闹声,麻将呼啦碰撞的声音中醒来。蜷了蜷身子,把被子裹得更紧。
荒芜庸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寒假即将告罄,桃仁数着日历上日期,有些不想离开的心慌。
扭伤的脚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但仍然需要再将养几天。老陶同志在开学前几天亲自给她辅导员打了电话,说明了桃仁脚的情况,总算让她有多一周的时间在家休养。
门前的柳树开始抽出嫩绿的芽的时候,桃仁终于拆了石膏走得轻快了。所有人都开学,只有自己在家赋闲的日子总让她有种虚度光阴的错觉。
在家观察了几天,爸爸又带着她去了趟医院拍了片子。确认了她脚扭伤的部分恢复得很好了之后,终于收拾行装踏上返校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