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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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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之政府大楼共三十层,分为ABC三座,每座都有通道相连,从上空看差不多就是个倒着的“山”字。不知这电梯能省多少走路的气力,只是凛子一行走在这宽敞的大楼通道里,还是觉得累得慌。
安排住宿似乎也承袭了时之政府那在等级上泾渭分明的老毛病,大厅中后来又下来了几个男女,神色冷淡地对着名单叫名字,之后跟老母鸡似的带着一帮又一帮的人一批一批上了楼。凛子是最后那批里的,鸣川则在她之前被叫到,提前跟着上去了。
时之政府的等级森然是从不会明晃晃地摆到人前的,因而被叫到名字的人只有跟着上了楼才会知道自己具体是哪层,会被安排到哪个房间。凛子本来对着自己的水准猜测也许是不上不下的八,却没想到上了电梯,一口气就到了九楼。凛子有点懵,内心忍不住开始怀疑莫非这次她搞错了,是从上到下往下排吗?她竟有这么不中用吗?她还没自我怀疑完,已经被领进了今晚她要住的房间。
那个屋子不算大,但东西还算一应俱全。凛子先前不太清楚,此时也闹不明白这政府里怎么还有这样的客房,而且宾馆似的一下就是三层。照这么看,也许上面也还有类似的楼层也说不定。
带路的人手上拎了一串的手表似的东西,那是审神者们的个人终端,用于传讯、地点传送等等,看起来相当不起眼。这位女士彬彬有礼地在凛子两人进房间前就要求她们将终端都交出,理由则是之前的“配合调查”。凛子从自己右手腕上卸下来交给她,那个人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手依然带着某种示意张开着。
凛子没太明白她这是还要什么,莫非是光明正大地索贿吗?她犹疑地对上那位女士的眼睛,心里还没转完两圈,旁边的和泉守却好像想起了什么,戳了戳她的胳膊:“另一个。”
另一个?凛子恍然大悟,赶紧从包里翻出另一块长得差不多的东西递过去。那也是个手表似的终端,不过看起来就没有凛子自己戴的那个精致了——那也是每个审神者都会有的,一般是在出阵时给那一队的队长佩戴,紧急情况下也可以作为审神者自身的备用。
那位女士收了东西就要走,却被凛子犹豫着又叫住:“那个……请问调查大概会是在什么时候?”
女士清浅地笑了一下,扬了下手里这一堆的东西:“没有其他了,您静候就是。”
凛子点点头,心刚刚放下一点又堪堪高悬起来:如果这样大张旗鼓集合了人准备调查,调查内容却又如此简单,那为什么偏要这样大费周章?人为什么在交了终端之后不准离开?
和泉守兼定在她身后关上门,似乎与她所想相差不远,开口道:“如果仅是调查这些仪器,当时在本丸的长谷部就可以直接将东西交出去。”
凛子坐到床上,附和他一般点头:“对,而且调查所有的人,等于是怀疑所有人……我觉得,也许这次……”
她话音未落,和泉守兼定就面色凝重地接了下去:“针对的不是我们,是上面的某个人。”
“我们的东西或许会成为某种证据……可会是什么?”凛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饿得难受的胃部使她的思维运转都如同灌了水泥似的无比迟缓,“而且我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和泉守见她神色难看,也过去坐到了床上,没好气地把她按到自己怀里,没等及凛子稍微挣扎一下就扣住了她,把那颗来自鸣川的糖剥了塞进她嘴里:“你脑子歇会儿吧,还有力气?”
凛子垂死挣扎道:“但——”
“休——息——”
凛子挣扎失败,听话地蔫着不动了。她那颗被今晚一堆杂事塞满的心脏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少女心在午后自己强行熄了后又死灰复燃,这次她无论如何也管不太住,揣了好几只兔子似的乱七八糟地蹦哒起来。
同出一室就算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是现在是被抱着了!凛子的身体“唰”地一下僵硬了起来,感觉所有接触着对方的身体部位都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服猛地烧了起来,简直就是要燎原。和泉守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不过凛子私心还是觉得他别察觉到比较好。但她实在又觉得不自在,偷偷动了两下,感觉手往哪里放都不对劲,无从着力,最后只能半尴不尬地垂在两边。
和泉守像是被她的动作弄烦了,突然开口问她:“怎么?”
“没,有……有点热,”凛子舌头打了个绊,又怕他真的放手,急忙纠正,“不是,胳膊有点冷。”
房间里开着空调,她这说法倒是有迹可循,和泉守兼定就这么信了,嘴里“嗯”了一声,简单粗暴地抬了下手,把她两条胳膊一起包住了。他衣袖宽大,从后面这么抱住她还真是非常暖和。
凛子被抱了一会儿,身体不知怎么渐渐放松下来,觉得这怀抱又安心又温暖,那些扰人的破事瞬间被和泉守这双臂隔开了八丈远。她打了个哈欠,小声问道:“几点了?”
和泉守抬头在屋里张望了一圈,终于寻觅到一个电子表,他却不太会认那个表的数字,只能看看外头的天色,估摸了一下,回答道:“十点了吧。”
他这答案其实偏到十万八千里了,但凛子听见这数字觉得好像也挺晚了,于是迷迷糊糊地想,要不睡觉吧。睡觉这念头一起来,她就如同被某种安眠的熏香黏住了脑袋,闭着眼,呼吸没一会儿就平静了下来。
和泉守用下巴蹭了蹭自家审神者柔软的发顶,把那里蹭得一团乱,凛子隔天起来想必是要打他的。他自己仿佛在一段时间后也意识到了这点,干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睡熟了的审神者放倒在床上,欲盖弥彰地将枕头以歪斜的位置垫在她的脑袋下面。明天就说是她自己蹭的,他想。然后他轻手轻脚下了床,把羽织解了放到一边,自己则盘膝靠着床坐在地上。
和泉守兼定其实内心也想了不少,只不过不愿意太过让状态不算好的审神者太过劳心劳神,总归有他陪着,大小也出不了什么事。他看似合了眼,意识却一直清醒着,身上是随时都能冲上前与人对刀的戒备,专心致志地守着凛子所在的房间。
外面的月光水一般透过窗子淌在地上,和泉守兼定就在这月色的阴影中静静坐着,耳边只剩凛子平缓的呼吸与空调低微的嗡鸣。也不知是坐了多久,他听见房门被人轻轻叩了三声。
和泉守兼定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清亮的目光直视房门,而这时他才发现身边的月色如水早已换成了清浅的朝日白光,天竟已不知不觉中亮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还没醒的凛子,自行站起,走去将房门打开了一个边。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在两步之外,见他露面,一边微笑着递给他昨日上收的两个终端,一边对他说:“调查已经完成,不过还请浅野凛子大人于此稍作停留,一小时后到十五层B座大厅集合。”
和泉守兼定微微皱了下眉,却没说什么,正要关门,却想起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们这给早饭吗?”
男人像是没料到还有这样接地气的一问,愣怔了下,随即笑着回答:“到时会有的,请不用担心。”
和泉守这才脸色好看了些,关上了门。他自己不吃倒是觉得还能忍,不过凛子那个可怜样他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他走回去凛子床边,看了两秒,还是叫她了:“凛子,起床了。”
凛子迷茫地缓缓睁开眼,眨了两下,第一句话就直白地吐露了今天的第一个感想:
“……好饿。”
和泉守兼定之前看她时心里那点温柔和缱绻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没忍住笑了起来。
“快起来,”他说,“一会儿有吃的。”
等他们收拾好走到被通知的地点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审神者就数量将近二十,他们看起来又是去的晚的。鸣川遥海与她家三日月站在另一个角落里,冲他们挥了下手,正怡然自得地啃着早餐——一块面包。
凛子两人没多久也被发了普通又并不美味的面包和牛奶,只不过再一般的东西,对于饿狠了的人来说都是绝代佳肴。凛子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走去鸣川那边,想着跟她说两句昨天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鸣川却先咽了一口牛奶,凑近她小声说道:“你发现了没有?”
“啊?”
“我之前与秋山前辈多有往来,因此对她那个级别的审神者们虽不算认识,到底也算面熟,”鸣川说,“但从昨天到现在,那些人我一个都没有见到。”
凛子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几位,这样一想,还真是连一位都没有。她又记着昨天她与和泉守的猜测,心里隐隐有了指向。可那么多那个级别的前辈,再怎么说这也太过匪夷所思。她于是先没开口,看了和泉守一眼,决定把这想法先压着。
和泉守兼定会意,并没有多话,与两人打了招呼以后就专心吃早饭,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个十五层的大厅,觉得与一层的布置上也没什么差别。
凛子终于啃完了面包,胃里总算有点东西垫着不至于难受了。她拿着那瓶牛奶,脑子里在神游,时不时喝一口,漫不经心地看见有几个人进了这里,走到了大厅中央的小台子上。
这回是要说什么?凛子连忙把思绪拽回来,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说话的人。可也许是她眼睛太过专注,以致于不小心忽视了耳朵,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说什么?”凛子皱着脸,差点被牛奶呛着,寻求确定一般转向和泉守兼定,“在这里的所有人,之后的任务都统一去二十五层领?”
鸣川看起来也有点懵了:“秋山前辈也不过就是二十五层……”
凛子神色奇妙地与她对视一眼,心下这瞬间竟然想得都差不多。她从初入审神者到现在不过四年,成绩向来平平无奇,最多是这一年在年检的笔试中得了一次优秀,最高层只去过十三,爬上二十层在她预想里怎么也得到三十出头。
——这是哪门子的狗屎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