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奚新编之鱼水盟》郭络罗筱妍

1、不如归去

　　大昭孝武帝成德元年，帝率太子穆及诸卿相于泰山封禅。久之，天雨粟。百姓皆感念圣恩，呼万岁于泰山脚下。左相云和奏曰:＂天降祥瑞，万民归心，合保我大昭寿与天齐。圣上宜大赦天下，以固国家之本，彰仁德之行。＂帝忖而不答，少顷，问于太子。太子素与左相善，深然其言。帝方允。于是举国欢庆，自是不提。
　　------大昭志.武帝轶事传
　　左相府
　　是日，天高云淡，北雁南飞，朝中内外相安。云和于府大宴宾客，俊雅咸集。
　　忽一婢入，手托一盘，盘上有花，详而视之，夺人目睛。诸客盛赞其妍。觥筹间，有淡黄色微光自花面袭来，云和心中大悸，骨节倏忽如雪，竟不能言。余众皆惊，管家云中斥婢曰：\"此何方妖物，竟登堂辱没上君之躯!＂婢伏地而哭，颤栗可怜。云和面色此时如常，止众人强笑曰：\"此花与我神交已久，故有此状，与人无尤。＂众皆噤声。二皇子成钰年少，冒然问曰：\"我却不知云兄何时竟与花结缘，莫非.......＂云和默然。婢已诺诺而下，花自立于案中，你道其容若何？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姽婳幽仪，温乎如莹。半晌，太子笑嗔其弟曰：＂左相素来风流,二弟也不知么？庆历间孤与左相游，二弟亦在旁。世间女子皆叹慕云兄风姿入画，尔不知乎？＂成钰自知失言，忙会意和道:\"弟时年幼，此间忘了。＂云和面容稍霁。诸人宴饮如初。至上华灯方散。
　　云中见诸人散尽，托盘而来，颜色小心:\"上君欲留乎？欲弃乎？＂云和喟然长叹曰：\"留下罢。＂
　　花忽兮改容，若流波将澜入骨。云和心头一恸，念及往事，竟呕出一口血来。
　　云中见小主人心神如斯，亦是不敢再言。云和见他双目泪珠胶着，便知他是被自个这般形容吓坏，忙笑让道:＂中叔可是累着了？回去歇着罢，我没事。＂云中闻言一怔，却终是，死死地背过了身。
　　木直宝轩
　　＂秋林空兮百草逝，若有香兮林中至。＂云和轻喃，眼底漫过的，是不暇掩饰的宠溺和忧伤。花悠悠地变换姿容，却止于他一声亘古缠绵的低唤：＂阿植＂。
　　乔植，三百年，嫁乔荷。
　　不知轮回了几世的记忆生生的剥离，成茧，化蝶，如一个方出生的婴。花瓣霎时凌起一道金色的光圈，辉映了小孩如初的容颜。
　　云和粲然一笑，满满的，不让小孩看出一点悲伤的端倪。
　　窗外树影斑驳，月光如积水空明。
　　阿植，我要把你怎么办？拨弄着小孩项上橙黄的圈，笑意漫过眼底。花似乎知他心意，蓦地掩了光，化作海棠乖巧的模样。
　　云和转身，看到的是，糖莲子跳珠的形状。
　　＂阿植，你总是这样。＂轻叹，拭去话语中难耐的凄凉。
　　阿植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傻傻的，生命里只是为他。恨不得倾了整个天下，输了她。从不知相思的人呵，安知相思死。乔植爱乔荷，如诗经里执着的姑娘，山无棱，秋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恍然间，眼前乖巧的不眠海棠，又成了记忆里的小小姑娘。三十三城嫁妆，十里红妆，乔荷欢喜乔植，如尾生抱柱，从来不改。
　　她住在他心上，走到哪里便带到哪里，记忆有多长，她便有多长寿。幸好，她在，幸好，他还爱得起她。
　　云和怔怔看着还在试图用幻化的糖莲子逗他开怀的小孩，泪珠儿哽在喉间，咽不下。
　　阿植，这一世，我来护你。江山和你，我都要。
　　雨不知何时顺了月光皎洁倾泻而下，凝成泪珠点点，一抹黛色自花间滑过，只一瞬，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