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柏无憾

82、第81章-番外三-睛

　　孙点睛此时年龄尚幼，看着医生带着“节哀”的表情将白布盖在他妈方晴的脸上，终于嚎啕大哭：“妈妈——你们不要盖……”
　　医生不为所动：“节哀顺变。”
　　孙天鸿强忍着悲痛，紧抿着唇将孙点睛抱进怀里：“点睛别哭，妈妈只是去了天堂而已……”
　　“妈妈那么好，怎么可能不要我……”孙点睛仍是哭，白皙的脸上都是泪水和鼻涕。
　　“还有爸爸在……”
　　这句话好像引起了孙点睛的强烈不满：“要不是爸爸经常不回家，妈妈也不会生病……爸爸是坏人！”
　　孙天鸿叹气，将孙点睛抱紧。这么大的孩子，之前的事情他去哪知道，更何况自己这些年回家少也是事实……
　　方晴是早产儿，不到九个月就出生了。当时意外出了车祸，大人眼见是保不住了，只能尽量保下了孩子。方晴的身体不怎么好，小时候更是抵抗力差，肺炎得过，支气管炎也是老毛病。
　　从小娇生惯养，接触的都是圈子里的公子哥大小姐们，但人家出去玩她去不了，后来关系也都淡了，便整天在家看书。
　　家里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孙家有意收购，孙老爷子也挺欣赏方晴，姑娘虽然身体不好，但一手毛笔字和水墨画都拿得出手，长相也不差。
　　方家打算将女儿嫁给孙家少爷，孙家少爷是独苗，相貌堂堂，要是能有个孩子，对以后方家的处境也能有点帮助。
　　方晴十分有自知之明，反抗不了干脆顺着家里来吧，表示全听家里做主。
　　孙老爷子是愿意，但孙天鸿可就不愿意了。
　　孙天鸿比方晴大好几岁，今年二十九了，在外有一个没公开的女朋友，叫花映容，而且还给他生了儿子，叫孙点墨，今年两岁了。
　　花映容家里没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和孙天鸿的相遇更是偶然，可以说是标准的灰姑娘剧情，除了名分，孙天鸿能给的都给了。
　　孙老爷子想来强势，那些手腕用起来从不留破绽，孙天鸿不敢说花映容的事，就怕老爷子一个激动将人弄不知道哪去。
　　现在家里突然要联姻，孙天鸿立刻拒绝，找了许多理由，最后连我不能人道都说出来了，老爷子一杵拐杖：“胡说！你不能人道，孙点墨哪来的！”
　　孙天鸿吓得一哆嗦，乖乖去了订婚宴。
　　这句话对他来说，是警告，你要是不听话，老爷子有的是方法让他听话。
　　订婚宴上大家笑语晏晏，孙天鸿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最后不欢而散，方晴只是笑笑。
　　而另一边，花映容的原话是：“你该结婚结婚去，点墨我又不是不能自己照顾，你每个月记得打钱就行了。知道你拧不过家里人，我看方晴应该也是个聪明姑娘，和她说清楚了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孙点墨瞪着一对漆黑的大眼睛坐在床上，看看自己妈妈，又看看自己爸爸，算了还是玩自己的小汽车吧。
　　婚礼当天，方家正式被孙家收购。
　　晚上孙天鸿故意喝多了一些，装成酩酊大醉的样子扒着沙发不松手。方晴苍白瘦弱的小手肯定拉不动他，最后干脆扔了孙天鸿的胳膊，坐在地上：“装醉？今天话说清楚，今天你要是敢跑出去，明天他们母子俩就能横尸马路。你的事情我不会问，我当好自己的孙太太就行，你也别惹我。”
　　“……”孙天鸿那点迷糊瞬间清醒了，抬头看着方晴清亮不耐烦的眼睛，脱口的第一句话是，“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方晴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孙天鸿：“在你面前演戏就算了，今晚你要是想在沙发睡就睡吧，我回房了。”
　　准确来说，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正面对话。
　　开始也正如两人期待的那样，一个自己玩自己的，另一个扮演柔弱的孙太太，偶尔出席社交宴会，总是柔柔地笑。
　　孙天鸿对于这种两面派嗤之以鼻，十分的看不起。
　　可后来就变了，孙天鸿开始好奇方晴面具下的面孔有多恶劣，孙老爷子也开始给方晴二人施加压力，孙天鸿已经三十了，赶紧要个孩子吧。
　　孙老爷子发话，方家老爷子就开始坐立不安，也开始念叨孩子的事。
　　可是两个人经常面对面坐在床上发呆，孙天鸿对着这么柔弱分的女孩子下不去手。
　　还是方晴主动的，前后一拖时间，两人结婚三年后，孙点睛出生了。
　　自那之后，方晴的身体就愈发的差，但也不怎么在乎，等到孙点睛懂事的时候，方晴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医院里躺着，孙点睛就趴在医院里一笔一划地写作业，不吵不闹，十分地乖巧。
　　孙老爷子倒是很喜欢孙点睛，但常年身居高位，又不苟言笑，孙点睛和他并不亲，反而有些害怕。
　　孙老爷子眼见现在总算有了个亲孙子，松了那一口气，早年下海打拼那些落下的病根就全找上来了，孙点睛八岁那年老爷子就走了。
　　孙点睛拉着方晴的裙角，心里有些难过，以后就见不到爷爷了。
　　但毕竟年纪小，难过了两天就恢复如常。
　　奶奶孙点睛压根儿就没见过，姥爷有些畏畏缩缩，姥姥他也没见过，爸爸经常不回家，全世界好像只有方晴一个人。
　　方晴常年输葡萄糖，苍白的手背上总有青紫色的痕迹与针眼，孙点睛想学着照顾妈妈，可不过八岁的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方晴总是笑：“你好好学习就好了，不要想别的。”
　　“那我好好学习妈妈就不会得病了吗？”
　　方晴一顿，笑得弯弯的眼睛里好像藏了那些不易发现的坏心思，笃定地嗯了一声。
　　三年后，方晴永远地闭上了眼，再也不会摸孙点睛的头说“妈妈很好”了。
　　孙天鸿就算十几年前再不愿意，这么多年也处下来了，心里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孙天鸿叹气，将孙点睛脸上的眼泪擦擦：“是爸爸不好，是爸爸的错……点睛不哭了好吗？”
　　孙点睛反而哭的更凶了。
　　孙天鸿开始配孙点睛睡觉，偶尔半夜会被他的哭声吵醒，哄上半夜孙点睛才会又睡过去，直到一个多月后孙点睛才不哭了。
　　孙天鸿松了口气，这一个月他的黑眼圈已经要长到脸上了。
　　又过了半年，孙天鸿只把孙点墨带回了家，花映容说：“我就不进你家门了，你把点墨认回去吧，给我打钱我环游世界去了。”
　　孙点睛的成绩也从年级第一到了中间的水平，孙天鸿大发雷霆，孙点睛眼睛里都是眼泪，也憋着一句话不说，最后孙天鸿只是叹了口气，不去追究。
　　妈妈说学习好她就不生病是假的，那成绩根本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