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风满楼离

13、城外草屋会故人

　　“他们就住在这里？”叶柟歆看着面前的破茅草房，简陋无比。一阵风吹来，屋顶的茅草翻飞。心中不知是因为萧枫梓虐待儿童……少年了吧，还是因为这房子的审美而隐隐担忧。
　　“他们自己想住在这里的，这屋子还是他们亲手搭的。本来这回不打算带着他俩出来的。”萧枫梓撇清关系，颇有些嫌弃地看着这座花花绿绿的建筑，不想再往前迈一步。天知道这两个小鬼是怎么把这里整的一日不如一日的。
　　“你就放任他们两个自己住在这里？”
　　“没有啊，怎么可能让他们两个单独住在这里，阿婆也跟着过来了。”萧枫梓摇了摇头。
　　“阿婆也在这里？”叶柟歆惊喜的表情简直控制不住了。

　　“呦，小星星来了。”当年阿婆的话一直萦绕耳畔，每次去萧家这熟悉的嗓音总会响起。可惜后来阿婆为了照顾萧枫梓，和他一同去了京城。就再也没能见过面了。

　　“小梓，来客人了？”破旧的草屋内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瞬间叶柟歆觉得那个破烂的草屋都变得美丽了不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而这声音怀念得让人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叶柟歆冲进了草屋，看到一位老人正在泡茶，“阿婆！”
　　“这声音很耳熟啊，我猜猜，是不是小星星来了。小梓，我怎么跟你说的，我就说小星星是个有福之人……”老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来，缓缓地笑了。
　　“阿婆，是我，你眼睛……”骤然对上老人蒙上白布的双眼，叶柟歆心里突地一跳，难过心酸的情绪在心头弥散开来。
　　时间没有静止，它是公平的。可这种冷漠的公平却让人难受，叶柟歆见证了英雄易老，美人迟暮，却还是对时光划在亲近人身上的疤痕久久不能释怀。在亲眼看见老头的轻功追不上自己的时候，还有现在亲眼看到阿婆长发如雪的时候。皱纹深了，头发全白了……沏茶的手都开始抖了。
　　当年……当年阿婆沏茶的好手艺那可是次次都能让来到萧家的访客赞不绝口的，为了稳住手阿婆连酒都不喝了。
　　“老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不是大事，老了总会眼神不好的，你家那个老头子也快了。别站在门口了，快找地方坐吧，来得突然，两个小孩又死活不愿意进城住客栈，这地方确实简陋了，凑活吧。”
　　“阿婆……”叶柟歆看了眼萧枫梓，挑了个阿婆附近的竹椅坐下“身体没事吧？我叫展师兄给您看看吧，他就在这附近，应该没走远。”
　　“好着呢，别担心我了，”阿婆寻声伸手拍了拍叶柟歆的肩，“都是个大姑娘了啊，小梓这个臭小子当年不告而别，阿婆给你好好骂过他了。现在嫁人了吗？”阿婆用手将叶柟歆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梳理整齐。
　　“没，没呢。”叶柟歆面露尴尬，萧枫梓就在她不远处，总有种自己特意为了等他的感觉。虽然……事实也大抵如此吧。
　　“那好啊，小梓也未婚呢，一直和我说非你不娶了，我想给他说亲都不成。之前收到那个假消息我还以为他要孤独终老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么久没见，你们一起聊聊吧。俩小孩正在后山呢，顺便去找找他们，带他们回来吃饭吧。我来做饭，好些年没尝你阿婆的手艺了，今天让你看看阿婆的手艺退没退步。”阿婆笑眯眯地对着叶柟歆说道。
　　“阿婆，我帮你做饭吧。”叶柟歆头皮发麻，都不敢去看萧枫梓现在的表情。
　　“哎，阿婆还没老到不能动呢，快去吧！好好聊聊，小梓那个孩子不太会说话，你多担待啊。”
　　“……好吧。那阿婆，一会儿见。”
　　叶柟歆又看了看阿婆，只见阿婆笑着向她挥了挥手，只得转身随着萧枫梓的方向走去。
　　“走吧。”

　　后山树林。
　　叶柟歆莫名地对这里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恍然这里好像距她刚到城里待过的那片菩提林不远，她说不定还从这附近路过过。
　　“阿婆的眼睛怎么回事？我不信是因为老了。”
　　“是啊，阿婆那么要强的人，怎么会告诉你真相呢，”萧枫梓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微微叹息，“其实那年不只是我家里遭受了袭击，我在京城那边也是，阿婆就是当时为了保护我受的伤。”
　　“他们……为什么这么狠，为什么……”叶柟歆不禁喃喃道，赶尽杀绝，一切都发生得毫无征兆，却是拼了命的打击。萧枫梓的武功八年前虽然比不得现在，但也在江湖中算得上佼佼者，阿婆更是和她师父齐名的存在，竟然把这两个人逼迫到了这种地步吗？
　　“陈年旧事了，阿婆也习惯了现在的日子，你就别瞎想了。”萧枫梓摸了摸叶柟歆的头，“刚才怕是还有满肚子的问题吧，想问就问吧。”
　　“你不讨厌朝廷吗？为什么会和他们搅到一起了？”
　　“讨厌啊，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觉得讨厌都程度轻了呢，”萧枫梓揉乱了叶柟歆的头发轻笑道，“我恨他们啊，但是，我不能因此就去杀光所有朝廷人吧。”
　　叶柟歆注视着萧枫梓，看到他顿了顿又缓缓地开口，“以暴制暴，听起来很爽快，而实质上不过是想以悲剧消灭悲剧罢了。而悲剧会消失吗？……不会的，最起码我的亲人们不会回来了。歆歆，我不是圣人，你别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不可能因为上面的理由就原谅他们的。道理懂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无辜者我不会迁怒，但我会让那些做过错事的人付出代价的，一定会的。萧家，也绝对不能败在我的手上！”
　　“嗯，我信你，陪你。”
　　“关于我你暂时没有特别想问的了吧，”萧枫梓看到叶柟歆摇了摇头，失笑，“那和我说说你吧，可以……摘掉它吗？”萧枫梓轻轻地托了托叶柟歆的面纱。
　　“……好。”叶柟歆不知不觉地攥紧了手，掌心开始往外不停冒汗。好像那句话说的真的有些道理啊，女为悦己者容。
　　面纱缓缓飘落，时隔八年，萧枫梓再次看到了叶柟歆的容颜。眉比当年的舒展了，整体脸型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横亘在脸上的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分外刺眼。
　　“平平他们和我提到过，是那次受到的伤吗？对不起，当时我不在你身边，也没来得及救……”轻轻地抚摸那道伤疤，萧枫梓心中生出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不是的，之前就有了，平平可能没注意，之前就有的，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
　　“那天……”
　　“就像你说的，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况且所做的也都是我自愿的，你没必要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