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诡校（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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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岭是被逐出师门的道士。
世间之物，有阴必有阳。阴阳循环，相生相克，以达平衡。
例如青阳高中的这群恶灵也并非全无克星。
清微门就是专门做这种驱鬼活计的。他们门中之人皆具天眼，这也是修道与除魔所必需的资质。
更难得的是，清微门下弟子都笃志刻苦，心性坚忍，以荡平邪异、除魔卫道为己任。
所以成门立派百多年来，也就出了张岭这么个纵鬼杀人的败类。
小卖部顶上的钨丝灯泡工龄渐长，灯影摇晃。
师门败类张岭在纸上记着帐，闲置的左手不自觉地搭上脖间，空无一物。
初下山历练时，他还觉得那红绳子玉坠挂脖子上晃晃荡荡的累赘，这会儿子把它取下来，倒还不习惯了。
不对，可不止“这会儿”了...
张岭想了想，大约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吧。
原来他在这鬼地方都待了这么久了，久到他连那座大山都很少想起，连同里面人皮兽心的村民。
张岭还是不后悔。
作为清微门弟子的他冷眼旁观了山民在恶鬼的游戏中，历经绝望，迎来死亡。
毕竟在过去的数十年，他们同样将这种深沉痛苦带给了许多年轻的女孩们，而后将他们罪恶的成果一一掩埋在后山的无名坟墓中。
这人呐，有时候比鬼还可怕。
愚昧的深山里，最终也诞生了能将所有恶人消除殆尽的东西，还这片土地一个朗朗清清。
只在所有山民死去后才出手驱邪的张岭当然也就没有尽到清微门弟子的责任。
也因此被收回了清微门弟子的一切，包括那个标志身份的玉坠。
恢复了世俗人身份，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能娶老婆了。
后来，他半是游历半是流浪，走走停停，来了这个小镇......
张岭抬头，桌面上的粉框方镜中倒映出一张胡茬唏嘘，脸上写满了成熟男人故事的脸庞。
没忍住，他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刮子。
叫你犯贱。
你都被逐出清微门了，看见这地儿阴气重的能落下雨，你不知道跑，还一脑门子冲进来！
现在倒好，别说讨老婆，能有几年活头都不知道！
陈真一进小卖部，就见到这场面。
他迟疑着开口:“大叔...这，护身符卖么?”
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下去，张岭看着俊俏少年郎，笑眯眯地说:
“卖！”
“多少钱？”
陈真拿出钱包。
“别那么俗气，陪叔聊聊天。”老板笑嘻嘻地，递上一根白色长条物。
“我不抽烟。”陈真皱眉。
虽然长了张能当校霸的脸，但他确实不早恋，不打架，不抽烟，是个真正的三好学生。
“叔也不是爱抽烟的人。”张岭说。
陈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先不提老板的烟嗓，就他站这儿都能嗅到很重的烟味，上一次来也是这样。
结果老板说他不抽烟？
谁信。
“真不抽，没那爱好。”老板无奈道。
陈真听他用没十年烟龄都养不出的低哑的音色解释......
“都是学生们抽的，搞得我这儿总是一股烟味儿。”
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老板接着道:“至于我的声音么...叔这成熟男人的魅力是与生俱来的，你不用羡慕。”
陈真没理他后半句自夸，只挑重点说:“国家法律禁止将烟草出售给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
“在这地方，能做几天人都不知道，就先别管成不成年了。”张岭开着玩笑:
“他们压力也大，发泄一下。”
然后他固执地再次举起手，想将那根白色长条物递到陈真的手上。
陈真想着有求于人，还是接过了老板手里的东西。
碰到那玩意儿，他就知道了，这是根棍子糖，刚刚确实误会老板了。
“尝尝，味道不错的。”张岭推荐道。
陈真把它搁在手上，“不喜欢吃甜的。”
“噢？”张岭直勾勾看着他，“那嘴巴怎么一股牛奶糖的味道。”
陈真感觉这老板有点变态。
“你怎么知道？”
张岭装模作样地抽了抽鼻子，说:“我属狗的。”
......
薛子陵抱臂守在门口，看里面的两人相谈甚欢。
去年刚入学不久，他就发现这人的护身符却有不凡。
也曾问过男人能不能也教自己制符。
但男人只看了他一眼便说:
“过了年纪。”
薛子陵陷入了回忆。
若是没有记错，他年纪正好的时候，就一个老头找上过他，问他要不要拜师学道。
只是他们父母看着人穿的怪模怪样，大热天还一身白袍裹的严实，加上他们老薛家这么多代人，当了许多年的天师，经验丰富，哪还能不知道这群人都是些骗子呢？
于是给他乱棍打了出去。
那时的他年幼，也做不了主。
不过就算老头是个有真本领的，薛子陵也不见得会拜师。
六岁的他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小天师”，那时的他隐约懂得，如果习得了厉害本事，回到家中也只会被父母送到更恐怖的鬼怪身边去。
他才不要。
但老头没有死心，被赶走前给了他一本书。
那本书叫清微密旨。
小时候在客人家“驱鬼”，住的无聊，他总拿它当话本子看。
可能是没有被人引领走上那条玄妙的“道”，书里讲的那些驱鬼伏邪的办法他都试过，没有半点用处。
如今这么久过去，上面写的东西就算真的有用，他也记不清了。
话说回屋里头。
和老板东拉西扯闲聊许久，陈真也有些等不及，想着快点买完护身符走人。
等下还有课呢。
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锦囊护符，陈真本想说句谢谢，谁料男人顺势握上他的手。
被人突然抓着手腕子，陈真还没来得及不高兴，就听男人道:
“想看看它长什么样吗？”
话中信息让陈真愣了一下。显得那长得锋芒毕露的张扬脸蛋都有点呆。
这几天，薛子陵也暗中提醒过他几次，那“东西”经常跟在他身边。
“我身边那个是吗？普通人不是看不见？”陈真靠近男人，压低着声音含糊道。
耳边温热的吐息让张岭分神了下，现在的小男生长得真是快啊。
他也给予了对方肯定的答案:“是。但我有办法让你看到。”
“保证它长了几根头发你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男人吹嘘道，“想看嘛？”
他边说还边挤眼睛。
让陈真对那玩意儿的心理都没那么害怕了。
于是点了点头。
张岭见势，从柜台下拿出个酒葫芦模样的东西。
拧开盖子，倒了几滴液体出来，他对陈真道:“离我近点，闭上眼睛。”
姿态随意，是一副不太靠谱的样子。
闭眼前陈真都在想，那透明液体应该不是酒吧？
下一秒，他就感觉眼皮上冰冰凉凉的，接着又有点发烫。
大脑也紧跟着传来晕眩之感。
他隐约还听见旁边的老板念叨了几句话，晦涩难懂，像咒语一样。
再睁开眼时，陈真眼前的世界顿生了几分玄妙。他能看到以前从未发觉的一些“气体”。
当然，他向门口望去时，也能清楚地看见一道灰影。
心神不稳。
“只是影子？”张岭问。
“身体骨架看得出是个男人。但脸很模糊，身体边缘也是，像是打了灰色马赛克。”陈真有些恍惚道。
他想起之前的梦，他交的男友身形就跟这个差不多。
暗自嘀咕那家伙的道行又高了几分，张岭打着哈哈道:“以你的情况，能看清这么多也算不错。”
陈真却不想轻轻揭过，“可你刚才不是说连他有几根头发都能让我看清吗？”
“你真的想看？”张岭问。
那他也不是没办法。
“不了。”陈真轻笑，“万一他是个光头呢？”
一时着了颜色。
回过神，张岭也跟着笑:“你不怕这话被他听见啊？”
“不怕。”陈真抬眼看他。
不是有你在。
他相信这老板还是有几分手段的，从护身符，还有现在让他“开眼”的事情看。
“哦？这场谈话从头到尾我就没做什么掩饰手段。看，门都开着呢。”
瞥了眼大开的门户，张岭接着道，“而且我可打不过他，不然早为民除害了。”哪还用坐这赚高中生零花钱。
说完，还不等陈真开口回应。他就从柜台后站了起来，慢吞吞绕到了台前。
咔擦——
他将门一锁。
“现在，我们来聊点容易掉脑袋的？”
......
出了小卖部的门，迎面一股冷风把陈真给吹清醒了。
那确实是件危险事。
最后他对老板的回答也是:“我考虑一下。”
薛子陵仍规矩地站在原地等人。
见对方拿着一枚穿绳锦囊出来，薛子陵把方才所想的陈年往事抛之脑后。
举着伞向陈真靠近，他也没问对方和老板聊了什么，帮少年将那小巧的护符系在脖上，打了个牢固的结。
坐在店里，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张岭摇了摇头。
“镇不住啊...”
*
学生忙着上课，老师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干。
除去教书的职务，班主任颜续还承担了一部分行政岗的工作。
给校长交完一份材料。
颜续走下行政办公楼，看到宣传栏上的校长照片有一块染上了污痕。
他眉头紧皱，向其走去。
而后，取出一张白色纸巾，将那痕迹擦的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诡校（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