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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

  •   “哎呦,头疼死我了啊......”
      紧闭的门窗锁上了风云的喧嚣,袅袅馨香,悠悠消散在炭火融融得卧房,蓄了不少棉绒的被褥正搭在鬓发花白的老人身上,一连串的变故更让他显得年迈而无力,反反复复得哀嚎着自己的身体。可在一旁伺候的少女眼里,父亲倒像是个生了病要人哄的小孩子。
      “爹,咱喝药了。”风铃般的音声轻起,在父亲耳边就像是一缕清风,心中也舒畅不少。
      “婷儿啊,爹头疼啊......”
      “来,爹,把药喝了就不疼了。”说着,便慢慢扶起了邴正道:“爹你也真是的,旨下之时全然没有知会您,您去拜谒既被堵在宫外,又何必长跪于前,苦苦祈求收回成命?现在可好,要不是杨黑子在一旁守着,您这条命早没了。”
      一口良药是把邴正的五脏六腑都倒腾了起来,可心中的苦又何止这一星半点呢?大司徒叹了口气道:“闺女啊,你有所不知,这道圣旨关乎边关雁门数十万条将士的性命,关乎我大黎三百年的基业,更关乎中原的几万里山河的百姓啊。”
      “有这么严重?”少女柳眉一竖道:“倘若真是那般荒唐的圣旨,我看就算这次收了,也难保不会有下次。”
      “哎呦喂闺女。”邴正比了个禁声道:“闺女,这话你可不能往下说了,再说下去,就是大不敬了。”
      这不说不打紧,一说,这女孩儿更是火冒三丈,大吼道:“我管他天王老子,让我爹受这般苦我还说不得了!”
      邴正笑道:“是是是~闺女对爹好,爹心里清楚,放心吧,爹估摸着呢。”
      “真是.....”姑娘银牙一咬道:“爹,我看这仗打完了,您就递上辞呈,咱回老家去不行吗?”
      邴正道:“闺女啊,你知道,爹最大的志向,便是做个忠臣,如今......”
      邴婷打断道:“爹,万事万物皆有法度,若真是气数已尽,安能以一人之力与天相斗?昔有比干,纵使七窍玲珑之心还不是身死御前。爹,女儿知道您想当个忠臣,可自古以来忠臣哪个有好下场!”
      话音没落,便听“啪”得一声。
      再看而去,那稚嫩的面颊上的五个指印真是让人心疼。
      “爹?”感受到疼痛的少女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确认着父亲的温度,不由得问道。
      可等待她的只有炮仗一般的三个字。
      “滚出去!”
      女孩瞪着邴正,狠狠咬着下唇,忍者哭腔,“好,我滚,我滚!”琉璃落地话语一经炸开,便夺门而去!
      “哎,小姐,小姐!”
      婢女叫嚷着,呼喊着,可邴婷只是顶着瓢泼,头也不回得奔向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任骤雨惊雷,将她的身影消散在茫茫雨幕之中......
      宁静而精致的书房里,一身布衣正目不转睛得盯着手上的卷宗。独枝飞柳的衣衫慢慢绕过香炉,用一双素手轻轻拨弄。那快要熄灭的飞鹤炉中又冉冉升起一缕青烟,让他的脸上的神情更显得怡然。
      那滴落在窗棂上啪嗒啪嗒的雨声,也显得那么清脆。
      “小絮,去找我二弟吧,告诉他,咱们有客人来了,让他去迎一迎。”杨忠道。
      婢子答了声“诺。”便静静退了出去。
      “热水,姜汤,暖炉,快快快!”不一会儿,便听杨勇大嚎道:“大哥,大哥!”
      杨忠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挤了挤睛明穴。寻声过去,廊下全是雨水,延至卧房,雨具正被丢在一旁,杨勇正浑身湿透得用棉被裹着明眸紧锁面色惨白的女子,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司徒府家的大小姐。
      “大哥,你快给把把脉,我刚出去时婷儿就倒在咱们家门口!”
      “我平日里让你多看两本医书跟让你吃毒药似的,现在想起切脉了?”饶是嘴上这么说,做大哥的还是帮着弟弟搭上了女孩儿的脉门,转而探了探瞳色。
      “怎么样大哥?”杨黑子急道。
      “吩咐下去,烧上两大盆水,准备几套衣裳,给婷儿沐浴更衣浴盆里撒上些生姜、葱白、淡豆豉。”杨忠道。
      “大哥,到底怎么样!”
      “外感风寒而已,她之所以昏厥,想是气血激荡所致。气息虽然稍弱却也规律,想是没什么大碍。”一听这话,杨勇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杨忠接着道:“小絮,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大人。”
      杨忠点了点头,冲杨勇道:“走吧。”
      “去哪?”
      “废话,婷儿可是待字闺中,你还想窥看她的胴体不成?真想看,等大哥帮你提亲,娶过来再说。”
      杨勇一懵心道“自己真是急昏了头。”倒也不辩解,随着大哥走出了卧房。
      “看你这心思,是真想让大哥去给你求亲啊。”杨忠望着雨幕道。
      “额......”也幸亏杨勇黑,不然这脸上指不定要红成什么样呢。转而道:“也不着急,大哥您得空的时候去吹吹风就好。”
      “行,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杨忠道:“不过也要问问婷儿的意思,咱也要考虑考虑婷儿的心情。”
      “可是这要怎么问啊......”
      “怎么问?自己的事情,自己就多动动脑筋,你也做了这么久的官,别跟我说这点能耐都没有。”杨忠道。
      杨勇挠了挠头,猛地一拍道:“有了,我可以找絮姐姐帮忙。”
      杨忠笑了笑,随即,轻轻叹了口气。
      “大哥为何叹息?”
      “你重情重义,只可惜徒有勇力。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又如何能在这宦海之中生存下去呢?”
      兄弟一惊道:“大哥,你这是说什么话,你定然会长命百岁!”转而道:“对了大哥,咱们说点高兴的,絮‘嫂嫂’,什么时候过门呀?”
      杨忠沉默了。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絮姐姐虽说待人待事体贴入微,可对大哥的无微不至更是让人羡慕。大哥你呢,这么多年都不近女色,除了絮姐姐,就没有一个近身的人。况且每次商议机密时,也总让絮姐姐在侧,除了夫妻之实,她已经是杨府的女主人了。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也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杨忠听罢,还是一言不发,只是背在身后攥着的拳头轻轻松了开道:“如果他应下我们的事实现,到时,我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带她远离这是非之地。”
      “大哥你又来了!”正自恼时,兄长的手已经紧紧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如果有一天我有什么不测,一定替我照顾好她。”
      杨忠银牙一咬正要大怒时,那瞪着兄长的眼睛,却在与兄长交汇时被那汪洋一般的落寞与大山一般的沉重而消散。
      “大哥......”杨勇道:“不论你们是否成亲,她都是我的‘嫂嫂’,我的亲姐,我的家人。”
      杨忠点了点头道:“好,好兄弟。”又道:“如今雁门战事吃紧,国库的钱粮如果我算的不错,已经是捉襟见肘,何况现在圣旨已下,这场仗,怕是只剩下三分的赢面了。”
      “大哥,你该不会想......”
      “我想抽调禁军的一部分人马,星夜驰援雁门。”杨忠悄悄道。
      “大哥你疯了!”杨勇忍不住高声道,随即也压低了声音“未经皇命,私自调动禁军,轻则身首异处,重则满门抄斩,而且出调的兄弟们都要连坐,大哥,你要三思啊。”
      杨忠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道:“正是因为会连累你们,所以我才拿不定主意。可雁门实在太过重要,雁门一失,等于拱手让出半壁河山。那时,会有数也数不清的城池,染上时间也抹不去的鲜血。”
      杨勇的眼睛连轴转了好几圈,也只好道:“如果万不得已,弟弟支持大哥,不过,我总觉得,公孙华不会那么容易就败了。这事,大哥还是问问絮姐姐吧,她心思缜密,或许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好主意。”
      “你说的对,我是该问问她的意思......”转而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如果要动手,过些日子,我会把你外放出去。这样一旦东窗事发,你就说极力劝阻,却仍是未果。到时,拿着我的人头去负荆请罪,或许还有回还的余地。”
      “大哥!”杨勇扯着他的衣袖一遍又一遍得摇着头,杨忠笑道:“我只是说如果,你现在该想的,应该是婷儿的病情。”
      杨勇苦笑道:“是啊,如果嘛。”心道:但愿这真的是如果。絮姐姐,如果是你,或许有更好的办法吧......
      “一会儿雨小了,你再去请大夫来给婷儿看看吧。现在,我们先去下盘棋怎么样?”
      杨勇应道:“好啊,这次我可不会再输了。”
      “话可别说的太满。”杨忠笑道。
      杨勇心里知道,下棋是绝下不过大哥的,可现在能让他胸中不安与焦躁平复一些的方法,这似乎是不错的主意。
      一般的棋盘不过纵横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可他们入局捭阖之间,却有纵横二十道,合四百道。围棋之中哪怕只多出一道,便有无穷的变数,更何况他们所用的棋盘整整多出了一百一十一道。所用心思,所占精力自是不必多言,纵然是在这样的棋局之中落败,也绝不是件丢人的事情。
      “这黑白之间,确是不错。只可惜……”一子落下,杨忠便皱起了眉头。
      杨勇还上一手,问道:“大哥可惜什么?”
      “可惜,棋可度势,未可量人。”
      “大哥说的是,区区四百道的黑白之变,如何比得上人心的叵测呢?”
      “阿勇,你可曾听过墨兵棋局。”
      “当然听过,据说那不是一种棋,而是司空府度势的一种工具。”
      “不错,愚兄有幸见识过,那棋局虽是建立在围棋之上,可除了杀伐更有各种转化相易。若是一子被围,能被吃掉,可也能将那个子换成自己的子,象征着‘投诚’。”这么说时,杨勇也把自己本应吃掉的黑子,换成了白子。
      杨勇眼前一亮道:“这倒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墨兵棋局之中,子都大小不一,由小至大,象征着不同的官阶与能力。”杨忠道。
      “那即是如此,该如何判定胜负呢?”
      “棋子以大小不同,计不等的分数,待到最后,分数多的一方,即为赢家。”
      杨勇道:“如此说来,我倒也明白为什么说它不是一种棋局了。”
      “哦?”杨勇道:“说说看。”
      “棋子既然大小不同,自然有升降之分。如果每个棋子都算作一个人的话,那在四面楚歌之时,也会有不同的选择。如此变化,若是两人对弈,的确是有太多难以界定的地方。”说着,杨勇也学着兄长换上了自己的棋子。“可若是用来度量时局,的确是再适合不过的法子了。”
      杨忠赞道:“不错,我就说只要你动脑子,就有长进。道可道,但,非常道,人心,也是如此。”
      “可若是控制墨兵棋局,必然要对每一个子都了若指掌,所费心神,想也极大。要是我啊,估计要不了几手,就被拿下了。”杨勇摇了摇头又道:“司空大人既然能改出这种棋局,应该不会败在挛鞮维昌手里吧。”
      杨忠也摇着头道:“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我也只是‘知己而不知彼’,但如果说是算上公孙华的话,只怕我连‘知己’都做不到。也就是说,这场战争,已经超出了你我估量的能力了。”
      “的确,司空府就像是神话里的蓬莱仙岛,难窥得全貌。”
      杨忠道:“别说司空府了,就连公孙华的身世,也只不过是齐鲁水家的女婿,只是这样。”
      两个早已入局的人手谈着各自的心思。在这阴云密布,风影难捉的时局之中,求得一心的安稳,寻找着那一条崎岖却充满希望的道路。
      正当两人斗得酣畅之时,小絮轻轻得推开了门。杨勇一见,忙道:“絮姐姐,婷儿怎么样。”
      小絮笑了笑道:“婷姑娘沐浴过后气息慢慢平稳,脸色也渐渐恢复了,现在正在厢房睡着呢。我让锦春锦秋在那照顾着,先过来跟你说一声,让你放心。”
      少年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大哥,我这就去找大夫过来。”转而对小絮道:“絮姐姐,我大哥说有秘密要告诉你哦。”转而嬉笑着跑了出去。
      小絮浅浅笑着,当她的目光遇上了他的眼色,温婉之中便更是数不清的细水柔情。可对上她的眉目,他也慢慢卸下了铠甲,全没了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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