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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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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中,浓烟滚滚,让本应洁白的风雪,也染上了历史的颜色,为无数的生命送葬。翻开历史的长卷,无数的战争散发着自己独特的光辉,或不战而屈人之兵、或以少胜多、或借天时地利军民一心,虽各不相同,却又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
无论是哪一场战争,哪一次厮杀。都逃不过鲜血与白骨,离别与悲痛。那老妇逾墙走的心酸,那悔教觅封侯的恨意,那三儿皆战死的孤苦。战场上总会有赢家,可在的战争面前,百姓永远都是输家。
今夜的雁门,就像是一个绞肉机,一个人死了,就会有下一个人补上。鲜血,汇聚成河,从那巍峨的山门坠落,蜿蜒着,流向一个名为“家”的地方。“天下第一关”被那数不清的尸首筑起,被那数不清的鲜血淹没。
自城墙的顶端,殷虹顺势而下,染过每一块成砖,每一条缝隙,变成一道血色的瀑布。
这就是少年眼中的景色,此起彼伏的惨叫在他耳边回响,他们连去托付自己最后心愿的时间,都不曾有过。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父母痛心,有多少妻子流泪,又有多少家庭破碎。少年开始怀疑,怀疑自己的决定究竟是不是善的。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我们所能知道的,就是一定要守护好心中那份何时何地都不能撼动的珍宝。
也许匈奴的部落,等待他们的人也在哭泣,可公孙凤别无选择,也许这是一种恶,但他的选择,绝不是一种错误,他绝不后悔!
公孙凤下定了决心,挥舞着一双铁拐阻拦着死亡的冷箭。谏言道:“大帅,如此防守下去不是办法,城门已经快顶不住了。末将提议由赵老将军率一队轻骑快马奔袭白草口后方举火,到时匈奴军心必乱,或许有可乘之机!”
公孙华大旗一挥道:“准了!”转而便以旗语通告三军,又道:“泼桐油!”
一下子那血色的瀑布便绽放起妖艳灼热的花朵。以无数性命为代价所绽放的,彼岸之花。瞬间,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吞噬。也慢慢融化着“公孙华”脸上面具。
“报——”侍卫连跑带爬得奔上城楼道:“大帅,邢将军快顶不住了!”
“让邢将军顶住!”公孙华道。
公孙凤补充道:“必要的时候上拒马,桐油漆,前队变后队弓箭手射住城门口!”公孙华道。
“诺!”侍卫领了命令便急急忙忙赶了下去。
“还要多长时间赵将军才能赶过去?”
少年道:“估摸着至少也要三刻钟!”
正说时,天边便升起一轮红日,仔细看时,白草口后方已经升起一片火海!
公孙凤大喜道:“他回来了!”
阵前的挛鞮维昌一看,愤愤道:“公孙华你个狗娘养的。”转而命令道:“给我冲进雁门关!谁先入关,升三级,赏一万两黄金,两百匹绸缎!”心道:此时若能拿下雁门关,还能放手一搏!
权和利,总是一个很诱人的鱼饵,让人明知道凶险万分,可还是前仆后继。所以现在在白草口留守的士兵也到了前线。本就临时修缮的城门,也一下子被破了开来。而等待他们的,只有动地而来的烈火与罗网一般的火箭。
可在利益的面前,哪还有前人的痛苦与死亡的狰狞,无数的人争先抢夺着一生的荣耀。
公孙华道:“这就交给你了。”转而将手中的帅旗交给了公孙凤。
少年接了过去,却道:“他是个好人吗?”
“公孙华”笑道:“他是我最亲最敬重的人。”话一说完,便从城楼跃下。
少年的心中虽然带着疑问,可手上的令旗却丝毫没有迟疑,窥出敌军的布阵排兵,见招拆招,统御着二十余万将士的步调,在躲闪之间死守着雁门关的一道山门。
人心,也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任凭箭再多,火再大,可还是被匈奴人的骁勇冲破。“公孙华”吼道:“后队变前队!”
自己便和邢笙操起兵刃并肩率先冲了上去。身后的将士一看,也紧跟其后与匈奴人陷入肉搏。
“公孙华”长剑一抖便是十几朵剑花,在匈奴人头顶罩下,眨眼的功夫便收去了十几条性命。而邢笙的花枪一扫,“横扫千军”也让匈奴人退出三丈开外,被击中的人,都是骨断筋折。
“公孙华,今天我就要你死在这雁门关下!”话音未落,方天画戟便长袭而来!
他长剑一搭,手下一按,整个人便腾空而起。再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匈奴太子挛鞮维昌。“公孙华”心上一喜:擒贼先擒王!便道:“我正愁找不到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
说话间只见漫天青光“白鹤展翅”,虚实变化难分清楚,而每一式都是狠辣非常。挛鞮维昌一招“举火燎天”似是早已看破了他的招式,正正打在他的长剑之上!随后将兵器一“送”就要把他串成了串儿。“公孙华”不慌不忙以剑借力,身子一偏正好躲了过去。也近乎同时邢笙的点金枪也袭了过来,不过他打的不是挛鞮维昌,而是他□□的战马。之间那一杆花枪变作游龙将那骏马折服。挛鞮维昌立刻被马甩了起来,“公孙华”呢,也借着一力飞了开去,正好踏在一个匈奴人的胸口上,复而又上,便是“白虹贯日”。去势之疾之猛,真如长虹一般。邢笙手下也不含糊,花枪一抖便是满天星斗,罩住了挛鞮维昌周身三十二处大穴。
再看挛鞮维昌,只见方天画戟的一端一划,轻描淡写的便将花枪格开,末端一挡也正好卸去了“公孙华”的劲道。
两人见这一手均是在意料之外。当下两人谁也不敢含糊,使出浑身解数疾攻而上,片刻之间便攻出了四十九手,可挛鞮维昌也是手下生风,你快他也快,一时之间火星子乱喷,打的是难舍难分! 二十步之内都是一片劲风,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敢靠近一步。
两人合攻挛鞮维昌,虽然略占上风,打的他只能招架,可挛鞮维昌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丝毫的慌乱,更可怕的是,他进攻虽然极少,但每一次出手,两人均是险到极处。久战之下,两人才猛然醒觉,这挛鞮维昌只是在试探两人的武功路数,当下一同收手,换了个眼色,便重新摆开了阵势。
“公孙华”道:“挛鞮小儿,我当你有多大本事,没想到也不过尔尔。”
太子爷冷笑道:“哼,你不过是个被我耍的团团转的傻子,本王还轮不到你评论!”
“公孙华”一听,心中也按耐不住,示意一旁的邢笙一同上前,一左一右,两面夹攻。不同的是,这一次两人几乎连呼吸都在同一个步调,招式自然不必多说,每一次出手都近乎同时,饶是挛鞮维昌方才还游刃有余,可现在也一下子手忙脚乱,饶是如此,一时之间两人想要取胜却是不成。激斗正酣之时,忽听一人大喊:“公孙华在后方!”
太子爷一愣,手上一慢,回过神来,腿上已经被“公孙华”添了一道口子。招架之余再一看,才发现这个“公孙华”的耳后竟有一层要脱落的脸皮!
可一旁二十步外的匈奴人又如何分得清呢?当下知道这公孙华莫不是妖精,懂得分身之术?心下一念,不少人都慌了起来。
公孙凤人在城楼看的是清清楚楚,远方的白草口已经是一片火海,而匈奴后方,一支血字“家”旗正疾驰而来,身后则是一片鲜卑族的旗帜。少年看准匈奴人的慌乱,当下令旗一挥,士卒便绕过城门从左右山坡倾泻而下。不消片刻,便从前后左右将匈奴人包在其中。
而“公孙华”、邢笙与挛鞮维昌三人战在一起,正好堵着城门,是想进进不得,想出也出不得。邢笙点了点头,两人一左一右紧紧封死了挛鞮维昌的行动,八面汉剑将方天画戟的末端压制,而点金枪则锁住了方天画戟的枪头,三人就这样较上了劲,以内力相搏。
而匈奴大军因为三面受敌,想也不想就往雁门关里蹿,三人僵持在一起是谁也不敢动上一分一毫,之间脚下的白雪渐渐融化,漏出早已陷入土地的双足,才知道这三人都在千钧一发之时!
匈奴人想上前帮忙,可雁门关这边又怎么会坐视不管?一帮一护,两边也互不相让。
“砰!”
只听一声开碑裂石之声,从地底下生生钻出一个人来,再一看,那人的剑已经刺穿了挛鞮维昌作为男人最要紧的地方!这太子爷瞬间尖叫,“公孙华”与邢笙也同时发力,一剑一枪一同招呼上来。剑,正中琵琶骨,而枪则刺穿了这位太子爷的大腿,将他钉在了地上。正当“公孙华”的剑要刺穿他的喉咙,却被突如其来的兵器挡了开来。
这一格也让他大吃一惊,因为保他一命的不是别人,正是邢笙!
“留活口,这是他的意思!”邢笙道:“你看着他,一定要留活口。”转而对身旁的将士道:“兄弟们,挛鞮维昌已经拿下,打完这一仗咱们就回家!”
“好!”
这一声的回应气壮山河,让那企图突入关内的匈奴人也为之胆寒。
邢笙一跃而出,兄弟们也蜂拥而上,被四面夹击的匈奴人,此刻,就像是群狮口中的孤狼,已经是他们口中最美味的晚餐。
这一夜,过的并不漫长。在匈奴而言,这是噩梦,可这噩梦的时间并不算长。在公孙华手下的将士而言,这是回家的路,是欢喜的路,人遇到了欢喜的事情,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的。
胜负已定。
雪,还在下,为前往幽冥的魂魄送行,也为这古老的山门洗去血色,将数不清的白骨送葬,为下一次一样的戏码做着准备……
公孙华的兵马加上鲜卑族的援军,终于保住了雁门关。
当第一缕金色照耀在纯白一色的天地之间,便格外刺眼。这一夜,尽管雁门关上的每一个人都激动的难以入眠,可当那一抹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却是一个比一个精神抖擞。
什伍长清点着将士的人数,一、二、三、四……每一个人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洪亮。可当数字报到最后一个时,每一个人的脸上,又变得悲伤。来时浩浩荡荡,望也望不到边的五十余万大军,如今,只剩下接近二十万罢了……
十余万的队伍,也并不算小了,可那来时的威武雄浑相比,却显得那么伶仃,孤独。
“沮丧什么!”公孙华笑道:“我们应该笑,应该大笑,我们赢了!”
是的,他们本该大笑的,终于,可以回家了。
公孙华道:“我打退了匈奴,保护了我们家园,我们的家人!也许有的人永远也不能再回去,但他们的名字会永远活在史书里,活在他们子孙后代的口中!而我们现在,就要把他们的名字带回去!”转而道:“我已经与赵将军商量好了,在雁门关上立一道石碑,将他们的名字镌刻其上,让世人永远记住他们!”又道:“今天我们能赢,也要感谢鲜卑王慷慨增援,我公孙某人今天代表雁门关上下将士,感谢鲜卑的兄弟们!”说罢,公孙华便对一旁的鲜卑大将长作一揖。那大将身后的一个矮子,竟赫然是丘林思契,而那一只黑猫正静静爬在他的肩膀上。
公孙华似乎并不意外,还道:“丘林先生卧底多年,今日相助十分感激。”
丘林思契也用鲜卑族的方式向公孙华回了一礼。
公孙华叹了口气道:“只是我们现在仍是叛军,不知道回去要受什么样的处罚。但无论回家的路有多难走,我公孙某人先走在兄弟们前面!”
“愿誓死追随将军!”忽而一人大呼,跟着,便是海啸一样的声音。
公孙华让他们安静下来,随后又道:“我也怕那匈奴再来,所以,明日早饭过后,我便先带来时的兄弟们回去领罚,待风波过去,我公孙某人一定再来接诸君回家!”
话语落下,所有人便不约而同得跪下宣誓遵从这位与他们一同出生入死的“大哥。”
终于要回家了,尽管没有人知道这条回家的路有多漫长,崎岖,但好在,他们已经在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