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洲如月》江孟渚

9、9

　　宋集是被宋欣然拎走的，“你一个大男生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家。”

　　宋集走了之后，江月才问钟灵，“你和宋集认识？脱鞋子打人？你真的打过他？他可是你老板的弟弟啊。”

　　钟灵刚才因为宋集在这里，一直很尴尬的僵着身体，一个收藏着她的伞的男孩，钟灵心里可一点浪漫的想法都没有。她活动活动手和没受伤的腿。

　　“我哪里打他了，是他被人打，我帮了他。”
　　江月噗嗤笑了起来，她本来还想和钟灵说宋集看她的眼神不对劲，但是钟灵先开口了。

　　“刚才进来的那个护工是谁，你盯着人家看了半天。”
　　江月眼睛眨个不停，她以为自己刚才并没有表现出异样。

　　见江月不说话，钟灵戳她，“你倒是说话，你看那个护工的眼神不对啊。”
　　江月说：“他就是许洲。”

　　钟灵惊了，“他就是送水小哥？”随后她笑了声，“这哥们能胜任的领域还挺广的嘛。”
　　江月也笑了，她也觉得许洲很神奇，好像他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你真的喜欢他？”
　　钟灵的这句话就像平地一声惊雷，把江月炸得外焦里嫩。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是她心里隐约明白，这些天想要见到许洲的心情是焦急的，也是真的。

　　只是她从未喜欢过一个人，她并不知道这种时刻牵挂的感觉就称之为喜欢。与其说她不知道，其实更多的是她在接触一个她从未感受过的领域时有些手足无措，特别她喜欢上的还是许洲这样的人。她在试探，在寻找方法。

　　“我哪里就喜欢他了，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想交个朋友。”
　　钟灵一脸戏谑的看着她。

　　江月找了个接热水的理由离开了病房，一路上，她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和许洲有关。

　　她从来没有好好思考她对许洲的感觉，她一直以为，对许洲她只是从一开始的花痴到后来的心疼，再没有其他的情绪，可当钟灵把关键的问题抛出来之后，她竟然觉得“喜欢”这两个字和心里的感觉其实是契合的。

　　这样的契合一方面疏通了她心里一直堵着的地方，另一方面又让她产生了新的担忧。因为她不知道许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会抗拒别人的好感吗？或者在他他已经将恋爱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

　　江月满脑子都想着这些没头绪的事情，以至于忽略了身后冲着她急速而来的推车。

　　“小心。”
　　“啊。”

　　水壶被江月稳稳的抱在怀里，而她的身体被人紧紧的搂住。
　　她挣扎开那人钳制住她手臂的手掌，想回头说声谢谢。却在回过头的瞬间愣住了。

　　原来是许洲。

　　“谢，谢谢你。”
　　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下去，刚弄清楚自己心意的江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喜欢的人。
　　况且，许洲在驾校的最后一天，他们之间的相处并不愉快。江月甚至能从许洲的眼里看出疏离。

　　可现在，许洲眼里早已看不到那股疏离，他平和的面容带着笑意注视着江月。
　　“没事吧？”
　　“啊？没事。”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袭上了江月的心，眼前的许洲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江月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许洲和她初见之时，也只是一个平和淡漠的大男孩，在相处了几天之后，江月发现他这个人很热情而且看向她的目光总是很深邃。

　　而现在的许洲，目光不再深邃，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他的眼神里却透出了一股子的冷淡疏离。
　　就像他此时面对的人是并不熟悉的朋友一样。

　　“在医院走路要小心些，这里的工作有时候挺紧急的，撞到你就不好了。”
　　明明说出来的话目的是关心人，可是语气却不咸不淡的。

　　江月胡乱的点点头，她很少有头脑不清晰的时候。可是面对许洲，她引以为傲的淡定冷静不见了。
　　此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和他攀谈。

　　“我说在驾校怎么看不到你了呢，原来你到这里来工作了，不回驾校了吗？”
　　突如其来的话题，许洲明显愣了一下。
　　“驾校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回去的，你也知道的，我工作并不固定。”

　　他说的这句话像个暗示，可江月充耳不闻。

　　“在医院工作感觉怎么样？听你刚才的话，好像你在医院里已经工作有一段时间了。”

　　许洲似乎苦笑了一声，为她的不动声色，为自己的无可奈何。
　　“也不是在这里工作，顺手帮助别人而已。”

　　江月还想继续问，她总觉得用一万个为什么就一定能了解许洲。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在叫许洲的名字。
　　“许洲，许洲，到203来帮个忙。”

　　许洲离开，江月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渐渐加速的步伐。有些丧的叹口气。

　　许洲帮着另一个护工把一个体格健壮的大叔移到轮椅上。护工推着大叔离开，许洲胸腔起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不是因为累，而是想起了江月说的话。

　　“我哪里就喜欢他了，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想交个朋友。”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之前一直在克制自己想要走进她的世界的冲动。

　　如果只是他单方面的心动，他根本无需克制，用“她不喜欢你”这个理由就足够让他放手。

　　可是偏偏，他捕捉到了她偷偷投来的视线，她偶尔欲言又止的害羞，她笨拙的关心和明目张胆的宣言。
　　一句“我就喜欢他，怎么了？”轻而易举的扰乱了他平静如水的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月并不是第一个夸他样貌好的人，可是是第一个夸过他之后让他心动的人。

　　他会因为她一句“对着帅的人花痴会延长寿命”而面红耳赤。他从不是一个过分关注外貌的人，却因为她一句话，在那天晚上洗脸的时候对着车内的后视镜足足看了自己的脸十分钟。

　　帅吗？他不觉得，可是她喜欢。

　　生活的苦难并没有毁灭他想要拥有爱情的心。虽然看到的现实才是让他回头是岸的良药。

　　看到她和所谓的学长一起走远的身影时，他心里突然燃起一抹忽略不掉的苦涩。

　　他想起她口中那个一点也不伟大的目标，那座富士山对他而言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虽然不想承认人与人之间在价值上有差距，但他依然明白，自己的世界已然太糟糕，而她该得到的是美好的许诺。

　　“呜呜呜，我要爸爸，爸爸……”
　　小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声打断了许洲的思绪，他顺着哭声望过去。一个拖着玩具熊的小女孩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手背不停地擦下眼睛。

　　这个画面让他的心突然紧缩了一下，他走过去，在小女孩的面前缓缓蹲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江月把水壶送回病房之后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钟灵把手机放下，“你这出去一趟是丢魂了？”

　　江月有些怨愤的看向她：“还不都怪你，谁让你说我喜欢许洲的。”
　　钟灵不解，“说清楚点，我不太明白这和你对丢魂有什么关系。”

　　江月把自己刚才和许洲相处的过程描述了一遍。
　　“被你说中了，我真的喜欢上他了。所以和他说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到嗓子眼了。”

　　钟灵也没谈过恋爱，她的人生不是在道馆，就是在学习。这些男女之间的儿女情长，她安慰无能。

　　“喜欢就喜欢嘛，了不起明天我把他拖到病房里来，你再告白就是了。”

　　江月连忙捂住她的嘴，“哎哟喂，可千万别。我一见到他我就紧张，再说了，他不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
　　“眼神骗不了人的，之前可能是因为我是他的学员吧，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些关心，我就误以为那是喜欢，可是现在我和他之间没什么关系了，他看向我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样了……算了算了，我出去走走，闷在病房里我总觉得心口疼。”

　　江月走到203的门口，她朝里面望了望，不见许洲的身影。她往前走了两步，猛的缩回身子，躲进了203。

　　就在203旁边的长椅上，她看到了许洲和一个小女孩。
　　许洲和那个小女孩的谈话清晰的传到她的耳朵里。

　　“哥哥，你的爸爸也不要你了吗？”

　　许洲摸摸她的头，“我们的爸爸不是不要我们了，而是他们有很紧要的事情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所以他们暂时不能和我们说话，不能抱抱我们，但他们每天都是看着我们的，只要你每天努力的生活，这样的话你抬头对着天空和爸爸说的话，你的爸爸都能听见。”

　　“可是哥哥我要怎样才能努力生活啊？”

　　“不哭，小彤彤只要不哭，就是努力生活了。这样爸爸就能听见你说的话了。”

　　江月只觉得自己心脏的某一个坚硬的角落因为一个叫许洲的男孩而轰然塌陷，柔软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