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洲如月》江孟渚

1、1

　　准大四学生的江月争取到了学院今年暑假的野外课题实习，此行的目的地是四川的四姑娘山，为期一个月。

　　打电话给爸爸江隆报备的时候，江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去年寒假的时候，她跟着几个师兄师姐自驾游去了新疆的喀纳斯。

　　同一时间，江隆的胃部被检查出有息肉，江妈妈杨梨在江隆手术过后才给江如月打电话。
　　“月月？要回来了吗？你爸住院了。”

　　没能在重要的时候，陪在父母身边，江月很愧疚，可那时候新疆大雪，他们待在一个小村子避寒，根本出不去。她不敢和爸妈说，怕他们担心，所以只能撒谎，说自己在外面实地考察，一时回不去。

　　后来她提前结束自驾游回到家，爸爸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此时的电话那头。
　　“有个学地质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体验，也就是······”
　　江月打断爸爸的念叨，并且在这个基础上还给江隆的心灵加上了沉重的一击。

　　“爸，实习前的一个月我也不打算回家了，我打算在学校考驾照。”
　　“啧啧啧，你听听你这宝贝女儿，这不是摆明了先斩后奏吗？”
　　江隆对杨梨抱怨，自从读了大学，他们就很难见到女儿了，江月喜欢到处跑，也喜欢冒险。寒假还好，暑假完全是没影的人。

　　江隆和杨梨是机关单位循规蹈矩的上班族，二老虽然只有一个女儿，但是两老从小对这个女儿实行放养。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听说女儿填了地质工程专业，二老只来得及吃惊。

　　江月已经安排好了，七月到八月考科一科二，八月跟着学校的考察队伍去四川。她为了这一次的四川之行，已经准备很久了。

　　“爸，妈，我会想你们的，但是四川呢我也是要去的。”

　　女儿的性格不知道像谁，自立自强，吃苦耐劳，偶尔撒撒娇，做父母的心都融了，就算心里不乐意，嘴上还是答应着好好的。在父母一番衣食住行上的嘱咐之后，江月挂了电话。

　　四人间的寝室留校了两个人，另外一个是她对床的钟灵，钟灵留校打工。
　　本来这一次的四川实习考察，钟灵也要去的，她比江月还要喜欢到处跑，可她生活费本来就不够，又不愿意伸手向家里要钱，才作罢。

　　钟灵甚至还安慰江月，“就一个实习而已，大不了以后我搬到四川四川定居呗，感受一下雪很少的冬天。”

　　在学校的驾校报了名之后，江月走过寝室管理室时，登记了一桶水，寝室已经滴水不剩了。

　　不过这天晚上，那位送水的大叔没有来，钟灵因为懒得回来，所以直接在兼职的道馆睡下了。

　　江月晚上睡觉的时候渴得喉咙冒火，于是起来刷了个牙，顺便假装自己是不小心喝下了刷牙的水。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驾校，江月之所以大三才考驾照，是因为高考完之后，她和爸爸开车出门，结果刹车失灵，父女两出了个小车祸，江隆额头受伤，江月腰椎骨折一处，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从那个时候开始，江月就对车有了恐惧感，只是这股恐惧并不明显。

　　对车子的恐惧就这样延续到了大三，钟灵之前拉她去考驾照，她死活也不愿去，可是寒假的喀纳斯之行让她决定克服自己的恐惧，早日拿到驾照。

　　因为同行的五个人中，只有她没有驾照，其他的人都在换班开车的时候，她只能丧气的缩着肩膀，虽然师姐安慰她人很多，她最小，好好休息就行了。可是江月知道自己这样给别人带来麻烦了。

　　要说这个世上江月不怕麻烦的除了父母，就是室友钟灵了，寝室里钟灵和江如月是同一个专业的，那姑娘是东北人，大一刚进寝室就把江月抱了个满怀。

　　军训的时候和江月密切配合，两人轮流着晕，被一次次的批准到阴凉处休息，不过后来钟灵被人举报了，江月同她一起被罚站的时候，钟灵说：“江月，我认定你这个朋友了。”总之这姑娘和江月就是天生的三观十分搭的人。

　　同寝室的另外两个姑娘是读中文的，矜持，满腹诗书，就是很作。连钟灵和江月放在寝室的登山装备也被诟病。

　　特别是有一次，钟灵和江月跟着老师去了一趟广州，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回来时，两人拿起水杯就往饮水机里接水喝，刚下课回来的中文室友陆星发话了。

　　“这水是我和向西出钱买的，你们要喝的话，一杯五毛吧。”

　　吓得钟灵水杯都掉了，后来钟灵和她一起买了个饮水机。

　　从那以后，江月就明白了，这五官不同还能相处，三观不同是真的处不来。

　　江月到了驾校的时候八点，七月份的天，才8点太阳就已经很烈了，她报的驾校是学校的内部驾校离她的寝室只要十多分钟的路程，不仅价钱上要便宜一些，而且这里的车比较多，学员上车的机会大。

　　昨天报名的时候，江月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朱全礼。”

　　她走进一间房子，房间里的长椅上躺着一个人，脸上盖了件衣服。
　　“你好，我找一下朱师傅。”

　　那人没有动，江月看看表，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不礼貌，但是她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
　　“你好，打扰了，我找一下朱师傅。”

　　长椅上的人动动身子，先是伸手拽下脸上的衣服，入眼的是一张四官俊朗的脸，之所以说四官，因为那人是闭着眼睛的。只见那人坐起身来，把头仰靠在椅背上。

　　“场上有三个朱师傅，你找的是哪一个？”
　　“朱全礼师傅。”
　　“他在带学生，你实在着急就去2号场地找，要是不着急，你就待在这里等他吧。”

　　整个过程中，那人都是闭着眼睛的，江如月只是大概看了一眼他的脸，很直观的感觉，好看。

　　而且他的声音，江月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他的声音，那声音就和她昨天晚上喝下牙杯里的水是一样的感觉，舒服。

　　江月道过谢后，就去了2号场子找人。
　　这个时候2号场地上人很少，只有1个高个的男生站在那里。
　　“你好，请问一下朱师傅在吗？”

　　高个男生回过头来，江月只觉得自己今天运气很好，这才是早上，就能连续看到两个长得赏心悦目的男孩子。

　　“师傅出车了，很快就回来了。”

　　男生伸手指向训练场的尽头，那里有一辆慢腾腾的车。
　　“你也是来练车的？”
　　江月点点头。

　　等着朱师傅回来的时间里，那男生找江如月聊了起来。

　　男生足够开朗，也很幽默善谈，特别是面部表情丰富无比，他告诉了江月很多关于驾校的趣事。当然他也顺便告知了自己的专业和姓名。

　　“我叫宋集，宋词的宋，集合的集，计算机系二年级的，不过开学我就大三了，你呢？”
　　“江如月，地质专业三年级，开学大四。”

　　朱师傅的车回来的时候，宋集正在感叹自己一点也看不出来江月比自己大一届。
　　“你看起来更像是学妹。”

　　这句话钟灵也说过，江月的脸长得很有迷惑性，五官柔和得不像话，看上去就像一软妹。所以尽管她已经是准大四的了，但还是有很多人把她错认为大一的学妹，不是土，是真的长了一张初恋脸。

　　从车上下来一共下来4个人，江月很快就锁定了朱师傅。
　　“朱师傅，我是昨天报名的江月，今天过来考试。”

　　那朱师傅看了江月一眼，就问道。
　　“理论方面怎么样？”

　　江月虽然没有来正式学车，但是她一直有在驾考宝典上刷题。
　　“我之前做过题。”
　　宋集说：“我科一已经过了。”

　　“行，那你今天去考试，过了的话，跟着他们练习科二。学时就边学边打吧。”
　　朱师傅对江月说。

　　江月很欣赏这样的做事方法，这为她节省了不少时间。

　　“你去前面那个房间里找人，让里面的人带你去机房考试。”

　　江月看向朱师傅手指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个房间，那个人。

　　江月回到之前的那个房间，那个人还在，以江月离开之前的姿势坐在长椅上，眼睛依旧是闭着的。

　　江月很想看看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样的眼睛才能和这张脸完美的搭配在一起。

　　“你好，打扰了，朱师傅说请你带我去机房考试。”

　　为了避免上次叫了两次的尴尬，江月这一次拔高了音量。

　　效果很明显，那男生在江月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皱起眉头，听完江月的话之后，眉才舒展开来。

　　他起身越过江月，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江月楞了一下才赶紧跟上。
　　这个人走路好像都是闭着眼睛的。

　　到了机房，他拿过一张纸，上面把考试的整个流程都解释得很清楚。

　　然后，他便在江月的旁边的长背软椅上继续睡着了。

　　不过，他没有趴在放显示屏的桌面上睡，而是往后一倒，头一歪，就睡过去了。长腿不安的搭放在电脑桌的下面，一双手塔拉在椅子的扶手上，看上去很安详。

　　江月想，这个睡姿够坦荡。

　　不到20分钟，江月就把题都做完了，还没提交，江月就已经知道自己多少分了。很快，机器上显示出一个分数，江月动动嘴角，果然这几年刷驾考宝典的功夫没有白费。

　　她拍拍椅背。
　　“考完了。”

　　依旧是半眯着眼，他根本就不看键盘，很利索的帮江月录入分数。

　　江月看着他录入分数，就走出了机房，去了2号场地。不过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屏幕前的人，她很遗憾，自己的100分也没能让帅哥完全睁开眼睛。不过，就算是半眯着眼睛，那张脸看上去也是很有味道的。

　　看到江月考试回来，宋集迎上去。“怎么样？是不是很难。”

　　江月感同身受的点点头，是挺难的，让那个帅哥睁眼是挺难的。

　　可能是朱师傅觉得江月和宋集长得合眼缘，他从刚才那四个学员的车上走下来，手臂倚着车门对车里的人说：“你们自己练练。”

　　随后便打开另一辆车对江月和宋集说：“上来。”

　　但是教练没有坐在正驾驶的位置上，而是看看宋集，指指正驾驶，“你过来坐着。”

　　宋集有点颤抖，“教练，我没有开过车。”

　　教练：“我这不是给你机会开了吗？你先试试，试车我又不会骂你。”

　　江月坐进了后排，教练回头看看她，“其实你可以不用上车的，他还是新手。”

　　保持着微笑，江月说：“没事，我分不清刹车和油门，提前上车学学。”

　　宋集紧紧的扶着方向盘，“我也分不清。”

　　教练揉揉额角，“左边刹车，右边油门。”

　　这一整天，江月虽然只学会了起步，但是还是搞得筋疲力尽。离开驾校之后，江月直接回了寝室，因为放假的原因，学校买不到什么吃的，江月给还在市区的钟灵发了一个信息。

　　“灵灵，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盒炒饭吧。”

　　“好的~”

　　洗了一个澡之后，江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敲门声。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江月举起手腕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钟灵还没有回来。

　　“来了。”
　　一发声，她才知道自己的嗓子竟然哑成这样。

　　打开门，一个高大的影子被走廊上明亮的光打到了江月的身上，江月下意识的抬手拦住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腿很长，江月从下至上的看过去，身材很好，脸，很熟悉，眼睛，很惊艳。

　　江月微微张开嘴巴，身体依旧挡在门口，直到那人说话，“让一下，我上水。”
　　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