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爱着他》严淳浠

1、我看着她爱着他

　　宋琉璃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坐在顾时后面偷偷看他了，次数太多，已经成了身体习惯的动作。她发现，无论什么时候，顾时的背总是挺得笔直，在一群低头玩手机和趴桌上睡觉的大学生中鹤立鸡群。

　　白衬衫一丝褶皱都没有，后脑的头发很短，短得异常整齐，整齐到几乎每根头发都是一样的长度。总是对每一个人微笑，却并不热情。总是在上课前五分钟坐到第三排最中间的那个位置，总是会在上课满三十分钟后拿起纯黑的水杯喝一口水。永远只用那一支笔，从没换过。笔记本倒是换过几个，一如既往的黑色，没有任何图案。要不是看他每次上课都勤奋的记各种笔记，宋琉璃会以为他连笔记本都会永远是那一个。

　　但，换了和没换一样，还是那个封面，复制品而已。

　　这样的顾时，简直是无趣透了的一个人，宋琉璃却是该死的喜欢。

　　而知道宋琉璃喜欢顾时的，除了宋琉璃，就只有黎晔一个人了。毕竟周围的人，都以为黎晔和宋琉璃是一对。

　　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不足为奇。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宋琉璃几乎是每天都会来陪黎晔上课，第四排那个最中间的位置，差不多是她的专属位置，旁边坐着黎晔。可到底是陪谁上课，两人心知肚明。

　　在大家看来，宋琉璃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贴心的女友。那么枯燥的法律课，一坐就是两节课，还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不像有的女朋友一节课还没到就中途逃跑。更有甚者，拉着男朋友陪自己玩。所以，在整个法学一班，男生都是很羡慕黎晔有这么一个女朋友的，长得漂亮不说，还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当然，这些男生中，不包括顾时。

　　顾时，连宋琉璃是谁，都不知道。

　　宋琉璃认识黎晔，也实属巧合。

　　那是个晚上，宋琉璃在操场上跑完步，在外圈压腿。忽然感觉后方一股强大的力量朝自己撞过来，险些摔倒，还好左腿站得稳，才幸免于难。

　　黎晔发现自己撞了人，把怀里抱得书放到一边，不停地道歉。他刚才戴着耳机听歌，没看路，为自己的过失很是不好意思。

　　宋琉璃借着手机亮光瞥了一眼黎晔刚放在旁边的书，说：“你是学法学的？”

　　黎晔觉得奇怪，他不知道这和自己的专业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嗯了一声。

　　“几班的？”宋琉璃接着问。

　　“一班。”黎晔觉得越来越奇怪了，毕竟是自己有错再先，还是回答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我有事需要你帮忙，可以把电话号码给我吗？”

　　直到黎晔稀里糊涂得把电话号码给了宋琉璃后，他都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而宋琉璃已经走了，只说了会联系自己。

　　三天后，黎晔中午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短信内容言简意赅，——来图书馆，我在门口等你。虽然没有署名，但黎晔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天晚上撞到的女生。

　　当黎晔赶到图书馆的时候，宋琉璃正把一盒冰淇淋的最后一点送入口中。她朝黎晔挥了挥手，笑着说：“来得还挺快。”

　　“上次你说有事要我帮忙，是什么事。”

　　“吃饭说，我快饿死了。”

　　宋琉璃带黎晔去了食堂，点了份沙拉鸡排饭，转头问黎晔，“你要吃什么？”

　　“我自己来就好。”黎晔觉得第一次就让女生请自己吃饭很不好。

　　宋琉璃于是端着饭就走了，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吃。沙拉鸡排饭，她最喜欢的是沙拉。

　　不一会儿，黎晔端着饭坐到了对面。一言不发，开始吃饭。

　　吃到一半，宋琉璃才放下筷子，开始说话。“我需要你把你的课表发给我，然后我要跟你一起去上课。”

　　“啊，为什么？”

　　宋琉璃不理睬黎晔的提问，继续说：“一定要坐第四排，最中间的那个位置留给我。”

　　黎晔觉得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偏偏那女生又神秘，什么都不说。

　　“对了，我是宋琉璃。”

　　说完就端着饭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黎晔。原来她就是宋琉璃啊，经管系的系花。长得好看的女生都是这么奇怪的吗？黎晔摇摇头，低下头继续吃饭。

　　晚上，宋琉璃看着黎晔发过来的课表，满意的睡了，嘴角上扬，眉头舒展。

　　当宋琉璃第二天出现在三教505的时候，自然是引起了一点轰动。班上的同学纷纷向黎晔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好几个男生更是调侃他追到了系花都不说。黎晔哑口无言，他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琉璃更是什么都不会说，她就静静地趴在那里，目视前方。周围吵吵闹闹的，她却什么都听不到，满心满眼的，都只有眼前那个穿着白衬衫坐的无比笔直的少年。

　　在大家眼里，宋琉璃每天都来陪黎晔上课，有时是一节，有时是两节。久而久之，大家已经默认他们是一对了，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会引发别人的无限想象力。尽管宋琉璃和黎晔什么都没说。并且，第四排那个最中间的位置，除了宋琉璃，也没人再去坐过。

　　黎晔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宋琉璃而有什么不同，该吃饭吃饭，该上课上课，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他知道宋琉璃的秘密了吧。

　　他以前不知道宋琉璃为什么总是盯着前面看，还以为她在发呆。直到有次无意间看到了宋琉璃带来的那本画册，里面只画了一个人，然后每一张都是这个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人是顾时。

　　永远坐在第三排最中间的顾时。

　　为什么宋琉璃要来法学一班上课，为什么宋琉璃只坐第四排的最中间，为什么宋琉璃一直看着前面，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宋琉璃喜欢顾时。

　　伴随着疑问解开，黎晔的心里却有点淡淡的疼。不明显，只要不想宋琉璃就不会疼。他想不明白宋琉璃怎么会喜欢沉默寡言的顾时，这样的顾时和明艳动人的她实在是很不搭。

　　此时的宋琉璃和黎晔，关系已经亲近了不少。偶尔约着吃饭，聊天也能开玩笑了。

　　黎晔尽管内心已经确定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宋琉璃，“你喜欢顾时？”

　　“很明显吗？”

　　黎晔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宋琉璃调皮一笑，挑着眉说：“你的意思是我的存在阻挡你交女朋友咯。”

　　“我说得是你跟顾时。”

　　“黎晔，有些喜欢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一旦说出口，就有可能毁掉一些别的东西。像这种喜欢，注定不能自私。”

　　当时的黎晔，不懂宋琉璃说得这段话。他只知道，自己好像喜欢上宋琉璃了。那个每天为了看顾时坐在自己旁边的漂亮女生。那个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把喜欢说出口的宋琉璃。

　　像这样，已经维持一个学期了。

　　黎晔觉得，习惯真是可怕。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宋琉璃的，也许是刚开始自己就被神秘的宋琉璃吸引了，也许是宋琉璃每次坐在那里专注地目视前方的时候，也许是宋琉璃疯狂挤沙拉酱的时候，也许是宋琉璃说，有些喜欢，注定不能自私的时候。

　　黎晔知道宋琉璃有多喜欢顾时，他不想破坏和宋琉璃的和平关系，以宋琉璃的性格，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和他断绝关系的。他决定不说，像以前那样就好，一直做一个宋琉璃可以近距离看见顾时的桥梁就好。

　　如果问他快不快乐，快乐当然是有一点的，自己把自己感动的快乐。不过孤独的感觉才是最强烈，那种所爱之人如此爱着另一个人，你还要每天看在眼里的孤独。尤其是一早就知道，她的眼里永远不会有自己。

　　黎晔知道，宋琉璃最爱吃的水果是柚子，最爱的牙膏口味是柠檬味，最喜欢的颜色是粉色，最喜欢的数字是八，不爱喝奶茶，只爱喝咖啡，只接受冰水和热水，讨厌温水。手机里存得歌都是民谣，有一个很喜欢的歌手是朴树。最爱的歌是我爱你，再见。只穿平底鞋，夏天爱穿吊带，爱嚼冰块，冬天也必须要吃冰淇淋。最喜欢的作者是村上春树，最爱的人是顾时。

　　你们看，我也知道很多关于宋琉璃的东西，只是，她都不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想让她知道。

　　就这样，宋琉璃爱着顾时，黎晔爱着宋琉璃，大二结束了。

　　整个暑假，黎晔都联系不到宋琉璃。只收到了一封她发过来的邮件，说我去旅游了，勿念。

　　宋琉璃可能永远不会忘记七月七号这一天，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靠近顾时，而不是远远观望，不过是以兄妹的身份罢了。她带着很少的行李去了很多地方，听了一个又一个或悲伤或甜蜜的爱情故事，一首又一首让人无所适从的歌，只为了能够忘记一个永远不能爱的人。

　　顾时，如果那一年的夏天我没有遇见你多好，至少，我会比现在快乐很多。

　　宋琉璃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宋爸爸一直为了照顾她的感受没有再娶。初三暑假的时候她怀疑爸爸有了喜欢的人，所以选择了跟踪。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温柔的女人和一个清秀的少年。高高瘦瘦，背挺得很直，沉默的站在一边，很少说话。女人仔细地为爸爸挑选衣服，她都记不起有多长时间没有看见爸爸笑得那么开心了。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致命的是她把那个少年放进了心里，辗转难眠，日日想念，一眼便注定了今后的坎坷。

　　是的，那个少年就是顾时。

　　15岁的宋琉璃毫无防备地喜欢了顾时，她清楚的知道，总有一天，爸爸会把那个女人娶进门，自己没有理由反对，毕竟爸爸已经为自己付出了很多。所以，为了爸爸的幸福，只能把对顾时的喜欢压在心里，一压就是五年。否则以宋琉璃的性格，怕是早就对顾时死缠烂打了吧。

　　宋琉璃不排斥新的家庭，她和顾时的妈妈关系很好，对待顾时，也一直都是乖巧的妹妹，但不改口叫哥哥，只一遍一遍地叫着顾时顾时，偶尔会对着顾时的背影发呆。天知道，她需要多大的理智才能控制住想脱口而出的冲动，她多么想把喜欢自私地说出口，什么也不管。但看着和谐的新家庭，还是什么也没说。

　　做不成恋人，做哥哥也是好的吧，至少不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宋琉璃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安慰。

　　黎晔每天看着开学的日子，因为他想见宋琉璃想得发疯。但是在开学当天看见顾时和宋琉璃从一辆车上下来的时候，内心是无比复杂的，难道他们在一起了么？

　　如果去问宋琉璃肯定不会得到什么答案，那就只有去问顾时了。

　　“顾时，你和宋琉璃很熟吗？我看你们一起来学校。”

　　“她现在是我的妹妹。”

　　黎晔当即愣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这个宋琉璃，她的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难怪她说有些喜欢是不能说出口的，她现在应该很伤心吧。喜欢的人成了自己的哥哥，就真得是表明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晚上黎晔约宋琉璃吃饭，并告诉了她自己已经知道顾时是她哥哥的事情，宋琉璃一点也没惊讶，好像早就猜到了一样，不仅如此，还告诉他自己早就喜欢顾时了，已经五年了。

　　她吃着冰淇淋，说：“黎晔，我很好，不用担心。”

　　黎晔当然是震惊的，他没有想到宋琉璃对顾时的感情是那么的深。他看着那双盛满忧伤的眼睛，想安慰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战胜那五年，才能住进宋琉璃的心里，也许一辈子都不能。

　　分别时，黎晔说：“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傻下去了。”

　　“傻的人不只我一个。”黑夜里，宋琉璃美得像个妖精，笑容更是摄人魂魄。

　　我爱你到永远

　　可哪儿有什么永远

　　为什么就不能相爱

　　一直到我们死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