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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玄冥法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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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上,玉虚峰险,地势易守难攻,终年白雪皑皑,一片干净剔透的奇景,周围有料峭的群山围拢,地势形如莲花,玄妙异常,并于那莲心筑起玉清宫,坐北朝南,呈八卦规式,山门楼两层三座,正殿“万神宫”,后方一个极阔朗开场,可供上百昆仑弟子在此聚集练功。
山上寒气甚重,一年四季,每至凌晨时分便纷纷下起大雾,缭缭绕绕,伸手不见五指。这天还蒙蒙亮,晨钟便响了数遍,悠悠然在山中回荡,那长满绿苔的青砖瓦片上白霜满覆,西厢一溜禅房依次亮起灯,不多时,一众弟子俱已起得床来,梳洗停当,互相推推搡搡来到厨房用早膳。
每日厨房做饭,乃是个又聋又哑又瞎的老头子,有目不能视,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听,眍着身形,如同一缕幽魂,镇日徘徊在玉清宫做杂役苦工,脏活,累活,什么都干,此时趁众子弟都在用膳的当,自顾自拿着一个食盒,摸摸索索地跨出厨房后门,消失于迷雾之中。
玄机子在龙门关受唐潮音的天蛛奇毒所害,虽然已解,却留下了后遗症,回得昆仑山之后,连日闭关,以昆仑血玉治疗体内所余寒毒,待到七七四十九日,甫才出关,今天正是第四十八天,恰巧青莲子,玉璃子都不在山上,便着使朱缺、邵玉飞和自己的女儿鱼玲珑代为管理昆仑教。
邵玉飞与鱼玲珑尚有私情,这大小姐长得秾丽娇艳,却因从小娇生惯养,性情豪纵,邵玉飞为了前途地位,少不得做小伏低,使出浑身解数讨她欢心。
此时,众人用完了早膳,正在万神宫中念诵《阴鸷文》,就听到山前有人来报:“大师兄,二师兄,大师姐,玉璃子师叔回来了,还有师弟令狐绶白。”
众人听了,熙熙攘攘拥出殿外迎接,果见玉璃子带着令狐绶白并河图龙驾立于殿门,玉璃子便是解锋镝,而令狐绶白自然就是释迦缇缳易容假扮,他满头银丝,气质和令狐有几分相似,只是腰身略瘦些,相比寻常的男子,显得过于精致了,邵玉飞一见,便觉得他与以往大有不同,风情更胜从前,不禁心中一荡,但见玉璃子在场不敢造次,忙和众人行了礼,殷殷问道:“师叔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这么许久没回来?”
玉璃子讥讽道:“自然是去寻你们的师弟了,难道像你们,坐在昆仑山上乐享太平,任由同门在眼前消失,连个寻找搭救的念头都没有么?”
邵玉飞一听,知他言语中有怪罪之意,忙道:“师叔哪里的话,那日我们中了奸人的迷烟,都昏倒了,醒来却不见了师弟和那贼人颜绍,自然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漫漫沙漠,天大地大,一点头绪都没有,还以为。。。”
“以为什么?”
“啊,没什么,只是师叔许久没回来,怎知师弟失踪的消息?”
玉璃子轻挥拂尘,解锋镝已经幻化出白发道者形象,如今的他,乃是清香白莲素还真:“我自然是有办法得知,对了,掌门师兄怎么不见?”
这时,一旁的朱缺插话进来:“师父他老人家中了天蛛奇毒,正在闭关,今天是最后一天。”
玉璃子点点头,众人也知他素来性子,因各回各处,一宿无话,第二日,便是玄机子出关的大好日子,众人一早便准备齐当,殷切迎接掌门人出关,玄机子得昆仑血玉滋养,余毒尽除,面色红润,又见众弟子相迎,本自心情大好,甫一见到自己的心头大患玉璃子并令狐绶白,立刻沉下面色,讥讽道:“这不是素还真素贤人么?为兄跟你相处了好几百年,尚不知你有这层身份!”
他在玉门关听人议论纷纷,还难以置信,只是不得不疑的是:玄机子于十年前的权权利害,害死玉璃子,不想几月之后死而复生,又回到昆仑教,本就疑窦重重,几次的旁敲侧击,阴谋暗算都被玉璃子巧妙化解,也曾怀疑是有人冒名顶替,可是想到掌握文武半边天的素还真,不由这昆仑掌门人心中又是妒又是怕,不禁暗自咬牙切齿问道:“素贤人,你有何话说?”
玉璃子微微一笑道:“哎,你我同门数百载,玄掌门又何必咄咄逼人?”
“……”玄机子待要讲什么,却闻邵玉飞在后咳嗽数声,再一见素还真一双带有警告意味的深潭似的乌黑灵眸,想这终日白雪覆盖的昆仑山巅,也实在掩藏了他过多的秘密,不但没有十全把握拿捏住他,只怕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来,因此不敢再多言,却转而将目标投向令狐绶白,果然如素还真所料,极力诬陷他与拜月教串通,甚至不怀好意地说:“师弟,非是本掌门有意诬陷,令狐绶白在回昆仑山途中,与那颜绍眉来眼去的,甚至在敦煌佛窟之前与那花狐狸行非礼之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此嚣张行事,坏了昆仑派的门规不说,之后又随那颜绍一同消失,令人不得不怀疑他有心私通。师弟,我知你护徒心切,可不要因为私情,坏了门矩!”
素还真和释迦缇缳心照不宣,两人于来此途中早已有所安排,因此将计就计地说道:“既然坏了昆仑派清规,那么劣者也不好再私心袒护他,但凭掌门发落吧。”
“来人!立刻将令狐绶白压入石牢,等候发落!”
石牢内漆黑一片,不见日月,不知晨昏,四周鸦雀无声,滴水成冰,释迦缇缳择了一处角落,靠墙而坐,玄冥法眼在黑暗中反而畅行自由,正追寻太息老人的气息,忽觉四周鬼气森森,一阵阴风袭来,让人不寒而栗,释迦缇缳打了一个寒颤,将牢床上一条单薄的棉被裹紧自己身体,再次盘膝端坐,收视反听,凝神静气,一时福至心灵,低喝一声道:
“般若无相,与众玄同,玄冥法眼,开!”
两眼大放异彩,周围圣光笼罩,登时法眼大开,看见自己坐着的地方,分明一个厉鬼,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儿,正寒恻恻地向他靠拢,释迦缇缳内心害怕,战战兢兢问道:“你,你是谁?”
那鬼披散着一头长长的红发,轻绡遍体,生得体态轻狂,风流妖娆,朝他阴恻恻一笑,道:“我是社稷四鬼”
“社稷四鬼?”
“不错,社稷四鬼:谄鬼,矫鬼,钱鬼,巧鬼,都被我吃掉了,我是,艳鬼”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怀中的孩儿,那画面看似温馨,实际上诡异的吓人。
“那这个孩子”
“这是我的孩儿,鬼婴,嘘,你不要吵他睡觉。。。”他哄拍了那个婴儿一阵,释迦缇缳侧目一瞧,只见那婴儿面色死灰,呼吸全无,分明就是个死婴。
艳鬼柔弱无骨似地依靠着他,森森冷气萦绕在周身,释迦缇缳只觉浑身麻木,僵直半日,方凝起一点气力,悄悄站起身,不想浑身酸软无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我。。。”
“你刚刚吸了我和孩儿的鬼气,如今已经祟病入体。。。”
“祟病入体。。。”
“怎么?你不怕么?”
“总不至于药石无医吧?”
“那倒不至于,不过却能令你四肢无力,任我摆布。”
说着艳鬼将长发一甩,那如血红发像一条绣带竟将人牢牢缠住,释迦缇缳无力挣脱,只觉身体越来越酸痛乏力,浑身焦躁难捱。
“你要做什么?”
艳鬼紧紧盯着他的双眸,道:“你的眼睛很特别,上面的魂息与灵识竟然比你本人更强,不,应该说你的存在反而成了这双法眼的载体,”又看了看怀中孩儿,道:“鬼婴乃鬼所生,不能投胎为人,我正要给他找个寄居之所,不如,就让他附着在你眼上,怎样?”
“啊,不可!”
然那艳鬼已经运起法术,正要竟怀中孩童一般的小小鬼魂打入释迦缇缳左眼中,忽听得一声怒吼:“大胆妖孽,居然敢以妖法害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待要看时,却是邵玉飞,手持一面黑色旌旗,上面用朱砂绘制着道符图案,一手结印,口中催动咒语,道了一句:“收!”那一大一小两个鬼魂,立刻被收入幡中。
“这,鬼簿旌幡。。。你是,六魔天!”释迦缇缳惊道。
“不错,我就是六魔天。”
“你为何在此?”
邵玉飞举止如常,只是眉宇间之中多了一点洒脱俾睨的神色,并未回答释迦缇缳的疑问,只是皱了皱眉,道:“看来,你还不太了解玄冥法眼的威力。”
“。。。”
见释迦缇缳低头不语,便一字一句,如数家珍地说道:“玄冥法眼,上观三十六天,俯察十八地狱,明察秋毫,疏而不漏,洞彻古今中外,不仅如此,更可以使周围结界扰动,在以己方为中心方圆数百里内,开启玄冥之境。”
“你怎会知晓此事?”
六魔天继续念道:“玄冥之境乃是妙有虚无之境,无中既是有,若有却还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而玄冥法眼,只有身负水萃与紫火两种自然之力的人,方能练成。”等他如同背书一样念完,才慢慢转过身子,朝释迦缇缳笑了笑,道:“你能认出我就是六魔天,看来你的记忆还未完全消失。”
“。。。”
见他一脸茫然的表情,才恍然明白,滔滔不绝地道:“难道说,你不是记起来的,而是以玄冥法院观来的?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看来被解锋镝那一掌伤得不清啊,我早就说过,素还真这个人,不可信任,这次也是,他明明知道。。。”
正说着,忽然瞪大了双眼,再一瞧,却见从胸膛处伸出来一只手,捏着他的心脏,“啪”地一声捏爆,六魔天还来不及惨叫一声,便倒下身去。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释迦缇缳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出一身冷汗,刚刚那鬼气所致祟病也除了大半,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转身欲逃,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缇繯君,是我。”
“佳奈子?”
怨灵一身白衣,厚厚的刘海盖着自己的脸,整个人如同无根的蒲柳一样摇摆不定,甚是恐怖。
“你,你怎么这么一副鬼样子?”
“你忘了?我本来就是厉鬼。”
“你,你为何杀死六魔天?”释迦缇缳第一次开启玄冥法眼,就遭受这一连串的变故,有点消化不了,故别过头去,连自己的分身都不敢看。
“他没死,这是玄冥之境,刚刚那只是幻觉,只不过,幻觉也是真实的一部分,他虽然没死,但是魂识受到了重创,会变得痴呆一段时间。”
“是不是解锋镝让你来的?”
“不错,是我。”正询问,却见化身阴灵的解锋镝,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释迦缇缳的眼前,对着佳奈子微微一笑道:“佳奈子,这里有我,你不易与自己的呆得太久,先离开吧。”
佳奈子点了点头,幻影像是被关掉的电视机的图像,忽闪一下,消失在虚空之中。
解锋镝上前拍了拍释迦缇缳的肩膀,道:“你还好吧?”
“我,无事。”
仔细观了观他的面色,道:“你印堂发黑,明明是冲撞了邪祟,恐怕回去要大病一场了,不过放心,没有生命的危险。”
“啊,不要紧。”
解锋镝见刚刚六魔天收鬼的旌旗丢在地上,上前捡起,卷了起来,问道:“你可有什么疑问,想要问我?”
“啊,没有,我不会被人几句言语挑拨。”
解锋镝看了看他的,方道:“我是为了主体而来,我和怨灵的能力,可助你们心识相通,互相感应,你先在此稍等片刻。”
“好的。”释迦缇缳点头应允,解锋镝一转身,也如佳奈子一般消失。
正等待中,忽然虚空之中,散发清圣瑰丽的光芒,释迦缇缳便一路步行深入,偶见前方一颗菩提树,两个三寸来长的小人在树下追逐玩耍,一个是个红衣小孩,一个是个小沙弥,见释迦缇缳看过来,那红衣小人忙躲到小沙弥的后面,叫道:“哇!这么大的巨人,别伤害我!别伤害我!”
小沙弥问道:“你是谁?”
“在下释迦缇繯。”
那小沙弥又问:“你是谁?”
“这。。。”
红衣小人也问:“你是谁?这么大的巨人,我会怕。”
小沙弥又问了一次:“你是谁?”
释迦缇缳闻言不语,暗自忖度:“此处为玄冥之境,玄冥者,所以名无而非无,《庄子大宗师》有云:\"于讴闻之玄冥,玄冥闻之参寥\",这两个小孩儿频问我名,定是要我舍我相而见本相,眼前所见非真,眼前所见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原来这就是玄冥之境也!”
正想着,那个红衣小人又开口了,对小沙弥讲道:“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张纸画着一张嘴,你知道是什么人的嘴么?真吓人!
小沙弥转过头对释迦缇繯道:“一张纸就一张嘴,你怎么看?”
释迦缇缳答:“是你的嘴。”
红衣小人:“我的嘴?”
释迦缇缳:“不,是他的嘴。”
小沙弥笑道:“刚刚只有一张嘴,如何现在多出了这么多张嘴。”
红衣小人:“哎呀,可怕!更可怕了!我们快走吧,观音阿姨还要请我们吃红烧鲤鱼呢!”
“跟你讲过多少次?不可称呼观音菩萨为阿姨!”
说着两个小人朝天上一跳,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