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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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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烛高照,映得喜房亮如白昼。
不小的喜房里,红绸挂满了房梁,从雪白的墙壁上垂下。地毯也是红的,凉州运进皇宫的珍品被主人毫不吝惜地铺了满地。鲜红的花瓣洒在金红的被褥上,散发着阵阵芬芳。
整间房红得晃眼,满目的红色在沉寂中流动。
红很暖,房内却冷得像冰。
但并不是没有人,两个人站在房间正中央,身穿喜袍,抱剑对望,没有人先开口。
也只有这两个人。
虽然这是喜房,但安静得更像是坟墓。
只因为成亲的两个人,一个叫西门吹雪,一个叫叶孤城。
有他们在,谁敢闹事?更不用说闹洞房。
连陆小凤都不敢。他正拉着花满楼在前厅喝酒。
前厅的人很多,万梅山庄从没来过这么多人。
犹记得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联名给朋友下喜帖时,中原武林一片震动。
他们的朋友很少,但来的人很多。
得到消息的人大多都不请自来。
两个男人成婚,是多么惊世骇俗?但偏偏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竟让他们感到理所当然。
这两人本是该和他们的剑成婚,如今娶了同样和剑一样的绝世剑客,有什么奇怪?
至少陆小凤是这么想,他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的两个朋友高兴。
陆小凤一高兴,喝的酒又多又快。
他低声道:“七童,你想不想去洞房外听一听?”
花满楼摇摇头,微笑道:“你醉了。”
陆小凤道:“我没有醉。你难道没有听见,已经有人就他们的上下开赌?”
花满楼微笑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连洞房里的两人也不能。
合卺酒还摆在红漆木盘中,放在一人高的并蒂莲鸳鸯高脚木架上。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没有动,两道亮若寒星的目光交错纠缠着,像在进行着无声而缠绵的厮杀。
长剑被他们握在手中,他们是哪怕睡觉都不肯放开剑的人。
他们的气势攀升到了巅峰,站在喜房里,犹如站在紫禁之巅。
一片肃杀,硝烟四起,喜房成了他们的战场。
红烛劈剥地烧着,已经短了很多。烛泪大滴大滴滚落,烛光也暗淡了很多。
但他们还是站着,像两柄骄傲的剑,互相凝望,互相试探,互相仰慕,互相倾心。
他们最了解对方,也最不了解对方。谁都不愿折腰,宁愿对峙到天荒地老。
他们都是猎人,没有人想做猎物。
叶孤城忽然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西门吹雪道:“不错!”
跳跃的昏黄烛火把彼此深邃的眉眼映得缱绻温柔。
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想要在上面,唯一的方式就是拔剑。
两柄长剑寒若秋水,剑锋一出,生生把满室香艳化为修罗地狱。
叶孤城道:“请。”
西门吹雪凝视了片刻,道:“请。”
他们的剑都是杀人的剑,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忽然听见窗外的大树上一道轻轻吸气的声音。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连他们都没察觉到的人并不多。
他们都知道是谁。
两人飞身跃出窗外,像是一个人。
两柄寒光闪闪的剑,也像是一柄剑,如流星,如烟火,无比迅疾,也无比绚丽!
在两大剑客的夹攻下,无论是谁都已经是个死人。
但陆小凤不是!陆小凤轻身一退,伸指夹住了西门吹雪的剑锋。而叶孤城的剑,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双皓白的手合掌夹住了。是花满楼!
西门吹雪冷冷收回了剑,花满楼先于叶孤城放下手,他微笑道:“叶城主,西门庄主。”
陆小凤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讪笑道:“你们何苦在大喜之日拔剑相向?”
“不错,”花满楼从容接口,温润如玉的俊美面容仿佛笼罩着悲天悯人的佛光,“两位历经万难,尚能同舟共济,生死相依。如今修成正果,怎么反倒起了龃龉?”
叶孤城寒铁剑收鞘,寒星般的眸光明明灭灭,看向西门吹雪。
他看见了一袭红衣,恍惚间一种难言的喜悦和满足袭上心头。
他们成亲了,来日方长。
有一辈子足以相伴。他伸出喜袍下玉白的手,迎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的眼睛深沉如海,盈满了叶孤城红衣似火的身影。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悄悄握住了叶孤城的手。
两只同样修长完美的手相握,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
陆小凤骤然感到周身剑锋般森严的压力一轻温度回暖。
比他敏感得多的花满楼自然也能感觉到,他笑了笑,拉着陆小凤跃下树,像一朵鲜花从枝头坠地,“在下不便叨扰,先回前厅了。”
“孤城。”
“西门。”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交握的手一直没有再松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