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良》透明的人

3、第三章

　　早晨的日头格外大，往常不愿出门的人们，此时却一反常态的挤在刑场台上前，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小玄良和孔原福赶到刑场，却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外围。前面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也清楚地传出来：“没想到这大清官其实也是个大蛀虫，还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真让人作呕。”
　　小玄良默默握紧拳头，面色狰狞地看着那人，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却被一只手抓住肩膀，“小娃子，冷静。凭你一人之力，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小玄良也明白，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根本没有能力替爹娘报仇。而且就算他和孔原福联手打倒这个人又怎样，还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议论事非。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旁边的人附和道：“是呀，可怜他只有六，七岁的儿子也要一起上刑场。”
　　孔原福和小玄良对视一眼，满脸疑惑。
　　“我在这，那刑场上是谁？”
　　小玄良利用瘦小的体型，在人群的掩护下，向刑场台张望。
　　周家一众人跪在刑场上，为首的便是周家夫妻，他们身后是一个小小身影，他低着头，看不见容貌。
　　“原来是这样，没找到我，就用其他人替我受过。”小玄良自嘲地笑笑“可是我又能怎样，自己爹娘都救不了，还白白让一无辜之人替自己受刑。”
　　周允贤跪在刑场上，背也是挺得标直。似乎不是跪在刑场，而是在家喝茶，神色坦荡。周若兰虽满身狼狈，却也是一脸无畏。
　　严东海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茶。瞧了瞧圭表，发现已经到了时辰，便起身抽出问斩的令牌，甩到地上。
　　“午时已到，行刑！”
　　小玄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娘被套上黑套子，压在木桩之上，想只待宰的羔羊。
　　刽子手喝一口水，随后又吐在大刀上。
　　大刀缓缓抬起一一
　　小玄良紧咬双唇，眼眶红了一圈，愣是没掉一滴泪。孔原福伸出双手，挡住了小玄良的眼睛，“闭眼，别看也别听。”
　　大刀快速砍了下去，小玄良只听见“咚”的一声，像什么重物砸在地上，周围的人议论声大了起来。
　　小玄良明白这世界最疼爱他的爹娘已经不在了，没有人给他吃桂花糕了，没有人会不求回报的对他好了，没有人会在自己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了。以后的一切都只能自己承受，痛楚无人聆听，也没人怜悯。
　　心感觉空空的，像活生生被人掏空，一片冰凉。
　　在这样的刺激下，小玄良猛地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呼出，便晕了过去。
　　意识时清醒时混沌，恍恍惚惚间梦到他四岁时缠着娘要吃桂花糕，娘宠溺一笑，“等着，娘给你做一大盘桂花糕，让你吃个够。”梦中娘走出房门，便再也没有回来。而小玄良又梦到他五岁时，和爹娘去寺庙烧香。自己乱跑，跑到寺庙后山，找不到回去的路，便蹲在地上大哭。哭到没有力气的时候，爹娘才找到自己，爹娘担心的神情仍浮现眼前。画面又变了，浩浩荡荡的人海，被压在木桩上的爹娘，侩子手缓缓抬起的大刀。“爹！娘！”梦境中的小玄良冲上去，摸到的却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爹！娘！”小玄良被梦中的画面惊醒。孔原福听到叫声，走过去，递给小玄良一小块完好的饼。小玄良却一把拍开孔原福的手，饼被甩在地上，四分五裂。
　　孔原福心疼地捡起饼，“哎呀，小娃子，你这是何苦呢，这饼又跟你没仇。你这样，你爹娘又怎么会安心上奈何桥。”
　　小玄良似乎被这话刺激了，用力推开孔原福，“你胡说！我爹娘在家等我回去，谁信你的鬼话！”说罢，便大步走向寺庙大门，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爹娘还等着我呢，我娘还说，要做一大盘桂花糕给我呢，谁听你个老头胡说八道。”
　　“周玄良！你爹娘已经死了！”
　　“你胡说！我爹娘没死！在家等我回去吃桂花糕。”小玄良面色狰狞地看着孔原福，好像要把他剥皮抽筋似的。孔原福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在昨日午时，你爹娘就死在大刀下，你忘了吗？”小玄良怔怔地看着孔原福，像没有力气一样地瘫坐在地上，“是啊，我爹娘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小玄良面无表情，连眼泪都没有，就坐在地上，浑身笼罩着绝望的气息。
　　孔原福心疼地揉住小玄良，小玄良的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他轻抚着小玄良的头，语调温和的说：“没事了，孩子，睡吧，明天是一个新的开始。”
　　小玄良听着孔原福柔和的声音，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