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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廿叁 茕茕孑立一白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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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她此后多日与那子充——也就是假卢生,蜜里调油过的极好。
无事泛舟于北城墙下那方荷塘,因为子充在身边,即使是出城做事的佐惑芗路过,也只是路过。
没有麻烦的人和事,活着并且安全。
她十步之内只有子充和魏姐弟三人,像一个避世的侠客。
月黑风高,她也在大家都知道的时候假装偷偷摸摸,换上男装,拉着子充出去劫富济己、行侠多余。救一个偷汉子被追砍的妇人,抢一队诈赌赢钱的脚夫,窃一支为喝花酒卖马的长楔,捅一个扬言打杀幼童的痞子……欺负每一个给咸阳城找麻烦的人,征服他们,然后唆使他们去找更大的麻烦。
夜观咸阳少灯火,晨曦归去枕藉眠。
她甚至在半夜溜到长公子府,钻王瑕被窝。
独守空闺多寂寞,既然情郎已经非情郎,尔良人又辜负,那只有她愿意来陪着王瑕。
王瑕仍然是固执的,包括相信她一定不能是笑笑,也相信卢生仍然是卢生。
王瑕认为一切都是最初美好的模样,扶苏独宠她一人,卢生伴枕边,笑笑乖巧,阿婴健健康康成长。
瞎眼复明,心却一直未能复明。
那天王瑕想要毒死王瑜和未出世的小皇孙,未成而败露。
扶苏还没归。
徐福远在重洋外。
巴清跑商。
她在城外与子充猎兔。
王瑕无依无靠在那个种过藤萝养过蜂,立过黄铜大鼎,而今平整的青砖院子里,在那四方的天下面,被一同长大的嫡亲的妹妹命下人长鞭击腿。
六月天热了,痛。
那时候也是初夏,她为王瑕采一串紫藤花,她失手扯坏王瑕本白色挑暗花的裙,那裙子纹案她仍然记得。她记得赤足踩在青砖上的温度,记得蜂鸣里的躁动。
那个她们收买来隔应王瑜的陪嫁婢是她在公子府唯一的自己人,找到她时她正认真教子充搭箭。她会射箭,可惜拉不动弓。
子充猎到兔子,提了兔子上马,她已经施展轻功往城内去。
死兔子在马背上软绵绵的晃荡。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子充吹着口哨,估计是茕兔的调子,单一却顺耳。到长公子府,勒马。解了高束的发髻,发现一头银发因为久缚而弯曲,只能又缠了一个低低的散髻,长长垂腰。好像是这么回事,当卢上仙真好。
一番捯饬,被仆迎进门去,发现里面已经翻天覆地。
王瑕不知何时抢了鞭子来,一下下抽到地上青砖欲裂,向妹妹腰腹袭去。鞭子到底没有触及,攀住了一柄赤金长锏。
佐惑芗呆滞的眼神从头盔里露出,估计这个局面他一辈子琢磨不通。锏抽回,鞭子却没有落地,径自打一个卷,又向王瑜腰腹。
子充下意识寻她,她也正冲进视线。
鞭花闪她个劈头盖脸她也不在乎,她更在乎王瑕一双血糊的腿,裙踞都是破的,看不出来伤成什么样。
这一鞭子打在了子充背上,她轻身躲过,一把夺了鞭子。
扶苏正好回府,这最后一鞭是当着他抽的。
王瑜见此势,极造作的叫一声夫君,见扶苏却不理她,大叫道:“看看君那疯夫人、奴这疯姐姐!”
“本公子的夫人疯否,本公子自清楚!要打罚是我商榷,细君不用操劳。”估计是扶苏说话最大声的一次,她吓到了。
“卢上仙,抱歉。”扶苏看着子充,眼神阴狠。在他心里,王瑕从没有停留过,那只是他权力的阶梯以及床上过客。但他也希望每一个过客找到托付一生的良人,让他多少安心些。只要不坏王室名声,怎么做都可以。在王瑕与卢生间,他抽走了很多阻隔,却发现卢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也是为了权力才与王瑕好。
现在又给她挡鞭子!两个人不清不楚就算了,居然当着王瑕面,这是让整个公子府难看。在扶苏心里,这是比女眷争宠打掉对方孩子,或是比偷人还过分的。
扶苏最痛恨辜负,因为他总是辜负。
她拉子充走,“不叨扰了,公子谨慎理事。”她还有一句不要冤枉夫人卡在喉头,子充却这与扶苏擦肩时轻声耳语:“知道长公子宠妻,可别偏着,把小夫人也逼疯了。”扶苏问言柳眉倒竖,竟然因为子充的鼻息红了脸。
此人间绝色,比之妇人更甚。是因女无志于此时,为君之附庸,而扶苏韬略;亦因为女善妒与人家,为君之追捧,而扶苏受追捧。
正生气,也没有看她,放任她拉着子充走了。听一重马蹄踏去,不想也知他们同乘一骑。
也不知道长公子府风云变幻,两个女人到底谁是落花流水。她只是本能的认为扶苏偏向王瑕,而她也审时度势必然是王瑜母凭子贵了。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后有一羁绝尘,骑士身材颖长,舍佐惑芗其谁。他果然也实在融不进大宅之斗,见里面不用再打就溜了出来。
“将门虎女,名副其实。”头盔里响。
“确实,瑕夫人不错。”子充回。
“卢上仙所言甚是,只是在下听说瑜夫人也不错。”佐惑芗果然是直肠子,这都叫起夫人了。
她与王瑜在王翦老窝里打过,“也许,那如果与没有怀子的王瑜动手,瑕夫人讨不到便宜。”她装作不确定。
佐惑芗说是,问候一声子充伤势,策马逆去。
探卢上仙口风来了,看来知道的不少。
她认为佐惑芗不是怀疑子充是假卢生,应该是怀疑王瑕与卢生有一腿。那晓得佐惑芗比她知道的多得多,也不像她看来那么愚钝木然。
佐惑芗,水比她想的深极了,得把她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