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梦绝紫云钗》貌相不斗量

5、紫云烟霞随风去

　　那日之后，莫紫云便逐渐将紫云斋的一切事物交由碧蕊打理，碧蕊只当是紫云与欣瑞青相恋没有心思再顾及店里的生意，便全权代理了下来。

　　欣瑞青则带着莫紫云四处游览风景名胜，二人俨然成了让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此时的莫紫云是幸福的，也是满足的，她开始觉得虽然余下的日子不多了，但至少每日都能与他一起，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她不敢再奢求更多。

　　可如何同他交代自己今后的去向也成了莫紫云的一块心病，若告诉他实情，恐他会伤心难过，若想个法子骗过他也未尝不可，只是她真的能做到吗？

　　因为那法子也许真的会让欣瑞青对自己永世不忘——恨到永世不忘，但是也许不会，也许会让他宁愿忘掉她也说不定，所以她要再赌一次。

　　九月初八，正天城已是落叶满街，莫紫云细算自己真是时日无多。于是她狠下心来，除了从瑞京来的白老板白文公子，她闭门不见任何客人，包括欣瑞青也被她拒之门外。

　　而这正天城中关于莫紫云、欣瑞青、白文三人关系的流言自是多了起来，有人说原来莫紫云是这么的美，怪不得高傲架子大，只是这不再戴面纱的她未免水性杨花了些，刚同瑞青公子出双入对没多久便又勾搭上了富甲一方的白文白公子；也有人不这么认为，觉得莫紫云是识时务，就算她长得再怎么好看，首饰做得再精致无暇也不过一个商人，这商人怎入得了宫中那位贵妃的眼，无任何政治资本可言，还不如随白文公子去千年做一对商贾眷侣。

　　只是人们的猜测离事实是那么的遥远，有时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出来的东西，莫紫云正是利用这一点布了一个局。

　　欣瑞青已有五天吃了闭门羹，这日终于忍不住发作了，站在紫云斋的门前。

　　“莫紫云，出来见我，你曾口口声声说对我真心，到如今却为什么不肯见我了？就是因为那个白文吗？那我们经历过的，说过的，又算什么？紫云，你告诉我啊！”

　　站在二楼帘后的莫紫云听到这些心如刀绞，只是她想不到自己如此的选择竟会这般痛苦，可路是她自己选的，也只能这样走下去。

　　于是任欣瑞青如何在门前声嘶力竭的胡闹，她都只是站在那里偷偷的落泪。
　　碧蕊按照莫紫云先前吩咐好的，走到门前，说了这样一番话。

　　“公子请回吧！我们家小姐过几日便要同白文公子去往瑞京了。”
　　然后转身便把店门关上了，上楼来找莫紫云，空留欣瑞青一人在门前说着：“紫云，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先负了我。”
　　其实碧蕊也不知莫紫云是如何想的，已五日没有开过店门，只同白文品茶聊天，但似乎并不那么快乐。

　　“小姐已按你说的同瑞青公子讲了，只是小姐真的忍心看着他现在这样伤心难过吗？小姐前几日同我说的病就真的无药可医了吗？”

　　莫紫云摇摇头看着碧蕊道：“其实我也不想，只是我的大限将至，这样对他也许是最好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知道真相伤心一世，还不如让他恨我。碧蕊，如果我不在了，紫云斋就全都交给你了。”

　　碧蕊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说：“白公子不是说他可以请到神医为小姐治病吗？”
　　莫紫云有气无力的说到：“没用的，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那日过后欣瑞青便再未出现在紫云斋。
　　九月二十二清晨，紫云斋大堂。
　　“白公子这些日子，多谢你了，也难为你了。”
　　“不必言谢，之前虽然未见过姑娘，但是我们素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只是那时你不愿见人，我却觉得也许你有自己的苦衷。

　　现如今你既然害怕瑞青公子因你的消殒而伤心世，宁愿让他误解你同我一起，不如将计就计我带你走，去千年王朝，那里我认识许多名医说不定可以治好姑娘的病。”

　　莫紫云摇头道：
　　“多谢公子美意，只是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命，还望公子再帮我一个忙，明日一早假装带我去千年王朝，只是出城以后我便下车，公子继续往千年方向行进。”
　　“好，只是不知姑娘为何要如此？”
　　“事到如今告诉公子也无妨，我想去西郊竹林在那里安静的离开，因为……因为我不想打扰到任何人。”

　　白文便没有再问，因为他素来都是能够理解别人的苦衷，别人不愿说，他便不问。

　　这夜莫紫云将紫云斋的一切交给碧蕊，并同她说自己想通了，跟白文去千年寻医治病，如得痊愈便回来找碧蕊和欣瑞青。夜间主仆两人于烛光中垂泪道诉别离之情自是不提，却说欣瑞青虽然几日未来紫云斋，心里依旧惦念，便早就派了人盯着，于是也得知了白文第二日要带莫紫云离开百家去往千年的消息，一阵怒火涌上心头，他要去截车，他不能让那个商人带紫云走。

　　第二日，当欣瑞青领着一队人在官道上截下白文的车乘时，赶开车夫打起轿帘，发现车内竟只有白文一人，并未见到莫紫云的身影。

　　“你把紫云藏到哪里去了？快叫紫云出来见我。”
　　欣瑞青简直快要疯掉了，双手抓住白文的前襟对他大吼着。
　　“她去了西郊竹林，也许现在还来得及，你去追她吧！”白文淡漠的神情里透着些许哀伤。

　　欣瑞青松开手下车上马直奔西郊竹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白文走下车来负手而立，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紫云，对不起，我没有按你说的做，因为我想让他知道你的苦。”

　　待欣瑞青赶到西郊竹林，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的心彻底的崩塌了，震惊、惶恐更多的是悲痛。
　　“紫云，你这是怎么了？”
　　他看见那抹紫色的身影正在逐渐变得透明，然后她的脚先化作了紫色的光影粉末，接着是腿，再接着……他不敢看下去，紧闭上了双眼，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只是他的一个梦。可是他却听到了她熟悉的声音，只是有些微弱颤抖。

　　“瑞青，想不到这一切还是被你看到了。既然这样我就全都告诉你，其实我的名字是你给取的，我不过是正天城郊一只小小的蚂蚁而已，你说如果我变成人你一定会认出我的。机缘巧合下我真的化人了，第一个想见的人便是你，只是我的容貌太丑害怕吓到你，所以我一直在寻找使自己变得美丽的方法，只是有时候这世上的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最后我用生命消逝换取三个月的倾城容貌，当然也得到了与你共处的欢快时光，虽然短暂，却也足够，所以我从未后悔。瑞青，我走了，希望你今后的人生能够福乐安康。”

　　她的声音逐渐模糊，他猛的张开眼，想奔过去抱住她，却不想扑了个空，她已化作一缕紫色的烟雾消散于尘世之间，只余一支应声落地的紫云别离钗和一条缓缓飘落的藕荷色丝巾。

　　欣瑞青蹲下身，拾起丝巾抚摸了起来，那是他送给紫云的礼物。他忽然发现这丝巾上竟有一行清秀的蝇头小楷：“生为蚁，本身生命短暂，因为有你才变得精彩，一生，勿念，瑞青。”这时欣瑞青的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那人待走近后便停下，深沉的说：

　　“她说她得了怪病，所以要我同她演戏来骗你，让你恨她，让你好在她离开后不那么伤心，以为她同我去千年了。只是她也许没有料到因为我的关系，她离开时还是让你看到了。”

　　“白兄，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现在让我自己同她呆一会儿好吗？”

　　“好，瑞青贤弟节哀。”

　　白文默默的走开了，他不知道她在莫紫云那里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也许是兄长吧！他要回千年去了，就当这里的一切是场梦，从未发生过。

　　白文走后，欣瑞青将丝巾仔细的埋在了一棵竹下，并在上面作了记号，算是给莫紫云立了一个衣冠冢。而后他拾起那支紫色的钗，轻而温柔的摩挲着，说：

　　“紫云，这一切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会为你请全天下最好的医生。紫云，你怎么能这么傻？你以为我真的会在乎你的容貌吗？还有你以为你骗我你和别人跑了，我就会不伤心吗？我就会真的恨你吗？紫云，你现在留下我一人，你要我怎么办？”

　　最后他小心翼翼的将那钗收入怀中，在竹林里呆立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