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Pau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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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诊断书放到我眼前，医生面无表情的嘱咐我关于躁郁症的需要注意的重要事项。
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看见他嘴唇在我面前不停地张合，我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拽住他的白大褂，冲他咆哮：你了解我么？你认识我么？凭什么靠这些破测试就判定我有病？凭什么以为我吃了药之后就能控制我的思维？
荒谬。
不过我只是呆呆的望着医生。
半晌吐出一个字：好。
也许我自己才是最荒谬的那一个。
要不然我怎么会一个人预约医生，走到医院，冷静的做那些测试，看他们往我头皮上放电极？
我实在是被自己折磨的紧了，忍不住了，想要做逃兵了。
最痛苦的是当我自己的情绪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身边的人却视而不见，毫不在意，只当是我在耍脾气。
发病时身体抖如筛糠，突然地大吵大闹，眼泪抑制不住的顺着双颊流下，清醒了之后又恍然大悟，愣愣的站在原地，然后康明听到声音从卧室里冲过来帮我擦眼泪，紧张的问我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我错了我错了。
看见康明那副表情，我很想告诉他，我不是小孩子，我不是闹别扭，也不是你的问题。
是我，都是我。
康明人真的很好，可是他看不见，我为什么这么难过。
我还依稀记得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那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呢，当时我们很多人聚在歌厅包厢里，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烟的味道，酒的味道和吵闹混在一起让我头疼。
本来怕生的我坐在靠边的位置，想着找个机会偷溜开，结果身边的室友非要拽着我往里面坐，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他就坐在我旁边。
我们本来不是一个专业的，不过也见过几次，只记得他总在篮球场打篮球，笑起来傻乎乎的。这次聚会他也在，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一副傻样子我就想笑，心里在想这样的男孩应该会有很多女生喜欢吧。
我看到的也确实如此，他身边围着很多女孩。
不过我实在没什么兴趣，也就凑合着玩了几局，还好摇骰子手气比较好，一直没有输，真心话大冒险自然也没轮到我头上。
期间其他人输了几把，被要求着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可能是因为大家互相不太熟悉，统一的都选择了大冒险。
直到轮到他输，他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真心话。
当时他的问题是：如果在场你要选择一个同性谈恋爱，你最有可能选谁？
我拄着胳膊看着他的表情，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直接伸手指指我。
哎？
在场的人也懵了，不过马上就开始开怀大笑，七嘴八舌的问他是不是认识我，是不是好基友，怎么以前没看过？
他只是笑笑然后嚷嚷着下一局下一局，输了才能问原因。
之后他没再输过。
我想听听回答所以一直等到了最后，但是始终没听到，只好抱着遗憾离场。
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一直都是我珍藏在心底的秘密，从来不敢告诉别人，也曾在高中喜欢过几个直男，试探的问过他们的说法。
男人？恶心死我啊，绝对不可以。
哈哈，要是女的搞我还能接受，男的就算了。
碰我都起鸡皮疙瘩！
最后不过换来一个哄堂大笑的结果，而我这个问问题的人也只能跟着笑笑，只是我心里十分酸楚，再之后，也不再问这些问题了，看到中意的人也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然后放在心底，我甚至悲哀的想，会不会自己一辈子都这样了。
但是那晚，一切变得都有些不同。
好像有人在我面前打开了一扇门，告诉我，爱情来了。
之后我开始注意他，会在不是体育课的日子也特意绕到操场看他在不在那里。
私下里会偷偷打听他的课表，找准时间一起下课跟在他后面一起去食堂。
他因为那一天大家一起唱过歌，见到我会开心的打招呼。
但是他不知道他所有他以为的偶遇，都是我刻意的安排。
终于这样的量变累积到了质变，某一天的晚上，他打完篮球，我们互相之间交换了微信。
我开心极了，心想着就算以后不再见面只要有微信也会知道他在哪里，在干嘛。
我当晚翻遍了他所有的朋友圈，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出了个“嗨”。
嗨。他回道。
跟他聊天所有的对话，都要谨慎再谨慎，每打一句话，我都要确保不会聊到死胡同，不会让话题终结，也要控制好时间，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回复，让他察觉到我的心思，引起他的反感。
现在想想，大概这世上所有怀揣着喜爱之心的人，都是这么可爱又胆小。
看见他回：我要上课了。室友都睡了，我也要睡了。我要去洗澡。我还有点事，出去一趟。于是我痛快的跟他告别，心里却有些失落，盯着他的头像，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再这样说话。
看见他回：我回来了。我又开心起来，像捡到宝贝一样。
关系一天天在走近，我觉得我越来越掩饰不住对他的喜欢，但是我表面却刻意跟他疏远。
因为我知道每走到这一步，接下来的剧情一定会戛然而止，既然越爱越痛还不如早些走远，留我一个人好了。
渐渐地我跟他联系变远了，他跟我说的消息我不理了，篮球场我也去的少了，尽管我很想要跟他聊下去，但是我不能。
他也一定在怀疑为什么我突然不理他了吧，呵，要是让他知道他以为的兄弟喜欢他他一定会觉得受到背叛的，他也会露出那副厌恶的表情。
那我就走远好了，别伤害他，也伤害这份感情好了。
直到有一天，他直愣愣的冲进我宿舍，手里攥着两张票，没问我的回答而是直接拉着我去看电影。那个时候我跟他半个月也见不上一面，他这样的举动让我很费解，想问为什么，但是看着他一脸认真，我什么也问不出口。
本来也是我先背叛的他，我又有什么资格？
电影在播放，影院里没什么人，我也没心情看电影，单单看着画面不停地一闪而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问我：“为什么最近都不理我了？”
我侧头看着他，他没看我，直直的盯着屏幕。
我说不出来一个字。
“胆小鬼。”
“嗯？”
“喜欢就直接说出来啊。”
我愣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也喜欢你？”
这一瞬间，就像是自己在家整理衣服，翻着裤兜，突然发现里面有钱，拿出来一看，还是鲜艳艳的一百块。
那天我们在电影院里静静的接吻。
之后的生活可以说非常幸福了，确定关系后我们就搬出来住了，本来觉得枯燥无比的家庭生活，因为有了他，柴米油盐也变得可爱起来。
再之后我们组建了乐队，认识了萧萧，又找到了林乔这个小屁孩。
静寂宇宙，萧萧告诉我们，这是乐队的名字。
如果生活也能像爱情这样顺利就好了。
我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三年，被家里人发现了，跟家里一度紧张到要断绝关系，妈妈哭到昏过去，抱着我大腿问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一时间，鸡飞蛋打。几乎是突然地狂风暴雨将我们打个措手不及。
屋漏偏遭连夜雨，正逢乐队前途迷雾茫茫，入不敷出，让人看不到生的希望，我几乎想要放弃一切，是他，咬着牙拉着我一路走了下来。
想来，这病就是从那时埋下的吧。
日子之后虽然好过了，但是我跟父母的关系也冰到了极点，自从出柜之后，再无家可回。
事业不断上升，我却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想来我身边的亲人，只剩下他一个，我感到无比慌张，生怕失去他。
他不知道，每当他出去跟朋友吃饭，或是为了乐队跟人应酬，我一个人待在家里盯着放在手边的剪刀，能盯好久。他看着我孤单也想张罗着让我陪他，可是我怕生又不想跟陌生人说话，只能看着他遗憾的表情走远。
他每次跟我说发生在他周围的趣事时，我就感到无比焦虑，以为他把我远远撇下。
我的圈子变得越来越小，猛然抬头才发现我能说话的人，竟然只有他们三个人。
可是我的变化，最不敢告诉的，却是他们三个。
有的时候我又盲目乐观，灵感来了，疯狂的在纸上不停地写来写去，像个疯子一样，觉得自己没有病，都是我胡思乱想，这世界多美好，我以后还要成为全中国最出色的鼓手，将我的成就摆在我父母面前，这样他们就能原谅我了。
病入膏肓。
我开始越来越在一件小事上计较，生气，不说话，也不吵闹，看着他着急跟我道歉，我却很烦躁，他一点也不了解我。
甚至开始恨他，恨他对我这么好，关心我，而我一点都没用。
我的所有思绪都埋藏在我的面无表情之下，心里像是火山喷发，江河倒流，很多时候是我一个人的苦情戏码。
他们又怎么能看得到，怎么能察觉到。
我开始隐藏自己，就像以前我喜欢男孩这件事。
可是我又想向外面发出求救信号，希望有一天他能注意到，然后告诉我他其实一直都明白我的痛苦，他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最后，没人能注意到，只有我自己才能救自己。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疼了。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Pau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