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搜救 ...

  •   两人在半空转悠了一圈,引得下面无数的魔种趋之若鹜,在将整个枕汾阁闹得天翻地覆之前,他们终于锁定了东面一处不起眼的小筑。

      小筑被黑压压的魔气笼罩住,天枢在下落的途中没憋住气,不慎吸了一口,内府顿时被搅得好不安宁,刚一落地他便干咳起来,好在玉衡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往他身上重新套了个匿息诀后,方才松了手。

      “咳咳咳……这魔气也太彪悍了些吧?”天枢咳得弯起了腰,眉毛都快打成了一个结,西子捧心似的扶着玉衡痛斥道。

      玉衡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将天枢扶正了些,旋即将一道灵气打入他的体内,将他内府中正攻城掠地的魔气逼了出来,然后问道:“可好些了?”

      天枢揉着胸口摇了摇头,郁闷道:“不好,心里头不舒坦……”见玉衡迷茫地看着他,他又一脸严肃地补充道:“感觉自己被玷污了。”

      玉衡:“……”

      他用力推开试图往他怀里钻的天枢,拂袖走到小筑前,却在看到那陈旧木匾上的字时双瞳一缩,停了下来。

      “一枝春……”天枢循着玉衡的目光看去,费了好大一番眼力才辨出上面的字,随即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不解道:“春天到了?怎么这阁里的魔头一个二个都思春思得厉害?”

      玉衡没有回应他,却是沉声呢喃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天枢歪着头想了想,旋即戏谑道:“倒是比那女魔头有情趣多了。”

      “看这木匾的破损程度,不是他写的。”玉衡解释道:“许是当年阁主赠予友人的居所,如今鸠占鹊巢罢了。”

      天枢调笑道:“如此雅致的小筑他也舍得?指不定又是笔风流债。”

      玉衡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叮嘱道:“不知那魔修是否能堪破我的匿息诀,进去后还须得多加小心。”

      天枢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郑重地点了点头,两人这才撩袍进了小筑。

      因着三面环水,此处要比外间更加清凉些,但周围的草木皆因魔气的侵染而匍匐在地,奄奄一息,于是,清凉便成了凄凉,再配上这诡异的寂静,令天枢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忙伸手拢了拢衣襟。

      穿过回廊,当他们行至正屋前时,玉衡并未推门而入,而是停驻片刻后,向左侧的小楼走去。

      天枢忙跟了上去,压低声音问道:“有何不妥?”

      玉衡摇了摇头,皱眉道:“里边似乎有什么,这里到处都有魔气,放出灵气察探难免会打草惊蛇,我们能避则避。”

      天枢狐疑地回首望了一眼,两扇木门依旧紧阖着,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瞧不出有什么蹊跷之处,但他的心里陡然涌出一丝凉意,刺得他忙转过头去,垂眸看地。

      自下往上看,空中的魔气似乎很是稀薄,连微微泛凉的金晖也遮不住,被金晖泼洒了一身的小楼摇身一变,竟生出了些许端庄肃穆的气质来。

      推开楼门的一刹那,阴风携着无数尘埃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玉衡似有先见之明,躲得极快,可怜他身后的天枢,尚还处在迷茫状态,便被灰尘糊了一脸。

      天枢沉默了一会儿,抬袖擦了擦脸后,淡定地说道:“三哥,你这是在报复我么?”

      “抱歉。”玉衡略带窘迫地看着他脸上那些横七竖八的灰痕,竟有种把贵重的羊脂玉摔出了几道裂纹的负罪感,于是他默默挣扎了一番后,终是狠下心来,将衣袖攥到了手里,欲帮他擦拭干净。

      天枢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在玉衡还未将手抬起时,便把整个人硬塞进了他的怀里,将脸闷在他的肩头处狂蹭了两下,然后噙起嘴角,先发制人道:“扯平了!”

      玉衡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在青裳上安营扎寨的污渍,训斥的话语在嘴边绕了一圈后,终是未能说出口。

      天枢笑得很是张牙舞爪,衣摆一掀,便大摇大摆地跨进了楼内,然而当他看到被岁月和蛀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梁柱时,不禁从牙缝中憋出了几个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玉衡却是冲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越过他走到了中央。

      缕缕光线自裂了缝的楼顶挤了进来,照亮了纷扬在空中的尘埃,玉衡的一只眼显于明亮之处,澄如湖水,另一只眼匿于黑暗之中,黯如深渊,他偏头朝天枢看来时,竟惊得天枢冒了一层薄汗。

      “就是这儿。”玉衡指了指前面的墙说道。

      天枢定了定心神,拿手撑起眼皮看了看,若无其事地问道:“什么也没有呀?”

      玉衡看了他一眼,旋即一挥袖,将挡在他们面前的墙并墙上设下的禁制全部撤了去,藏于其中,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便露了出来。

      天枢瞠目结舌,失声喊道:“甄师兄?”

      玉衡一愣,旋即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不是流坤吗?”

      眼前的人横倒在地上,墨白渐变长裳被腕粗的绳子勒得皱巴巴的,可纵然如何的落魄,那张凛然的脸上依旧不显半分颓靡与挫败。

      天枢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审美是不是还隐隐受着陈大娘的影响。

      俊俏俊俏……甄师兄这相貌,“俊”倒还说得过去,可这“俏”字,怎么看都不沾边啊!

      天枢掐了掐眉心,有气无力道:“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那女魔头还算是个良知未泯的,还未到辣手摧花的地步。”

      模样生得很是“成熟”的甄昙逸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们,玉衡默然。

      天枢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替甄昙逸解开了束缚他的绳索,甄昙逸忙站起身来,将缚在嘴上的布条一把扯下,扳过天枢的肩头就劈头盖脸地问道:“你怎会在此地?夏师妹说你已命丧魔种之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枢忙回道:“劳师兄记挂,我不过是在林子里迷了路,师妹大概是怕你们怪罪,遂未敢直言。”

      闻言,玉衡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却未开口。甄昙逸皱了皱眉,随即转身朝玉衡施以一礼后焦急地说道:“静娴师妹有难,望师兄出手相助!”

      对于甄昙逸认得玉衡一事,天枢到未觉奇怪,毕竟他们皆是太微天门年轻一代的翘楚,时不时碰个头交个流也属正常。即便玉衡已不记得甄昙逸,可门里的大师兄也就只有一个,甄昙逸又怎可能不记得?

      他担心的是静娴的安危,一路上,这寡言少语的师姐对自己确实不赖,而听甄昙逸的口气,事态似乎有些紧急,于是他当即问道:“静娴师姐怎么了?”

      甄昙逸道:“不久前被一个魔修带走了,我看不出他的修为……”说罢,他有些懊恼地磨了磨牙,又抬眸望向玉衡,期待中透着几分试探。

      天枢有些郁闷,自己之前到底是有多菜,竟使得甄师兄连看都不带看他一眼?好歹自己也是豁出老命地帮他们引开魔种……虽说结果与预期大相径庭,可也算是对得起这赶鸭子上架建立起的同门情义了。

      他虽这般暗中抱怨着,可当甄昙逸的目光划过他时,他仍认命地拽了拽玉衡的袖袍,唤道:“三哥?”

      甄昙逸愣住,旋即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玉衡倒未觉不妥,只问道:“静娴?可是悬宸域域主的关门弟子?”

      “哎?三哥居然认得她?”天枢不合时宜地坏笑起来,心里头也紧跟着乌七八糟地乱想了一通。
      看着他那双快眯成两条缝的桃花眼,玉衡蜷起食指,狠狠地叩了叩他的额头,竟将问题抛了回去:“你不也认得她?”

      甄昙逸瞪大了眼睛,心中翻涌着的惊涛骇浪是停也停不下来。眼前这人当真是平日里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的玉衡师兄?

      天枢瞥了甄昙逸一眼,终是收敛起玩味的笑意,端端正正地站好后又一本正经道:“之前我被魔种困住,为求脱身动用了朝暮诀,若非静娴师姐将春回符予了我,我恐怕早就去了趟三途川……”

      玉衡轻叹道:“同我说了这么些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话,无非是要我救她,你倒是坐享其成。”
      天枢捏了捏手心,讪笑了几声后,方才回道:“就当我再欠你一回?”

      玉衡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分明像是我欠你的……罢了,我便走这一趟,你同这位师弟去探一探另外两人的下落。”

      说罢,他抬眼看了看甄昙逸,还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被甄昙逸抢了白:“师兄请放心,我定会护好天枢师弟。”

      玉衡颔首,紧抿的薄唇也微微松了松,旋即垂首看向天枢的脖颈,伸指挑起那条极不显眼的细线,勾出了藏于天枢胸前的四芒令牌,低声嘱咐道:“若遇着什么危险,将它拿出来便是。”

      被微凉的手指磨蹭过的地方竟有些发烫,隐隐地还生出些许酥麻之感,搔得天枢尘封许久的七情六欲像被打翻了一般,竟令他不由地回想起了那女魔头寻欢时的场景,登时惊得他迅速扯回那枚玉佩,却又猛觉自己此番作为甚显心虚,当即干咳一声,声色不动地瞎扯道:“三哥放心,只要你别因被人蹭了摸了而心神不宁,我身上的匿息诀还无人能破了去。”

      玉衡的手僵了僵,面上堪堪聚起的温和如镜花水月、梦幻泡影般,在顷刻间消散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下一片死气沉沉。

      立于一旁的甄昙逸呼吸顿弱,天枢却依旧笑得一脸荡漾,甚至还朝玉衡挑了挑眉。

      也不知那夜在林中时是谁偏生要黏着他?害得他心神不稳,设下的结界破碎了去,现在倒好,罪魁祸首竟还倒打一耙?

      玉衡冷冷地看着他,凛声回道:“你若少一根头发,我定折五成修为。”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天枢愣在原地,好半晌才眨了眨眼,指着那快与绿荫融为一体的背影,朝甄昙逸问道:“他这是在用与众不同的方式证明自己的能力么?”

      甄昙逸嘴角一抽,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天枢却又垂下头,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我的心跳得有点快啊……”

      甄昙逸:“……”

      这思春少女般的作态是怎么回事?

      他暗暗掐了掐掌心,将险些显于面上的惊异拉回了内里,随即追问道:“你方才提到了流坤师弟,来时可否见到他?”

      天枢摇了摇头,皱眉反问道:“你们被分开关押了?”

      甄昙逸凝重地点了点头,天枢咂舌道:“这地方太大了,一处一处找起来委实棘手了些……”

      甄昙逸无奈地接道:“可眼下这状况,也别无他法。”

      天枢深吸了一口气,阖眸将被玉衡硬塞入脑海中的地图调了出来,细细地琢磨起来。不得不承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这枕汾阁于五十年前毁于一旦,残留下来的琼楼玉宇却也让天枢够呛。

      他按捺着性子,将那些“糕点”翻来倒去地推敲着。既然甄昙逸说他们被分开关押,那么便说明了在那魔修的眼里,这几人的利用价值是不同的,流坤那筑基期的修为,那魔修恐怕还瞧不上眼,恐怕关押的地点也不会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但太微天门那招摇的衣裳怕是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身份,若将这烫手山芋同那些半吊子修士或是肉眼凡胎关在一起,搞不好还闹一出“墙倒众人推”,天才少年修士带领众人逃出魔爪来……这般想来,他倒是很有可能将流坤他们分给自己的手下看管。

      思及此,天枢睁开眼,正色问道:“师兄可知这魔修手底下有多少破茧的魔种?”

      甄昙逸沉声道:“我们被擒住后便被关入这座楼里,除了那魔修着了一个普通的魔种带走了静娴师妹外,再未得遇其他魔种。”

      天枢的心不由沉了沉,眸光也有了些许黯淡,他烦躁地挠了挠头,终是忍住没说出什么丧气话来。

      他真的不想把这到处是雷的地方翻个底朝天啊!他没能耐翻,也没命翻啊!

      见状,甄昙逸按了按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问道:“你们来此地时也未曾遇到什么魔种么?”

      天枢微微一怔后,张口便答道:“遇到一个极为不要脸的女魔——等等!”

      既然那女魔头如此浪荡,又怎会放过流坤那样的美少年?难道——

      天枢只觉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后道:“我大概知晓他被困在何处了……”

      只是不知道,他的贞操是不是还完好无损……

      这最后一句话,天枢终是没说出口。人生已经如此艰难,还是别在别人伤口上撒盐了。

      甄昙逸却是被蒙在鼓里,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有些颤抖:“还请天枢师弟引路。”

      天枢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极其壮烈地迈开了步伐,甄昙逸也不耽搁,紧随其后。
      因着天枢身上有玉衡设下的匿息诀,只要别到那魔修老大的面前晃悠,其他小鱼小虾皆可任他捉弄。但甄昙逸则不同,虽说他已是金丹修士,可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是一大群魔种蜂拥而上,单单掐那驱魔咒,一百只手也忙不过来啊。

      为了避过不必要的麻烦,两人这一路就免不了鬼鬼祟祟地躲躲藏藏,天枢深谙此道,行动间自是行云流水般的流畅,可甄昙逸却是第一次做这勾当,动作虽干净利落,却还是带了些僵硬和勉强。

      于是当两人钻进一座假山中后,天枢煞是好心地附耳提醒道:“此乃无奈之举,师兄莫要有太大压力。”

      一抹淡红爬上甄昙逸的耳根,他的面上却是不显半分,闷声自喉中蹦出一个“嗯”,算是应了下来。

      天枢为掩笑意,忙将头转了过去,探听起外边的动静来。

      甄昙逸望着他的后脑勺,犹豫了片刻后终是缓缓问道:“你同夏苒师妹……是怎么回事?”

      天枢眸光一动,回过头来时唇角勾起的弧度依旧未变,却又像刀刻出来的石雕,冷冰冰的,有些刻薄。他道:“偏要说的话,算是窝里反吧。”

      甄昙逸愣了愣,却也未再追问下去,只叹了口气道:“清渠之下,亦藏污浊……你莫挂心上。”

      天枢有些讶然,旋即又笑道:“师兄倒是看得通透,我也并非睚眦必报之人,指使她的人目的未达成,难不保会把气撒她头上,我就不必再落井下石了,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看着他那不屑一顾的神情,甄昙逸不禁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是再次对这个传闻中的废物师弟刮目相看。

      他这话看似尖酸,可若深究,却是一种清高的豁达。这般年纪,已能有此心性,当属难能可贵。
      “巡逻的魔种走了,咱们继续行动吧。”天枢向外瞅了几眼后,一个闪身便出了假山,随后朝甄昙逸笑道。

      甄昙逸也快步走出,两人一起向女魔头的“逍遥窝”掠去。

      再临旧地,香艳已被血腥取代,地上血迹斑斑,放眼望去,竟无一处可落脚。天枢蹲在墙头上,垂眸看着趴在地上已是强弩之末,却还挠着墙想扑上来的魔种,怜悯地说道:“啃了那么多自己人,还缺胳膊少腿的,竟还想着吃么?”

      甄昙逸向下环顾了一转,凛声问道:“魔种失控导致的自相残杀?”

      天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后的衣袍,漫不经心道:“不然呢?难道还能是我和三哥的?”

      甄昙逸并未在意天枢略显刻薄的戏谑,又接着问道:“依你之见,流坤师弟被关在何处?”

      天枢摇了摇头,不禁苦笑道:“大概是要一间一间的找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跃下,数招内将所剩无几的魔种一一清除,随后掀袍拾阶而上,分头找了起来。

      许是被那深奥的地图折磨得狠了,天枢将心口处憋着的一股子闷气全发泄在了屋门上。可怜那些遮风挡雨了这么多年的木门,在他的摧残下皆走向灰飞烟灭的结局。

      也不知踢翻了多少道门,当扬扬洒洒的木屑中显露出流坤和静娴被人五花大绑的狼狈身姿时,天枢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挂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拂了拂落在肩头的碎屑后,才慢悠悠地朝屋里走去,蹲下身给二人松绑。

      双手刚被解放,流坤立刻火急火燎地扯出嘴里脏兮兮地布团,抓着天枢的袖袍吼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很危险?你那点修为还不够外面的魔种塞牙缝!”

      天枢愣了愣,旋即甩了甩手上的麻绳,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救你呀……”

      “谁要你救?”流坤气得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天枢盯着流坤涨红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却蓦地笑了起来,眸中泛着意味深长的光泽:“你不要我救,可有的人却巴不得别人来救……”

      说罢,他缓缓地转过身,望向一旁一直垂首不语的夏苒。

      “你说是吧,夏苒师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搜救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