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撩灰飞烟灭》怅晚

71、困局

　　轩屏闻言浑身一震，哆嗦着要跪拜下去，却被瑶光一把扶起。

　　“竟不知是三位星君驾临，在下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因为太过激动，那张削瘦的脸在月光下更加惨白骇人。

　　瑶光嘴角一抖，不动声色地缩回了双手。玉衡眼角一抽，抬头赏起了躲进云雾里的月。

　　只有玉衡依旧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出声问道：“这些时日里你可曾察探到什么？”

　　他平复了下心绪，沉声回道：“一开始便随着小镇一起出现的人，似乎有特定地行动范围，比如阿财，我从未见过他走出过客栈。魔气具象化虽算不上稀罕，但像这般大规模，并且井然有序的，我却是闻所未闻。”

　　天枢似想到了什么，忙补充道：“我在庖屋与阿财交谈时便觉得有些奇怪，但却未细想，现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他好像只会说‘客官请随我来’和‘就是这儿了’这两句话，如同被设计好了一般。”

　　井然有序，被设计好的……

　　瑶光睁大了双眼，惊呼出声：“阵法？”

　　乌云已大片大片地汇拢，遮蔽了这座小镇的上空，极目远眺，星辉黯然，月华无踪。周围寂寥，像是在须臾间被吞没在黑暗的泥沼中，不见天日，风平浪静之下是未能预知的波涛汹涌。

　　玉衡仰首望着比以往更加暗沉的夜幕，低声说道：“生万物而造天象，能拥有此等威力的，应是上古大阵。”

　　众人心头一凛，皆沉默下来。若真是上古大阵，仅凭他们几个，恐怕凶多吉少。

　　玉衡与天枢对视一眼后，当机立断道：“我与阿枢合力破出一条缝隙，小瑶你带着轩屏先出去！”

　　瑶光瞬间红了眼眶，不情愿地喊道：“要走一起走！明明是我的历练，为什么要哥哥犯险？”
　　天枢狠狠地揉了揉天灵穴，耐下性子劝道：“破罐！此事非同小可，你——”

　　“小哥哥你总是这样！当年采荀草的时候也让我先走……”她越说越委屈，语气中隐隐带了哭腔。

　　天枢一愣，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太微天门距此地不远，能用的人手也多，虽不及星君万一，却也能尽绵薄之力。我身负重伤，行动不便，斗胆请破军星君代我前往太微天门。”

　　瑶光望向勉强保持着站姿的轩屏，讷讷地回道：“那你呢？”

　　轩屏垂眸一笑，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虔诚，以至于千载过后，她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愿以残破之躯，助两位星君一臂之力。”

　　天枢挑眉冷哼道：“不需要！”

　　玉衡伸指一点，要将灵气汇入轩屏体内助他疗伤，却被他轻轻挡了回去。

　　他迎着玉衡微冷的目光，微笑着说道：“此处魔气肆虐，已无丝毫灵气，星君还是留着，以防万一。各人命途，自有定数，如今吾命该如此，怨不得谁，亦拖累不得谁。”

　　天枢撇了撇嘴，抱胸嘀咕道：“比帝君还唠叨。”

　　玉衡则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又侧首朝瑶光说道：“你快去快回，一路小心。”

　　瑶光闪了泪花，胡乱点了点头。

　　玉衡和天枢一起挥掌，自掌心而出的神力疯狂迅猛地冲击着漆黑的壁障，二者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气流一圈一圈地激荡开来，形成无数道罡风斩向四方，连瑶光撑起的结界也在乱风中摇摇欲坠。两人却不避不闪，衣袂与墨发在空中飞扬交缠。

　　待两人额前已沁出不少汗水时，大阵形成的壁障终是裂开一个小口，天枢艰难地回首朝瑶光大喊了一声，示意她快出去。

　　瑶光咬咬牙，破开气流的阻碍飞身跃了出去，却不知自己留下的那一句“坚持住，等我回来”已被呼啸的风声撕扯了个干干净净。

　　她刚一离开，小镇的所有物品、房屋，甚至是人都化为了袅袅黑烟，徐徐地飘向那个好不容易撕扯开的裂口，顷刻之间，此地再度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中，犹如鸿蒙降世，一切皆归于混沌。

　　魔气徘徊，恐惧丛生，仿佛一旦被缠上，便会坠入阿鼻地狱。

　　淡渺却蚀骨的魅香自脚底缭绕而上，攀附在每一寸肌肤，镶嵌入每一块骨肉，蛊惑着神识，倾倒着神魂。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天枢瞬间清醒过来，忙转头看去，却还未待他出手，玉衡涣散的双瞳已重新变得清明，他只得用力掐了一下仍陷于迷障之中的轩屏，轩屏吃痛，这才恢复了意识。

　　就在此时，一声轻笑乍然飘荡开，辗转在这无垠的阴暗之地，狷狂而柔媚，透露出某种危险的讯息。

　　一双泛着血色的瞳孔骤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不过瞬息，周遭游荡的魔气躁动起来，化作阵阵狂风席卷而来，吹得他们衣袍猎猎，宛如沧海中的一粟，只需片刻便会被这巨大的威压碾碎成粉末。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在微微颤抖，似回忆起什么恐怖事情，语气也带上了罕见的惶惶不安：“一模一样……”

　　玉衡一边运转全身的神力撑着结界，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眸色愈发幽邃。

　　他慌张地抓住玉衡的衣袖，接着呢喃道：“与我历练时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玉衡身体一震，立即知晓天枢所指为何，不由分说地揪住他的衣襟厉声斥责道：“你当时是怎么同我说的？如此危险的事情你就那般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他握住玉衡的手，急声解释道：“帝君未提，我以为并不打紧。”

　　玉衡松开手，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还盈着未来得及褪去的盛怒。

　　帝君，到底隐瞒了什么？

　　“三哥，这到底是……”天枢按捺下心头的惊愕，开口问道。

　　玉衡眉间是化不开的冰霜，语气亦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魔气之多已到了能蛊惑神的地步，还有这赤血魔眼！除了上古巫族的都天神煞大阵，还会是什么？”

　　一旁的轩屏惊呼道：“都天神煞大阵？这阵法不是随着巫族一起覆灭了吗？怎么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魔眼愈发赤红，如同刺血一般，异常灼目。

　　天枢皱眉望去，厉声说道：“如今多思无益，这东西甚难对付，你且护好你自己。三哥，我们上！”

　　玉衡颔首，随即二人飞离至虚空中，与魔眼对立。

　　并无任何保留，二人将所有神力悉数铺张开，耀眼的青芒和霜华迅速绽放，仿佛一朵清隽婉约的芍药肆意地盛开，光屑如花瓣般漫天纷飞，却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摧枯拉朽般地斩向那双赤血魔眼。

　　魔眼骤然睁大，血丝密布，好似还能清晰地看到血液的流动，极为骇人。

　　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的红光与一青一白的光芒猛烈地厮杀在一起，发出万千铁骑压境而过的巨响，亦激出数条不分敌我、横冲直撞的气流，朝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奔涌而去。

　　天枢和玉衡齐齐吐了一口血，险些从虚空中坠下。

　　魔眼也没讨到好处，被生生割开了几道极深的口子，浓稠的鲜血渗出，触目惊心。

　　玉衡瞥了天枢一眼后又转过头去，一缕墨发自肩上滑落，遮住了他的侧颜，亦将他此时的神情尽数掩去。

　　“当时……也这般棘手？”

　　天枢捂着胸口惊讶地看了看他，旋即挺直了腰，笑着回道：“当时不过一条街巷，现在可是一座小镇。”

　　闻言，他一直紧绷的脸颊才有了些许缓和，随即抬眼望向正不断愈合的魔眼，似想到了什么，恍然道：“这应该只是都天神煞大阵的碎片。”

　　若是真正的都天神煞大阵，其威力合他们二人之力也是抵挡不住的，打伤魔眼更谈何容易？

　　天枢轻啐了一口，狠声回道：“管它是不是碎片，老子再打烂一次不就行了？”

　　说罢他一跃而起，飞身到了魔眼跟前，挥手一掌拍下。

　　与此同时，魔眼睁得更大了些，一层无形的壁障在它前方形成，天枢凶狠的一掌重重地落在上面，瞬间白光大盛，似利箭刺穿了永无止境的黑夜，带起了无数的漩涡，亦击碎了不少萦绕不去的魔气。

　　黛蓝衣袂在气流中飞舞，裁剪成睥睨的姿态。

　　承受如此巨大的攻击，壁障竟只是轻轻颤了颤，上面未出现任何裂痕！

　　天枢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魔眼倏然一瞪，血红刺目的眼珠似要从眼眶中迸裂而出，一双瞳仁死死地盯着天枢，煞气扑灭而来，壁障上浮现出淡淡的红光，还未待他看清，就在顷刻间化作锋利的刀刃插入他的胸膛，再将他弹开！

　　玉衡暗道不妙，忙伸手接下他，却被迫退了数十步才勉强停下。

　　天枢错愕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不可置信地说道：“它伤了我？”

　　“难道还是你伤了它不成？心眼儿全留在了耍小聪明上，好好在这儿躺着！”玉衡气极反笑，却也借搂着他的姿势将灵气灌入他的体内，然后将他平放在地上，站起身对赶过来的轩屏说道：“看好他。”

　　轩屏忙应下，玉衡纵身飞至泛着红光的壁障前与魔眼缠斗起来。

　　天枢一边调息灵气治愈伤口，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的战况，见玉衡与魔眼尚还势均力敌，便转眸望向一旁端坐着的轩屏，调笑道：“落毛凤凰不如鸡，平躺着仰视你还真是不自在。”

　　明天来次双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