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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绝尘 ...

  •   抱朴不可置信地朝周围扫了一圈,只是众人皆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擂台上的情况,着实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只好强压下缭绕在心头的恐慌,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静观其变。

      擂台上,曾桡摇摇晃晃地自地上爬起,抬袖拭去嘴角残留的血迹,森然地盯着天枢,旋即掏出一枚丹丸,昂首咽了下去。

      天枢不禁皱眉,心道:“一言不合就磕药?”可他嘴上却并未说什么。

      在比试过程中,吞服一次有治愈功效的丹药,是不会被驱逐出场的。

      曾桡转了转肩膀,狞笑一声后晃身便移至天枢眼前,手中的长鞭高高扬起,以雷霆之势朝天枢劈去!

      天枢万没料到他的速度会在顷刻间提得那么快,一个闪躲不及,胸口处便被长鞭挞了个正着,顿时皮开肉绽,钻心的疼痛冲上头顶,令他浑身剧烈一颤。

      可长鞭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又向他攻了过来,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

      他一咬牙,弓身向后滚去,堪堪避了过去,只是的那道伤口愈发被撕裂开,殷红的血已然透过他的衣襟流了出来。

      坐在看台上的玉衡面色沉静,放在膝上的双手却渐渐收紧,袖口处叠起了几道褶子。

      曾桡面无表情地向天枢慢慢走来,长鞭逶迤在地上,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散发着危险的讯息。

      天枢一手撑地爬起身来,阖眸静立在了原地。

      台下的众人皆低声惊呼起来,因为他此刻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放弃挣扎,束手就擒,只差没将“投降”二字写在额头上!

      可在此刻,这些嘈杂并未传至天枢耳里,或者说,天枢已将听觉摒弃。

      眼前一片黑暗,耳根一阵清明,于是他只能凭心去感受危险的接近——

      既然速度上赢不了,那便靠最直观的感觉来预测曾桡下一步的动作!

      这是临战前,玉衡教给他的。

      虽然不知曾桡为何突然实力大涨,但他现在只能拼尽全力,见招拆招了。

      一缕微弱的气流撩开他额前的碎发,宛如一根羽毛轻轻地搔着肌肤,几乎难以被察觉到。

      天枢却突然睁开眼睛,霍然伸手向上抓去,离他的鼻尖只有一指之宽的鞭头便被他死死地攥在了手中。

      他并未犹豫,当即将鞭头狠狠地向后一抽,目的是想夺走这条长鞭,削去曾桡的最大助力。

      可即便他已经分出了一半的真气汇聚至掌心,可这条长鞭依旧被两股力量紧绷着,纹丝不动,仿佛长在了曾桡身上一般。而曾桡也稳当当地站在原地,未有一丝一毫的踉跄。

      曾桡微笑着看着他,他的心骤然一沉。

      不对劲!曾桡的修为他最为清楚,短短数十日而已,即便有抱朴相助,这瘪三也决计不可能有此等惊人突破!

      能在短时间内使修士的修为暴增,除了天门的朝暮诀,也只有那些被正派禁用的叠元丹能做到,莫非——

      曾桡方才服下的是叠元丹?

      天枢深吸了口气,心道:“能逃过天门的搜查,恐怕这其中定有泷骞域域主的手笔,若真是如此,此事有些棘手……”

      然而这一瞬的晃神,曾桡已将长鞭从他手中抽回,并在虚空扬了一鞭,就着那声尖锐刺耳的声响,嚣张地大笑道:“天枢啊天枢,你就这点儿能耐?”

      说罢,长鞭若出洞潜蛟般破空而来,张牙舞爪地扑向天枢。

      仅剩一半的真气在体内运转,天枢也不敢托大,当即连连向后退去,直至脚跟已脱离了擂台,长鞭才堪堪停住。

      曾桡自是不会放过这等时机,飞身向他掠来,长鞭在他手中又开始挥动起来。

      纵是天枢身手再如何矫捷,身上也难免挂了彩,甚至几次就要被长鞭束缚住。

      他深知,若再这般无休无止地躲下去,他的气力和真气迟早要被消耗殆尽!电光石火之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当长鞭再度袭来时,他不再闪躲,反而任由它将自己捆住,见状,曾桡跃起身,挥掌向他打去。

      他嘴角一弯,旋即并指抵在自己的眉心处,启唇念起了法诀,刹那间,一道弯曲而灼目的朱红裂纹于他额前乍现,浩瀚的真气排山倒海般将曾桡重重砸到了擂台后方的石柱上。

      寄彦猛地站起身,威严的脸上一片冷凝,他跌跌撞撞地冲向擂台,却被那突如其来的真气阻挡在外,只得大声喝止道:“快停手!”

      这朝暮诀的威力,他比谁都清楚,而朝暮诀给施术者带来的伤害,他亦比谁都明白,他又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死在自己眼前?

      一道青色的残影投身进真气掀起的漩涡中,纷飞的青裳在呼啸的狂风中寂寥而张扬,却势不可当地落到了天枢面前。

      玉衡伸手抚上天枢满是鲜血的脸颊,而那双桃花眼氤氲在血色里,却像是蒙了尘的明珠,眼底一片死灰——

      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玉衡捧起他的脸,轻轻抵上了他的额头,将周遭的灵气全都汇聚至他的体内。

      浑浑噩噩中,天枢觉得自己的身体中涌入了磅礴的灵气,流经他的丹田后,便转变为了真气,像铁锁链般将即将脱离躯体的魂魄牢牢地困住。

      于是他的意识渐渐回笼,朦胧间,他似看见了玉衡近在咫尺的容颜,不禁开口唤道:“三哥……”

      彼时朝暮诀激出的真气已经溃散,两人的身影显现在了众人面前,玉衡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

      天枢尚还有些迷茫,只朝玉衡问道:“曾桡人呢?我……赢了吗?”

      “徒儿!你怎么样了?”

      一声类似于嘶吼的嚎叫响起,震得天枢瞬间清醒了过来,并循声看了过去。

      擂台后方,曾桡趴在地上不尽地抽搐着,身下是一大滩血,他使劲地仰着头,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似是要去抓抱朴的衣摆。

      抱朴背对着众人,脚步嫌恶般地微微向后挪了挪,嘴上却还撕心裂肺地叫嚷着:“桡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旋即,他顿了顿,倏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天枢,仿佛他们之间真的有不共戴天的大仇。

      就在他将要指责天枢时,负手立于一旁的寄彦突然开口道:“师叔,他服下的那枚丹丸,到底是什么?”

      抱朴冷笑道:“你在质问我?”

      寄彦淡漠地看着他。

      他又拂袖接道:“与其怀疑我,还不如多费点儿心思在朝暮诀上,毕竟你师父就是因为它而命丧黄泉的!”

      被人拔了逆鳞,还将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人前,寄彦登时勃然大怒:“你若再顾而言他,我便要将此事上禀掌门,由他定夺!”

      抱朴正欲反驳,却被不知何时蹦到了他身侧的濮阳昭打断道:“你可别叫啦,再叫下去,你这宝贝徒弟怕是真的要被气死了。”

      “你——”抱朴霍然转身,盯着濮阳昭目眦欲裂。

      濮阳昭却仍旧笑嘻嘻地看着他,那双弯起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抱朴此刻火冒三丈却甚是狼狈滑稽的模样。

      突然间,抱朴浑身一颤,脚下一个踉跄便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是……”他指着濮阳昭,结巴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濮阳昭顺着他的手指了指自己,茫然道:“你该不会是到现在才怕我吧?”

      说罢,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未再看抱朴的反应,直接转身飞到了擂台上,看着天枢担忧道:“你没什么大碍吧?”

      天枢挥了挥手,道:“虚了点儿而已,没什么。”

      濮阳昭却忽然一副惊愕的表情,大喊道:“你结丹了?”

      天枢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内府的变化,随即也瞠目结舌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衡面无表情地回道:“给你的灵气你没用完,直接凝成了金丹。”

      天枢:“……”

      所以,玉衡先前说的相信他,其实是让自己相信他给的灵气能助自己瞬间结丹?这到底是有多草率啊!

      天枢顿时哭笑不得:“三哥啊,你这是在揠苗助长……”

      濮阳昭则艳羡地望着他,口水挂在嘴边将流未流:“哇,美人哥哥好偏心……”

      似是为了进一步落实她的话一般,玉衡掐诀,从虚空中抓出一柄古朴长剑,朝天枢扔去。

      天枢手忙脚乱地接了下来,不解地抽出剑来看了看,却冷不防被剑刃折射的光刺了眼,于是吃痛地叫了一声。

      那剑似乎具有灵性,知道自己伤了主人,竟自动回了鞘,并发出一声铮鸣。

      天枢暗暗称奇,拿着剑左摸右摸,活像个登徒子,濮阳昭满脸嫌弃地挪开了目光。

      “三哥,这剑是……”他抬头望向玉衡。

      玉衡敛眸回道:“绝尘,是你的剑。”

      寄彦神情复杂,忖度了半晌后终是出声问道:“敢问——”

      “寄彦域主。”玉衡道:“我有要事相商。”

      寄彦一怔,旋即回道:“你同我来。”

      玉衡微微颔首,却并未立即动身,只皱眉看了一眼仍痴痴呆呆的抱朴,又看向天枢和濮阳昭。

      濮阳昭忙闻弦音而知雅意道:“你放心去吧,我负责把小哥哥送回去。”

      玉衡这才放心地跟着寄彦离开了。

      两人走的是一条七拐八拐又人迹罕至的小道,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们才在一处偏僻破旧的小屋前停了下来。

      寄彦转过身,朝玉衡深深地行了一礼,玉衡也未推辞,坦然地受了。

      有些事情,他们已是心照不宣。

      寄彦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然有些湿润,脸上满是激动之色,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廉贞星君,这百年来过得可好?”

      玉衡笑了笑,却答非所问道:“劳你挂念。”

      寄彦忙不迭地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后,又道:“贪狼星君和破军星君……”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已变得极为脆弱,让人听不分明,仿佛只要他再大声些,便会撕开眼前这人的伤疤……

      那样太过残忍!

      可玉衡却不甚在意,脸上的神情近乎漠然,仿佛寻常酒馆茶肆里的说书人,平淡地叙述着别人的故事。

      “破军已归位,贪狼……”他阖眸,将手覆上左眼,苦笑道:“那时,终究还是错了么……”

      寄彦自知自己无力插手,只道:“我原以为,他早已寂灭于世,能再见到他,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他顿了顿,望着玉衡的眼睛,继续道:“今时今日,我斗胆问星君一句,如此煞费苦心,是为了什么?”

      玉衡沉默不语。

      寄彦瞥了一眼远处无风却簌簌作响的灌木丛,低声笑道:“我看得出来,当年,他满心满眼的都是你,而现在,亦如此。是重蹈覆辙,还是得以善终,全在星君一念之间。”

      玉衡闭了闭眼,艰涩地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寄彦轻叹一声,探手指了指那座小破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还道那位怎会屈尊降贵前来此处,现在想来怕是来寻你的,星君且进去吧,莫让他久等。”

      几乎是在刹那间,玉衡便知晓了寄彦说的是谁,当即面色紧绷,快步走上台阶,推门而入。

      与外间不同,屋内的陈设虽然破旧,却纤尘不染,缕缕轻烟于香炉中飘出,熏得整个房间恍若仙宫。

      书案后坐了一个身着月白长裳的人,他的面容氤氲在烟雾中,看不真切,可那双明亮的眼眸向玉衡看来时,却让玉衡不由地驻了足。

      那是一双将温和与威严糅合在一起的眼眸,既让人安定,又教人畏惧。

      玉衡正欲行礼,却被他拦下:“不必行礼,坐吧。”

      玉衡依言直起身,却并未落座,他的脸色仿佛被冰冻了一般,冷得骇人。

      那人没有强求他,只温声问道:“找到贪狼和破军了?”

      玉衡戒备地看着他,却也回道:“是。”

      那人不以为意道:“如此甚好……凤骨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觉得是何人所为?”

      玉衡垂眸道:“廉贞不敢妄言。”

      那人笑道:“你分明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敢说与我听罢了。”

      见玉衡又要告罪,他忙摆了摆手,正色道:“我知道你恨我,可贪狼和破军的命,也是我留下的。我走这一趟,便是要你还我这个人情,帮我找到偷走凤骨的人。”

      玉衡平静地看着他,回道:“便是找到了又如何?您依旧不会处置他。”

      “这不是你该管的,你只需找到他便是。”那人站起身,冷声说道。

      玉衡沉默了片刻,终是拱手道:“廉贞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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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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