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涅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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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清珞原是想原路折返，奈何刚要掠出这地界，却又与夜巡的弟子狭路相逢，他趁着那群人还未发觉他，立刻攀上了就近的房梁。
待那群人踩着铮铮雷音渐行渐远，缪清珞才长舒一口气，刚要跳下房梁，夜风却将屋内交谈的声音送至他耳边，让他的动作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已成功与凤骨融合，待凤骨的力量完全觉醒，便可压制住他的真气，引发涅槃之火，届时父亲便可趁他的意识陷入混沌时，将他收服……”
君信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疏朗，可缪清珞此刻却觉得这声音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让他根本无法将这般阴险狠毒的话语与那个今日还尚且与他同游后山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这次做得很好……你要知道，心慈手软的人，不配做我枕汾阁的少阁主！”
“父亲所言极是。”
“现在是关键时期，绝不能出半点差错！之前那件事……可将痕迹清理干净了？”
一瞬的沉默。
“是，已清理干净了。”
君阁主顿了顿，语气又强硬起来：“我知道你对此事还耿耿于怀，可是那小子自己跑过来送死！”
君信陵未语。
“况且……你也不想让缪清珞知道，是你亲手杀了他最疼爱的弟弟吧……”
缪清珞的身体剧烈地颤动着，呼吸抑制不住地开始加重，手指死死地抠着梁柱，倒刺扎进指隙间，牵扯出钻心的疼痛。
可对比起真相带来的痛苦，这疼痛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这样残忍的事实，对于他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拼命地将丹田处乱蹿的真气压了回去，浑身却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他只能狠狠地闭上眼睛，平息着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
房中的对话还在继续，可他以无暇顾及，只能一遍遍的安慰自己，会不会是他听错了，会不会是有人假冒了君信陵，又会不会……这只是一场梦……
对啊！君信陵不是早在一枝春歇下了吗？他要回去看看，他还在不在一枝春！
思及此，缪清珞不管不顾地跃下房梁，脚一点地就往一枝春的方向掠去，可那细微的落地声终是惊了夜巡的弟子和屋内的两人，纷纷向这边聚来一探究竟。
可缪清珞根本没有考虑这些，他沉浸自己的思绪中，心乱如麻，几乎是将自己的背影暴露给身后的人。
术法带出的光芒破空而来时，他才反应过来，可他却不避不闪，只运气加快了速度。
原先给那棵幼苗设下结界时，已经耗空了他所有的真气，这番他运行真气时，才发觉丹田内早已空荡，但他的内府却在此时涌上了一股神秘的力量，促使他轻而易举地便甩开了身后的追兵。
他未曾多想，只一门心思地往一枝春赶去，一路上都低声念叨着：“不是他，他还在，不会是他……”
待他终于来到一枝春内君信陵暂住的屋前时，在他胸膛中汹涌澎湃的渴知欲却瞬间冷却了下来，继而，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爬上心头。
他停驻了许久，才屏住呼吸，颤巍巍地推开了屋门，轻声走了进去，生怕惊扰了屋中人一般。
他站在门槛处，慢慢地将视线移至床幔轻舞的地方。
没有人。
在这一刻，一切不言而喻。
他跌坐在地上，夜风呼啸而来，重重地撞在他的背上，也撞在了他的心上。
他垂下头，开始低低地笑了起来。
“呵……哈哈哈哈……”
“清珞？”
夹杂了担忧的声音在缪清珞身后响起，他浑身一凛，笑声戛然而止。
“这么晚还未休息，可是有事找我？”
缪清珞撑在地上的双手渐渐收拢，他幽幽地转过头，仰首望向那个帮他最多，亦伤他最深的“友人”……
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他仰望着他，看他将自己和清辉救下。而现在，他亦仰望着他，却是看他亲手将自己和清辉推下死亡的深渊。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他精心布下的一个局……
“君信陵，我是不是很好骗？”他眸光哀凉，面沉如水地问道。
君信陵原本正欲跨进门槛，听到这句话后，竟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一向泰然自若的神情终于被慌张皲裂开来。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
“君信陵！”缪清珞冷冷地打断道，声音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你还想继续骗我吗？”
君信陵还想继续辩解，却在触到他如利刃般的憎恨目光时，顷刻恍然：“方才偷听的人……是你？”
他问得很是肯定，犹如在陈述事实一般。
缪清珞扶着身侧的矮凳站起身来，无力地笑了笑。
君信陵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色竟绽出惊心动魄的光泽，语气中亦沾染上几分桀骜，与那张俊朗的面孔格格不入：“是啊，是我骗了你……我不止骗了你，我还杀了缪清辉！”
缪清珞猛地冲过去揪起他的衣襟，目赤欲裂，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你还是人吗？”
君信陵愣了愣，旋即运气一掌挥开他，将他狠狠地甩在地上，然后俯身牢牢地扼住他的喉咙，慢慢地凑近他，鼻梁几乎要蹭到他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使得缪清珞奋力挥动着自己的手臂挣扎着，拳头皆结结实实地砸在君信陵的后背上，可君信陵依旧面不改色，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自顾自道：“你知道吗？你现在挣扎的样子，和当时的他一模一样……”
缪清珞瞪着他，额角的青筋跳得厉害。
“这就受不了了？”君信陵骤然大笑起来：“他要跑，我就用匕首废了他一条腿，他说要告诉你，那我便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缪清珞的眉头拧成一团，泪水不断地流进鬓发里。
“就是这里……”君信陵腾出一只手，按在了缪清珞的心口处，眸中闪过嗜血的寒意，像个疯子般兴奋地说道：“一刀下去，他便死不瞑目了！”
“啊！”
缪清珞暴喝一声，巨大的火焰在他身下绽放，他的身躯也在顷刻间变得滚烫，令君信陵缩手向后连连退去。
无数火舌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但凡蹭上了一星半点火沫的物什，皆被烈焰焚成齑粉，这宽敞的屋子，瞬间化作炼狱火海！
君信陵大惊失色道：“涅槃？不，不可能这么快！你——你把修为散了？”
缪清珞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抬眸望向君信陵，火光蹿上他的眉眼，将那副从未在这张脸上出现过的森冷模样勾勒得妖艳异常。
“君信陵……我们一起去死吧。”
说罢，他决然地朝君信陵扑去，紧紧地抱住他，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一样。
看啊，到了最后，他还在做傻事。
君信陵倏地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地抽了一口气，冷笑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一起……一起死？你觉得……我愿意吗？”
说罢，他提起全身真气将缪清珞弹开，自己却精疲力尽地跌倒在地，只能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继续讥诮道：“很快！枕汾阁会将二陵九州灭个干干净净，到时候，这人间都是我说了算……而你，不过是我手中的棋子，用完，扔了便是……你又凭什么，拉我和你一起死？”
缪清珞静静地听着他说完，听着他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化作利剑凌迟着他的血肉，让他溃不成军，让他痛不欲生，让他恨不得杀了他！
他凄凉地笑了起来，道：“好啊……好，我会好好活着，让整个枕汾阁给你陪葬！”
话音刚落，他便瞬移到君信陵面前，将整只手刺进了他的胸膛，猩红的血溅进了缪清珞眼中，蒙蔽住那一闪而过的清明。
君信陵的瞳孔骤然一缩，眸光渐渐溃散，却依旧定定地看着缪清珞，竭力扯出一个微笑。
与此同时，天枢从君信陵的身躯上弹出，滚落在一旁的地上。
“住手！”天枢疼得龇牙咧嘴，却仍大声喊道。
可是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君信陵咬着牙，颤抖着抬起双手，握住缪清珞的手腕，轻声道：“对不起……”
话音未落，人已阖眸。
“哈……这算什么？”缪清珞嘲讽地笑着，被涅槃之火灼伤的面容氤氲在火光中，甚是骇人：“一句对不起就枉想将一切一笔勾销？”
他捧起君信陵的脸，狠戾道：“你们枕汾阁……都得死！”
言罢，他脚下的火海迅速扩张开来，像是怒放的红莲，将整个枕汾阁包裹进去，为夜幕染上绚烂而凄美的颜色。
惨叫声连成一片，又渐渐消失，一切重归寂静。
天枢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阻止。
在魂魄离体的一瞬间，他第一次听到了君信陵的心声。可那样缱绻的话语，终是在这片茫茫火海中被葬送了去。
原来真相，是那么的苍白。
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的魂魄托起，牵引着他穿过火光的尽头，落到了一棵参天古树上。
微风拂过，敲响了枝头垂挂着的柯叶。
天枢循声望去，却被所见之景深深震撼——每一片叶子的背面，皆被人刻上了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令他的心头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阿枢？”
玉衡的声音乍然响起，天枢忙翻身向下望去，可是树下却空无一人。
他挠了挠头，诧异道：“我幻听了？”
“阿枢……”
还未待他再度寻找声音的来源，便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撕扯得头昏眼花，等他晃过劲儿来时，眼前的景物已变成了石壁，若非那两颗夜明珠散发出的光撑开了一点儿昏暗，他尚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阿枢。”
天枢忙侧首望去，就见玉衡半跪在地上，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只是语气却带了几分焦虑。
天枢则惊讶道：“三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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