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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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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非是嫌自己命长,还未杀得尽兴,而是方才天枢动用真气撑大了匿息诀,导致匿息诀所形成的屏障变薄,这一路上又被魔种挠了几爪子,在逃出那院落时便破碎了去,若他们就此离开,剩下的魔种势必会穷追不舍,而其它地方的魔种也会被他们的气息招来,那便真真是祸不单行了,如此,倒还不如留在此地,将魔种一一除尽,以绝后患。
天枢蹲在树枝上,将身子探了一半出去,水色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不慎垂了下去,一瞬间便被魔种撕扯成布条,若非甄昙逸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他早就一个跟斗翻了下去。
“好险!”天枢拍着胸口唏嘘道:“没想到剩下这些也如此难对付。”
甄昙逸没有理他,只低吟了一串颇为绕口的咒语,随后掐指弹出一道疾风,将树下的魔种推开了一丈远。
“还剩多少真气?”甄昙逸问道。
天枢试着从丹田运了运气,有些讪讪地回道:“不到一成。”
甄昙逸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在这儿呆着吧。”
说罢,他俯身向树下冲去,手中紧握的长剑出鞘,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也掀起好一阵狂风,刮得天枢险些跌了下去,此时他只能用力抓着树枝,将整个人挂在树上,就如同那迎风招展的旌旗。
飞沙走石间,甄昙逸的身影已是不见。
天枢只能在心中暗戳戳地埋怨几句,正欲翻身爬上树枝时,却突然闻得一阵极微的尖锐声破风而来,他心下大惊,连忙松开右手,使身体往下倾斜了些,避过了那根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银针。
那根银针“偷袭”不成,便径直投入了被甄昙逸的长剑搅起的漩涡中,天枢暗道不好,却在听到那声凄厉的惨叫时,又默默地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甄师兄的声音……
可还未待他缓过劲儿来,又有几根银针同时朝着他的面门飞奔而来!他登时被吓得浑身一颤,忙伸脚蹬了树干一下,借力跃向了另一头。可这次的银针却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紧紧地追着他跑。
“有完没完啊!”天枢旋身一避,欲哭无泪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见银针已分散开,又准备发起新一轮的攻击,他咬咬牙,将所剩无几的真气悉数外放,筑起一道屏障。顷刻间,无数道白光将天枢裹了个严严实实,犹如被云烟缭绕的青山,不可见其真容。
可天枢却心知肚明,这道屏障不过由一丁点儿真气在支撑,抵死了也只能撑半柱香的工夫,若到那时甄昙逸还未解决完那些魔种,他就真的得葬身于此地了。
经历了这番提心吊胆地酣战,天枢背上的汗犹如雨下,早已将黛蓝色的长裳浸成了玄黑,可他依旧维持着施术的姿势,未敢挪动半分。可即便如此,那屏障还是成了强弩之末,在与银针的对峙中渐渐式微。
就在天枢大感大势已去,命不久矣时,原本尚且还算明朗的天骤然暗沉下来,压抑的气氛好似藤蔓般攀附了而上,汲取着天枢全身的气力,他的双肩仿佛被缚上了千斤重的枷锁,因着真气已消耗殆尽,他再无半点招架之力,只能从半空坠了下去,而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屏障,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似是嗅到了独属于修士的气味,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压低了吼叫声的魔种又开始兴奋起来,高举着双臂迎接着那道从天而降的美味佳肴,肩上的翎羽颤巍巍地舞动着,在黑暗中渲染着令人心惊肉跳的绝望。
天枢自嘲地笑了笑,这样的死法,还真是窝囊。
可意想中的疼痛和肮脏并未袭来,他似乎落到了一块柔软的布上,周围是那么的安静,只有自己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在这片天地间沉浮,他拼命地想看清周遭的情况,可他什么也看不见。
或者说,这里什么都没有。
正当他准备站起身摸索着前行时,他的身体却突然一怔,尖锐的刺痛自天灵盖传到脚底,宛如一柄生锈的刀,一点一点地将他劈开!
这剥皮抽筋的滋味,他曾在第一次魂魄离体时便已尝过。
附着在这副肉躯上的三魂七魄又开始离散,就如同陈旧的伤口刚结出的新痂,又被人狠狠地撕下,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令他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小腹,呕出一口浊血来。
似是疼到了极致,他竟出现了幻觉,仿佛自己置身于一片血雾弥漫之处,有人紧紧地抱着他,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脖颈上,冻得他心慌不已,他想抬手去触碰那人,可却无法动弹。他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于是他再也顾不上疼痛,拼命地想抓住什么,即使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抓住……
一阵天旋地转,他只觉被人砸了个七荤八素,他费力地掀了掀眼皮,刺目的光便蹭着他的眼皮钻进了眼里,害得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捂住眼睛。
“坤儿在哪?”
冷冰冰的声音钻入他的耳里,似还带了些嘶哑,像是被烟熏过一样。他虽听的清晰,却到底是疼得没法儿回话,只能紧闭着双眼,拼命压制着魂魄的动荡。
一股灵气突然沿着他的手腕流进了体内,他猛然一惊,乍以为是玉衡回来了,便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被人按了回去。
“别乱动。”
或许是说话的人和天枢离得很近,又或许是得益于那股灵气,使天枢所承受的痛楚得以纾缓,天枢才能够看清那人的模样——他的头上戴着帷帽,全身也隐藏在黑色衣袍下,只有那如耄耋老朽般干枯的手指搭在天枢的手腕上,而那宽大衣袖里,似乎是空荡荡的,天枢无法想象,那人的身形究竟削瘦到了何等地步。
“你是……嘶!”
还未待他问出口,那人竟重重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与此同时,比之前更为霸道的灵气涌进了经脉,疯狂地冲击着五脏六腑。
他竟不知,书中所载录的天地灵气也可如此蛮横,若是三哥在,他定不会遭受这般罪过!
思及此,天枢瞥了一眼那奇怪的人,干脆阖眸调息起来。
约摸是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终于将体内此处游荡的灵气化为真气,收为己有。看他的脸色不再像初时那般煞白,那人立即松开了手,继续冷声问道:“坤儿在哪?”
天枢从地上爬起,甩了甩头后揉着眉心反问道:“谁是坤儿?”
话音还未落,方才还为他输送灵气的手指便掐在了他的脖颈上,指尖传来的滚烫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那人倾身凑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字道:“别装蒜,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你属狗吗?鼻子这么灵?
当然,这话天枢无论如何是不敢说出口的,至少眼下这情形,还是明哲保身为上,况且这人看着神神秘秘,可到底也帮了自己一把,而且他还把流坤唤作“坤儿”,可见与流坤关系匪浅,虽不知是否为友,但定然不会是敌。
这样一想,天枢心下坦然了许多,便挣扎着轻轻地拍了拍那人干瘪的手,又张着口指了指自己,示意那人放开他。
那人偏了偏头,似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松了手。
天枢一手摸着自己的脖颈,一手指向了某一个方向,舔了舔干涸的唇,艰涩地说道:“他离开时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那人了然地点了点头,转身时帷帽上的薄纱被风掀开一角,他却未曾注意,只顺着天枢指得方向飞了过去,不过一眨眼的瞬间便再无踪影,独留天枢一人站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
“属鸟的?”他喃喃自语道:“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但为什么还要戴半张面具呢?”